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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踐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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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蘇聽著低下頭,安靜聽著。

  老苣又道:“好在公子扶蘇是真想著我們的,不會只想著渭南,讓工匠挖了這條渠,今年有了這渠水,田地里就不會荒著了,那公子扶蘇還說現在要分二十四節氣,還說現在這個時節是…”

  老人家思量著,似乎一時間想不起來了。

  程邈道:“公子扶蘇將一年的節氣分為二十四個,現在是立夏時節。”

  老人家笑著道:“以前縣里教律時,也有立夏,本就有的立夏時節還要再添一個,人都繞暈了。”

  秦律是有立夏時節,而且確認立夏的時日也是現在。

  立夏之后,關中進入立夏時節之后,白晝就會變得漫長,而陽光久了萬物都會長得很快,正是萬物勃發生機的季節。

  老苣又道:“自從公子扶蘇下了這二十四節氣令之后,各縣都把這二十四節氣拿出來,讓各家去念去學,說是學會了這些可以掌握農時,我打了半輩子的仗,種了一輩子的田,還分不清什么時候種糧食,什么時候收糧食嗎?”

  “那些縣吏沒什么本事,討好公子扶蘇倒是積極,別人不敢說縣府的人,我的三個兒子,五個孫子都在軍中,我不怕縣令。”

  這關中的各縣縣令,也不會都像渭南那樣。

  程邈知道公子有所失望,等這個老人家離開之后,行禮道:“公子其實已做的足夠好了。”

  扶蘇道:“此地換個縣令吧。”

  程邈頷首。

  其實立夏時節是很好分辨的,在古時我們就是通過星象來確定立夏時節,北斗七星是指導農時最好的指示針。

  只要善于觀察北斗七星,要確認立夏時節不難。

  扶蘇一路巡視著河渠,正值農忙時節的,不少田地里有勞作的人。

  程邈跟在公子身后,放眼望去,關中平原上絕大多數的土地都種著小麥,其實公子也試著在關中種水稻,但南方的水稻并不適合在關中種植,而在渭北依舊是粟麥輪作,就算是渭南也沒有選擇種南方的稻米。

  一眼望不到頭的麥子,光是看著就令人覺得幸福,誰能想到現在的秦人竟然會種這么多的麥子。

  可能是,如今的氣候更適合種麥子的,接連數年的麥子豐收,人們也越發喜愛餅食與面食。

  好像喜吃麥子的孩子也容易長得壯實,程邈注意到如今的關中少年,比以往更強壯了。

  果然還是餅與面更養人,程邈心中這般認為。

  眾人正在走著,有一騎從直道上奔來,一路兒來還卷起了一大片的塵土。

  等到了近前,這騎兵翻身下來,遞上一卷書道:“公子,前去支教的夫子,被人趕出來,引起了私斗,已被拿下。”

  扶蘇拿過這卷書,仔細看著。

  程邈道:“公子,有些事不能一蹴而就,凡事要徐徐圖之。”

  “為何,明明是有利天下的事,我甚至不要他們任何的錢財與忠心,他們為什么還要阻撓支教呢?”

  是呀,支教令是公子與丞相共同所擬的,支教的夫子都是無所求的,他們只想要教書,甚至不用他人給一口飯吃。

  程邈站在公子身后,這依舊是列國舊勢力留下的桎梏,他們覺得他們的孩子一旦接受了支教,他們的孩子就會忠心大秦,甚至會給他們的孩子換了心。

  當然,扶蘇也不是一個熱血的少年,人一旦活到了一定的年紀,遇事就會迅速地冷靜下來,并且分析這件事的利弊。

  此事發生在楚地,就算是當初在東巡時,也能夠察覺到楚地的人有反秦的情緒。

  而這件事發生在楚地的下相,下相是什么地方,那是楚國貴族項氏的故鄉。

  扶蘇心中暗道:呵呵,遠在楚地的項梁叔侄呀,你們是害怕了吧,你們越反對就說明你們越害怕,你們越害怕我就越要堅持。

  見公子忽然又笑了,程邈又很疑惑,公子是在笑什么。

  扶蘇收起這卷書道:“無妨,讓支教的夫子繼續支教,避開楚地的幾個縣也沒事,只要從關中出去的學子能夠繼續支教就好,不要為難各地的縣民。”

  那傳令騎兵得到公子的吩咐,就回了咸陽去稟報丞相。

  公子扶蘇主持國事很少被情緒左右,這是程邈十分佩服公子的原因之一。

  對田安來說,公子行事向來如此,公子想要什么人死,那有些人就一定會死。

  咸陽城的丞相府內,李斯得到了送回來的消息,先是看了看剛從北地郡回來的吳公,又看了看帶話來的人,詢問道:“公子真是如此說的?”

