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御書房。
除了太監與宮女外,唯余君臣二人。
“體天法道極功全德威遠圣武睿哲仁孝皇帝?”趙策英手持文書,不禁點頭。
這個謚號,甚是貼切。
相比起廟號的定性評價,謚號已然傾向于純粹的稱頌。
區別就在于,有的謚號是言之有物,有概括君王一生功績的效果;有的謚號純純是空中樓閣,稱頌得讓人心頭害臊。
德威,圣武,仁孝。
不單貼切高宗皇帝開疆拓土的功績,也起到一定的補充作用。
畢竟,先帝休養好歹休養生息四十年,這樣的功績絕非“高宗”廟號就可概括,謚號添上“仁孝”二字,便是強化了休養生息的功績。
“甚好。”趙策英認可道:“這一謚號,即便百官朝議,也斷然是以贊成為主。”
江昭平和點頭。
相比起廟號的選取,謚號選取要輕松不少。
主要是廟號就一個字,而謚號賊長,足足一二十字,可以容納的內容非常之多。
要想補充某些功績,添上兩個字就行,根本不必刪減爭執。
“除了謚號,新的年號經禮部與翰林院擬定,亦是選了幾種出來。”
說著,江昭從袖口掏出一份文書,傳了過去。
此言一出,趙策英霎時就來了興致。
最近,他都沉心于忙碌先帝的后事。
年號的選取,絕對是少有的關于他的事情。
“熙寧。”
“熙豐。”
“隆興。”
趙策英認真觀讀起來。
新帝登基,一個吉利的年號無疑是非常重要。
“熙——”
僅是片刻,趙策英就做出了決定,望向有“熙”字的兩種年號。
熙河歷練的經歷,注定了他潛意識更偏向于熙寧、熙豐兩大年號。
“熙寧。”江昭解釋道:“熙為興盛,寧為安定,取安寧繁榮之意。”
“熙豐,熙為光明,豐為富足,取富國強兵之意。”
年號的取法與謚號、廟號不一樣。
謚號、廟號較為關注上一位使用者的水平,生怕上一任使用者水平不夠,拉低了謚號、廟號的含金量。
年號,則是有著忌諱重復、諧音等情況,為的就是避免被視為“東施效顰”。
一如“永熙”,取國祚綿長之意,寓意上佳,也適合趙策英。
但是“永熙”的上一任使用者是北魏孝文帝元宏,幾乎是千古一帝的存在。
這樣的年號,誰用了都怕被說“東施效顰”,自然是不能作為備選方案。
凡是年號,幾乎都得是原創。
幾句話一解釋,趙策英連連點頭。
這都是寓意上佳的年號。
沉吟著,趙策英起身,踱步走動。
約莫一炷香,目光瞥了一眼“熙寧”,最終落于“熙豐”年號。
安寧繁榮自是上乘,可對于他而言,富國強兵更是上上之選。
“熙豐,寓意上佳。”趙策英落座,撫膝道:“就熙豐吧。”
江昭頷首,恭謹一禮:“既如此,臣就呈遞到內閣去。”
即便皇帝已經做出了決定,但該走的流程還是得走。
年號的決意權,往往是內閣與皇帝一齊決意。
要是幾位大學士認為“熙豐”不好,那也唯有作罷。
當然,這種可能性不高。
三種擬定的年號,無一例外,都是上乘之作。
趙策英滿意點頭。
初步登基為帝,涉及的事項實在太多,讓人根本抓不著頭腦。
幸而有江昭這樣的賢臣相助,一切倒也算得上井井有條。
江子川,真是越用越順手!
先帝都能搞個“高”字,沒道理他更差。
畢竟,先帝也就享受了江卿不足十年而已,他與江卿年歲相差不大,起碼得享受幾十年吧?
這不得搞個世宗皇帝?
