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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還價”

  嬴政道:“他說要給渭北改土增收,開渠建設涇陽、三原、高陵三縣,那條渠叫什么名字?”

  “叫白渠。”

  “回北郊吧。”

  言罷,嬴政重新閉眼,聽著馬車外的喧囂聲,還有將領的喝令聲。

  車隊轉了一個方向,就朝著北郊而去。

  車隊正要前行,又有一騎匆匆而來,來人遞上了一個包袱,行禮道:“稟王太尉,此乃渭南所造之書籍,公子扶蘇進獻皇帝。”

  王賁接過包袱,來到陛下的車駕邊,道:“陛下,這是公子進獻的書籍。”

  “送進來。”

  包袱被送進了皇帝的車駕中,王賁正要繼續帶著隊伍前往北郊的離宮,卻聽車駕內傳來了皇帝的話語聲。

  “去渭南。”

  “是。”

  張蒼在渭南造出了紙張,他以為在這里的工作結束了,可以清閑個半年或者是一年,沒想到公子的第二個大工程又要開始了,公子又要挖渠了。

  公子擅長治水,公子就會一直用他擅長的手段來治理國家,這是叔孫通的評價。

  現在想來,叔孫通在十年前說過的話很對。

  張蒼覺得人生就是活得越久,看得越清楚。

  張蒼正要與青臂離開渭南郡,與眾多工匠前往渭北參加下一個國家工程,皇帝卻駕臨了渭南。

  叔孫通帶著敬業縣的縣民迎接皇帝,皇帝在秦軍的護送下進入了敬業縣的作坊,除了召見了張蒼之后就沒再召見別人。

  一直到了入夜時分,皇帝又離開了敬業縣。

  當皇帝的車駕離開之后,叔孫通跟在張蒼身邊問著,“皇帝都問了些什么?”

  張蒼一臉的憂愁道:“該說的都說了。”

  叔孫通道:“該說的,自然要說。”

  “我該去渭北了。”

  留下了這句話,張蒼就帶著青臂以及一百名工匠離開了渭南。

  司馬欣聽到皇帝駕臨敬業縣,第一時間策馬從潼關趕往商顏山,到了此地已是入夜,皇帝也離開了。

  叔孫通望著遠去的張蒼,“還是年輕好,年輕就能賣命,老夫終究是年邁了。”

  司馬欣道:“公子的新渠要連接櫟陽。”

  “這不好嗎?”叔孫通反問了一句。

  “當然好,櫟陽的田一年比一年荒。”

  叔孫通道:“望公子這一次修渠依舊順利。”

  司馬欣望著咸陽方向頷首,在修渠之前誰也不知道好壞,只有等渠修成了田地里真的種出了糧食,那么因此受益的人們,都會記得公子扶蘇的。

  翌日,當寫在紙上的秦律送到了李斯的面前,這位丞相也是反復觀察了紙張許久,這些薄薄的紙上寫著一個個字,這些文字的讀起來就是秦律,這是大秦第一卷寫在紙上的書,這卷書叫做秦律。

  看到秦律二字,李斯是含著熱淚走到章臺宮前的。

  皇帝回到了章臺宮,召見的第一個人就是公子扶蘇。

  扶蘇走到大殿前,見到了雙眼還有些泛紅的老師。

  李斯道:“公子先請。”

  扶蘇先一步走入大殿內,李斯也脫下了鞋履,走入大殿。

  大殿內,嬴政翻看著這卷書,見到扶蘇與李斯走入大殿內,沉聲道:“張蒼說這種紙,一天能制上千尺。”

  敬業縣的造紙規模很大,而且用了敬業渠的水力,眼前的這個規模扶蘇并不滿意。

  “父皇,以后的造紙作坊是一個能夠容納上千人的大作坊,所造的紙張何止千尺。”

  嬴政詢問道:“朕記得,當初北伐時,你將渭南建設成為軍中制甲胄與兵器的大營。”

  “父皇,戰事結束之后,大營亦可改造成為造紙的作坊,這不過是將作坊換一個用途。”

  在很長一段時間中,人們似乎都忘了敬業縣曾經建設過作坊。

  公子扶蘇是什么人,公子是能將渭南的荒地成為沃土的人。

  只要有足夠的人力與物力,這位公子總能做出有益國家的大事。

  他就像是天生就是個能建設的人。

  天賦之所以是天賦,就因這是與生俱來的,別人所沒有的。

  甚至,關中也有人在打聽公子扶蘇是吃什么長大,也給自己家的孩子多吃一些。

  “父皇,兒臣還有一事請命。”

  嬴政翻看著這卷一個字都不差的秦律,道:“請命什么?”