  “正是。”

  李斯來回踱了幾步,道:“按照公子的吩咐去辦。”

  “是。”

  等人離開之后,李斯注意到右相馮去疾的目光,道:“怎么?公子做的不對嗎?”

  馮去疾道:“對,公子做的很對,支教令施行才第一年,難免有阻力。”

  聽到公子平安回了宮的消息之后,馮去疾離開了咸陽城,一路前往咸陽城北郊的林光宮。

  林光宮的大殿內,嬴政聽著馮去疾的稟報。

  “看來扶蘇這一次又做對了?”

  馮去疾行禮道:“丞相沒有多言。”

  嬴政吃著甜瓜,看著眼前的棋盤,這半年間,清閑的時候這位皇帝喜歡下棋,也喜在北郊縱馬。

  馮去疾正要行禮離開。

  “朝中九卿中太仆令一職空缺多年,以前都是王賁在代太仆之職主持馬政,往后這大秦的太仆令該交予何人?”

  “臣以為可給予公子扶蘇。”

  “這孩子身上的擔子會不會太多了?”

  馮去疾行禮道:“公子扶蘇極善治理,馬政之策交由公子,于公子而言不過是順手施為。”

  嬴政點頭,“嗯,這半年間,扶蘇處置國事沒有絲毫差錯,朕都看在眼里,就依你所言入秋之后讓扶蘇兼領太仆令。”

  “臣領命。”

  “把馮劫召來。”

  “是。”

  馮去疾每天都會來向始皇帝稟報咸陽的事,走出林光宮之后,就有人策馬離開去召見廷尉馮劫。

  天色已入夜,馮去疾沒有坐車,而是走著,他想到了公子的所作所為,皇帝與丞相李斯都想要改變這個天下,推行書同文,車同軌,讓天下臣民歸心,這是皇帝畢生的理想,也是李斯一輩子的追求。

  公子扶蘇正在踐行的,正是始皇帝畢其一生都在追求的理想,也是李斯這一輩子都在奮斗的目標。

  李斯已是兩鬢斑白的年紀,或許再有幾年李斯也老了。

  公子扶蘇是一個多好的孩子呀。

  深夜時分的商顏山下,張蒼滿眼血絲的看著眼前的漿水,這漿水已凝固,他伸手從木板上撕下這一片淡黃的且粗糙如布的東西。

  叔孫通端著一碗豆腐正在吃著,他瞧著這東西道:“這就是公子想要的?”

  張蒼將其鋪開,拿起毛筆書隨便寫了幾筆,看著墨跡滲透,他道:“這就是紙?”

  叔孫通神色凝重,看向那個池子,池子里倒滿了漿水,還有人拿著木排,將漿水瀝出來,而后放在邊上晾嗮。

  這東西也不是用來吃的糧食,還以為張蒼要做像豆腐那樣的吃食,叔孫通還有些許失望。

  這是張蒼從去年秋天一直忙到今年夏天的事,他說道:“公子曾說過,要想掌握禮教就要收天下書為己用。”

  山下的蛙鳴聲不斷,它們總是會徹夜叫個不停。

  叔孫通道:“可是這天下的書,公子也沒全部收了,只能說公子收了幾次罷了。”

  伏生反駁道:“重要的不是公子收了多少書,是公子收過書,有這個傳聞就足矣,至于別人怎么想,無關緊要的。”

  伏生會說話還是帶著鄉音,在關中生活這么多年,絲毫沒有被關中話改變。

  “公子還說,誰掌握了書的傳播,就掌握了學識的傳播。”張蒼高高地舉起這張紙,又道:“多晾一些,明天天亮時放在公子的面前。”

  當天光初亮,有人騎著快馬離開了這個巨大的水磨作坊,朝著咸陽城而去。

  扶蘇剛主持完廷議,已是午時,正在高泉宮用飯。

  田安帶著包裹而來,道:“公子,這是渭南送來的。”

  言罷,田安打開了包裹,其內就是厚厚一疊紙。

  扶蘇拿起一張紙,這紙張顯得很厚,而且很粗糙,表面還有不少絨毛樣的纖維,不過這的確是可以用來書寫的紙張。

  張蒼忙了半年,總算是做出了紙,雖說不是很完美,但能到這個地步也出乎預料了。

  對別人來說,可能應該是一種不成型的布料?

  但對扶蘇而言,這是一件能用來治理國家的利器。

  “張蒼在做雕版了嗎?”

  “回公子,渭南的木作坊做了不少。”

  “他印的第一卷,是什么書?”

  “回公子,張蒼還未用過雕版。”

  扶蘇低聲道:“如果父皇知道渭南印的第一卷書是秦律,父皇該會很高興的吧。”

  田安道:“丞相也會高興的。”

  扶蘇頷首道:“先將秦律印出來,制成一卷書獻給父皇一卷,再給老師一卷。”

  “這就讓人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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