文書入袖,眼見趙策英似乎有些發呆,江昭以為他沒什么事,便要持禮告退。
“不急。”
趙策英連忙招手,從木幾一角取出一張折過的宣紙。
“子川且為朕參考一二,這樣的封賞如何?”趙策英問道。
作為新帝,一些封賞輕重程度,他有些拿捏不定。
具體該怎么封賞,還是得跟信任的重臣通一通氣。
恰好,江昭是禮部尚書,封賞究竟合不合規制,肯定心里有一桿秤。
江昭接入手中,望了兩眼。
趙士翊,封順王。
趙士騫,封恭王。
趙仲,封濟陽公。
趙世程,封高密公。
曹佾,胡軍節度使,司徒兼中書令。
二王二公一司徒!
“官家決意,自是上佳。”江昭頷首道。
以慣例論之,幾位宗室,或公或王,依血脈遠近封賞。
不過,因趙策英是太祖一脈,幾人跟他的血脈關系都非常遠。
如此,自是根據幾人本來的身份,綜合忠誠度,以及重要性封賞。
其中,趙士翊、趙士騫二人,父輩都是王爺,封賞自然是要重一些。
大周一朝,不乏一些世襲罔替的伯、侯、公。
但真輪到了王爺,反而鮮少有世襲罔替的存在。
就連爭奪皇位的兗王、邕王二人,也都是流爵王爺。
王爺一死,其后子孫一代降一等繼承爵位。
也即,若是兗王薨,其長子趙士翊繼承的就是兗公,孫兒是兗侯,一代比一代低,最終淪為閑散宗室。
這也不稀奇。
本來就是倚仗血脈親近封賞,自然也因血脈變遠而落幕。
如今,趙士翊、趙士騫二人都是王爺的嫡長子,日后承襲爵位就是公。
且兩人私底下都已經向趙策英幾次示忠,受封為宗正寺卿與宗正少卿。
既是封賞,自是得封王。
余下兩人,本身的出身不高,自是無緣王爵。
不過,但凡能夠擺正心態,封公也算是白撿了三代富貴。
至于曹佾,封的都是些虛職,不是什么大問題。
“封賞父”趙策英一頓,說道:“封賞趙宗全為舒王,封地禹州,如何?”
“自無不可。”江昭點頭。
趙宗全是皇帝的生父,但凡不封得太過分,搞追封為皇帝的騷操作,百官幾乎都是任之由之。
連著兩聲應答,趙策英緩緩點頭,對于封賞力度算是有了些了解。
沉吟了一會兒,趙策英緩緩問道:“朕初登基,毫無根基。按例,該怎么開一次恩科?”
堂堂皇帝,手底下沒人,實在讓他心里沒底。
其實,也不乏一些臣子向他示忠。
但,接納先帝的臣子是一回事,真正的信任又是一回事。
起碼,除了江昭以外,他很少真正的信任某位先帝的臣子。
即便是志在改革弊政的王安石,也難以讓他真正放心。
“恩科由禮院負責,定下考試時間,昭告天下即可。”
江昭答道:“以慣例論之,春闈三年一次。新君登基開恩科,以示仁慈,乃是正科以外的特恩開科取士。
按照三年一度春闈來講,明年就有一場春闈。若是官家今年特開恩科,那便是今年、明年連著兩場開科取士。”
“這樣啊?”趙策英眼前一亮。
“如此,這兩次恩科的主考官,都交由子川擔任吧。”趙策英吩咐道。
一方面,這是在施恩于心腹重臣。
另一方面,這也是新君向韓大相公示好。
除此以外,兩場科考的副主考官,也都可以是向朝中重臣施恩的籌碼。
江昭心頭一驚,連忙行禮:“微臣,拜謝陛下隆恩!”
科考三年一次,主副考官兩個位子,足足六個派系瓜分。
即便是一些積累深厚的內閣大學士,也就主持一兩場左右的科考。
如今,他一下子就主持兩場。
這不得“門生故吏遍布天下”?
要知道,他還不到三十!
一旦他主持科考,便算是與一些沒有背景的進士有了關聯。
對于沒有背景的進士而言,有機會與一位不到三十歲的禮部尚書拉上關聯,肯定是拼命攀爬。
兩場科考,江昭甚至都不敢想象自己能憑添多少“門生”。
趙策英含笑點頭。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時代的臣子,終將取代舊時代的老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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