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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第二個弟子神臂弩

  河州,定羌寨。

  半山半川,丘谷交錯。

  十萬蕃漢士卒囤積于此,或持矛列陣,矛戟森列,或舉刀劈砍,刀光霍霍。

  亦有著甲騎兵,執韁驅馬,往來奔突,蹄聲撼野。

  投石機、床子弩、云梯、撞車,陣列迤邐,不見首尾。

  小將鄭曉令旗揮動,自有經驗豐富的低階將領遵令而應,指揮著蕃漢士卒變動陣型,或是聚若玄龜磐石,或是散似星流四野。

  十萬屯田兵,步履所及,就連地脈都為之震顫。

  此外,山坡上亦是不乏步卒練習步戰之法,背城而戰,呼喝相聞。

  山丘、河谷、平地,操演不休,目之所及,皆是披堅執銳之卒。

  校臺,以江昭為首,張方平、王韶、種諤、張鼎、包順次第半步,面色肅然,觀閱操演狀況。

  “觀此陣型,已有精銳之風。”

  “十萬士卒,不少都是經歷過熙河拓邊的老卒了吧?”江昭憑欄遠矚,徐徐問道。

  所謂的“老卒”,并非是說士卒的年紀大,而是說士卒的作戰經驗豐富。

  一樣的兵力,老卒占比越多,戰斗力就越強。

  從戰力上講,老卒幾乎是全方面吊打新軍。

  “正如大人所言。”王韶回應道。

  江昭點頭,默默觀望。

  屯田士卒的優點,就是幾乎都是老卒。

  一旦遇到征戰,適當磨煉十來天,就能上戰場。

  觀望了約莫一炷香。

  忽的,兵馬都副總管種諤向后望了兩眼,持禮道:“大人,下官的侄兒有寶要獻。”

  “哦?”

  幾人齊齊一詫。

  獻寶?

  江昭回首,順著種諤的視野望去。

  約莫百步外,有一十六七歲的錦袍少年,面容堅毅,手上提著一柄三尺長的弩機。

  “可是獻弩?”江昭問道。

  “正是。”

  說著,種諤眼中浮現些許期待。

  少年獻弩,儼然是他早就有的謀劃。

  江昭來了些許興致。

  軍中弓弩分兩種,一為小型弓弩,一為大型弓弩。

  其中,小型弓弩以雙手弩、黃樺弩為代表,有效射程百步左右,也即一百五十米的射程。

  大型弓弩以床弩為代表,常規床弩有效射程四五百步左右,也即六七百米左右的射程。

  若是三弓床弩,射程可達七八百步,也即千米射程。

  偶爾以高打低,甚至還能更遠一點。

  檀淵之戰,就曾有三床弓弩七百步射殺遼將蕭撻凜的戰績,震懾一時。

  那錦袍少年提著的弓弩僅是三尺,毫無疑問是單人弓弩。

  既是刻意獻弩,那肯定是在弓弩的某一方面有了突破。

  “讓他過來吧。”江昭拂袖道。

  一言落定,江昭心中不免生起一股慨嘆之意。

  什么時候,他都成了被獻寶的對象了?

  種諤心頭一喜,連忙招手。

  少年一望,連忙提著弓弩跑過來。

  相距約莫三五步,少年恭謹一禮:“種氏七郎種師道,拜見大人。”

  種師道?

  經略相公?

  江昭目光微動,淡然頷首,伸手虛扶:“免禮。”

  種諤端正身子,捧過弩機,雙手獻上。

  弩長三尺二寸,弦長二尺五寸,樁牙一尺八寸,葫蘆頭四寸,鐙二尺,樁長二尺三寸,角檐四尺五寸。

  江昭拾起弓弩,試著拉了拉。

  不拉伸約莫是半人高,拉伸了甚至能高過七尺兒郎。

  相比起常規單人弩,差不多大了兩尺左右。

  “此弩,可射多遠?”僅是望了兩眼獻上的弓弩,江昭心中就有了些揣測,不免出聲問道。

  “三百步!”種師道清朗回應道。

  “嗯?”安撫使張方平一驚。

  吐蕃首領包順,亦是面色驚疑。

  單人弓弩,三百步?

  一般來說,常用的雙手弩已經相當優良,射程也才百步左右。

  常規床弩,也就四五百步射程而已。

  這單人弓弩,都快趕上床弩了?

  “西夏強弩?”王韶常年統兵,一聽“三百步”就聯想到了西夏的強弩。

  所謂西夏強弩,也即西夏掌握的一門特殊的弓弩技術,射程幾乎吊打常規弓弩。

  甚至,西夏還專門為強弩組建了強弩兵,并一度與鐵鷂(藥)子、步跋子合稱三大主要兵力。

  西夏建國初期,以及好水川之戰,強弩兵都是主力之一,沒少讓大周軍隊損失慘重。

  要說李諒祚有什么底氣南下,強弩兵絕對是底牌之一。

  這也是少有的值得邊軍重視的“重量級”武器。

  當然,西夏強弩制作工藝艱難,且口口相傳,不乏一些工藝存在失傳現象。

  一些制作強弩的材料,經過幾十年的消耗,也漸漸稀缺起來。

  特別是犀牛角,那真是取一支就少一支。

  國土太小,注定了西夏資源匱乏,難以循環周轉。

  經過幾十年的傳承,不但沒有技術更新迭代,甚至都可能比不上幾十年以前的水準。

  也因此,西夏強弩兵的規模可謂是越來越小。

  李諒祚手上的三五萬軍隊,可能就連一成的強弩兵都沒有。

  究其緣由,一方面是西夏強弩不易制造。

  另一方面,相比起強弩兵,西夏有更為強勢的兵種。

  騎兵!