  扶蘇道:“大秦一直以耕種為重,請父皇給敬業縣的造紙作坊一個允許,允許那里的人可以在農忙時節,也在造紙作坊勞作。”

  “好。”

  李斯注意到皇帝似乎都沒有多想,就答應了。

  接著始皇帝又問及渭北的事,李斯知無不答,可當扶蘇說出要遷民二十萬戶進渭北時,嚇得差點咬到舌頭。

  他以為當初的遷民實邊的事已夠大了,誰知這位公子一開口就是遷民二十萬戶入渭北。

  二十萬戶是什么概念,那該是五十萬人口。

  要知道現在關中才多少人口,哪怕是把整個崤函道上的所有縣搬空,也湊不到五十萬人口。

  “兒臣還需向河西走廊遷民十萬戶。”

  李斯道:“如何遷民?”

  “遷往河西走廊之民,每戶賜田五十畝,遷入渭北之民每戶賜田三十畝。”言罷扶蘇又遞上一卷書,道:“父皇,兒臣已讓程邈量過田畝,章邯在河西走廊也丈量過土地,都記錄在冊,請父皇與老師過目。”

  當公子說出要遷民二十萬戶時,李斯本想硬著頭皮答應的,可當公子又說再遷民十萬戶,李斯硬著頭皮也有些答應不下來了。

  扶蘇又道:“父皇,老師,不論是建設河西走廊還是建設白渠,都需要勞動力,北伐一戰關中各縣的徭役名額都已用盡,兒臣只能出此遷民之策來換勞力了。”

  李斯的神色很復雜,還在猶豫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尤其關注始皇帝的神色。

  凡事都可折中,李斯覺得一口氣遷民這么多不太現實,便道:“公子,先遷一萬戶如何?”

  扶蘇道:“一萬戶每家出三個壯勞力,也不過六萬勞力,白渠比之鄭國渠更長,當年開挖鄭國渠征發六成更卒徭役,其中三成六國戰俘,又有一成刑徒,水工韓國降卒兩百人,御史監工與法吏五百人,共計徭役十六萬。”

  “老師所言一萬戶,實不足以挖渠。”

  李斯再道:“三萬戶。”

  扶蘇道:“五萬戶。”

  李斯先是看了看皇帝的神色,見皇帝神色稍有放松,便道:“好,五萬戶。”

  離開了章臺宮,與公子“還價”到了五萬戶,不知為何李斯總覺得他應該一口氣答應公子的。

  哪怕將整個洛陽與齊地的人搬空,又如何?

  只要關中強大了,就不怕六國舊地的人反復。

  總覺得公子的策略是正確的。

  月光下,公子就走在自己的面前,李斯又回頭看了看燈火通明的章臺宮。

  只要是皇帝所在的地方,都是燈火通明的。

  曾經,皇帝說過公子扶蘇是個不怕黑的孩子。

  一開口就是要遷徙數十萬戶,公子這哪是不怕黑呀,公子就是個無所畏懼的人。

  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李斯又失眠了,他反復看著寫滿了秦律的紙張,治理國家就是要無所畏懼。

  當年說出要書同文,車同軌的李斯是多么的雄心壯志。

  李斯覺得現在的公子,比之當初年輕時的自己,更有氣魄。

  夜風吹過咸陽城,紙張被風吹起,一卷紙被風吹得卷起,接著在風中翻過了一頁又一頁。

  皇帝已封禪泰山了,北伐大勝了,蒙恬在北方手握重兵。

  李斯喝著酒水,望著夜空良久不語。

  始皇帝回到了咸陽之后,公子扶蘇依舊如往常一樣主持著國事,公子已是始皇帝最好的幫手。

  當白渠就要開始動工,關中依舊是盛夏時節,扶蘇踩著被陽光曬得炙熱的荒地,親自來看開工的咸陽城。

  各縣提供的民夫以隊伍的形式,進入工事中。

  張蒼沿用了以前章邯管理方式來管理這些民夫。

  章邯深知如何提高生產效率,沒有嚴格的紀律就沒有高效的效率,只抓生產而不抓紀律就沒有效率。

  所以,章邯的管理方式就是軍法。

  扶蘇只能來看看開工的咸陽,而后就回了咸陽城。

  張蒼送別公子時就明白,現在的公子已不能像以前那樣,建設咸陽橋時就住在咸陽橋邊,建設敬業渠時就住在河邊。

  現在的公子身系國家建設,不能離開咸陽太久。

  公子只能在此地停留半日,就要回咸陽。

  節氣從小滿到了夏至時節,二十四節氣將每年的月份分成了十二個月,這份新的歷法送到了楚地。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卷書信。

  這卷書信被當作告示貼在了會稽郡的城墻上,項羽正在此地讀書,出門在外的項梁與幾個楚地舊貴族的人走到城門前,就前來看公子扶蘇給此地的書信。

  公子扶蘇與丞相李斯行支教令,下相與會稽郡的楚人將支教的秦人夫子趕了出去。

  項梁看著城墻上的書信。

  有人道:“這書信真是公子扶蘇所書?”

  項梁看著這卷書,卻面如難色,這卷書上內容是公子的自省,而這自省不是公子覺得他做錯了,而是公子扶蘇想要做得更好。

  楚人拒支教令,是因秦治天下尚淺,扶蘇為此自省,為治理國家,當全力以赴,不負楚人期望…

  換言之,你們的拒絕,是公子扶蘇治理國家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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