  強弩兵,并非是不重要,但并不是最重要的。

  如此,有限的資源自是更為優先供給西夏騎兵。

  西夏強弩,偶爾可能遇得見,但終歸還是比較少。

  “仿的西夏強弩。”種世道解釋道。

  王韶了然,雙手抱于胸前,頗有興致的觀望。

  西夏不珍惜強弩。

  殊不知,大周甚是重視此弩,屢屢想著要仿制西夏強弩。

  但很可惜,西夏強弩幾乎不會落到大周的手上。

  幾十年過去,也沒真正仿制出來。

  種師道,仿了出來?

  王韶不免望向種諤。

  這老小子,早不掏出來晚不掏出來,偏偏這會兒掏出來。

  這是要把侄子推給江大人啊!

  一個武將,竟然還玩起了心機。

  “試一試吧。”

  江昭平和道。

  說著,持弩向著校場弩區走去。

  幾人連忙跟上去。

  一入校場,相距靶子三百步。

  “我來為大人演示。”

  種師道掏出一根尺許長的弩箭。

  弓弩入手,腳踩弓弦奮力一拉,“咔咔”的一聲,弦已掛牢。

  王韶望了一眼,不禁頷首。

  這種裝弩箭的方式,已經非常接近床弩。

  一般的單人弓弩,伸手奮力一拉就行。

  床弩則是幾人一起裝弩箭。

  種師道獻上的弩箭,以腳蹬的方式壓入弩箭,差不多是介于兩者之間。

  三百步,還真有可能。

  弩箭上膛,瞄準三百步外的靶子。

  扳機扣響!

  “噠!”

  一聲尖銳呼嘯,矢若流星。

  三百步外,靶木應聲爆開,四分五裂,碎屑紛飛。

  “好!”

  “好啊!”

  江昭撫掌含笑,面露贊許之意。

  “此弩,可量產否?”

  “可。”受到大名鼎鼎的小閣老的贊許,種師道大為振奮。

  “此弩從何得來?”江昭又問道。

  “去歲有小股西夏入寇,晚生隨叔父御敵。俘虜了一人,乃是黨項部落的小酋長。為求庇護,獻上了西夏強弩部分機關的制作法子。”

  “晚生依據小部分西夏強弩的制作之法,一點點的精良,最終制作出了三版強弩。”

  “這是最為優良的一具。”

  說著,種師道從懷中掏出一份折迭的紙張,其上就是強弩的最終改版。

  “此弩為大周首創,還望大人賜名。”

  江昭滿意點頭,不禁向著少年望去。

  舉止從容,張弛有度,已有“經略相公”的雛形。

  沉吟著,江昭緩緩道:“有此良弩,實為國之幸事。記得西夏有一騎兵名鐵鷂(藥)子,此弩,便叫為破鷂弩吧!”

  “謝大人賜名。”種師道連忙一禮。

  江昭越看,越是滿意。

  “獻上破鷂弩,實為大功一件。”

  “你可要什么賞賜?”江昭問道。

  種師道面色遲疑,試探性的說道:“晚生仰慕先生已久,不知可否侍立先生左右,學些本事。”

  一言既出,近旁的種諤時刻關注著上司的面色。

  要是有絲毫不對勁,他就會以“小孩子不懂事”打斷侄兒的請求。

  要是沒有不對勁,那自是順其自然。

  侍立左右?

  說白了,就是“半”拜師。

  不是拜師,而是“半”拜師。

  文臣地位高,自然不乏一些武將想要受到文人的認可。

  由此,自然有些武將選擇走“半拜師”這條路子,也即以弟子的姿態向文人求學,但沒有弟子之名。

  近一點的,內閣大學士范仲淹,就曾有武將以弟子的姿態將向其求學。

  江昭不免沉吟起來。

  經略相公,也算是一等一的人才。

  “可。”江昭點頭。

  種師道大喜過望,連忙下拜:“種師道,拜見先生。”

  相比起武將“半”拜師范仲淹,求取認可而言,他“半”拜師小閣老,好處可不止這么多。

  一則,小閣老是真有真本事,能教導于他。

  說是“半”拜師,實則與真拜師沒有區別。

  二則,小閣老是真能扶持起來武將,王韶、顧廷燁都是典型例子。

  統帥型文人,注定了大規模戰爭肯定都是以小閣老為主導。

  如此一來,小閣老要想扶持起來某位武將,簡直不要太簡單。

  江昭含笑,扶人起來。

  “日后,就跟著我吧。”

  “究竟能學到多少真東西,全憑你的悟性。”江昭徐徐道。

  種師道連忙點頭。

  “這破鷂弩,讓人量產制備。”

  弓弩遞給種諤,江昭吩咐道:“西夏以騎兵為主,不稀罕單人強弩。殊不知,此物可是非常適合大周軍隊。要是可行,干脆拎出一萬人單列為強弩兵。”

  “諾。”種諤鄭重點頭。

  “練兵吧。”

  江昭吩咐道:“練一練,也是時候跟李諒祚會一會了。”

  “屆時,沿著河州北上,把他們逼到樂州去。”

  “至于能不能開疆拓土,就指望強弩兵了。”

  不能打死西夏。

  一旦打死西夏,三足鼎立被破壞,大周就得直面遼國。

  不過,不能打死,并不意味著不能打殘,吞一點西夏的疆土。

  王韶頷首。

  是騾子是馬,終歸得遛一遛!

大熊貓文學    知否:我,小閣老,攝政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