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正院廳堂，謝姎就感覺到一陣讓人舒服得想喟嘆的涼爽感，還得是福晉啊，晌午就用上冰桶了。
“大姐姐。”
原先挨著額娘坐在榻上的弘暉，一看到謝姎，立即從榻上滑了下來，走到謝姎面前：“謝謝大姐姐救了弘暉。”
謝姎看他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精神很不錯，笑著說：“弘暉弟弟不用客氣，你以前也救過我。”
弘暉靦腆地撓了撓光潔的額頭：“姐姐你快坐，額娘得了些江南的蓮子，讓廚房做了蓮子羹，我們一起吃。”
四福晉寵溺地看著兒子笑：“你個小饞貓，身體剛好就惦記著吃。”
但確實讓下人呈上了燉好晾涼還用冰盆鎮過一小會兒的燕窩蓮子百合羹。
一人一盞。
謝姎面前還多了一碟藕粉桂花蜜糕。
四福晉笑著道：“你別分給弘暉，他早膳時吃過了，這是給你留的，嘗嘗合不合胃口。”
“謝謝嫡額娘。”
四福晉含笑點點頭，暗暗打量了她幾眼。
以前只覺得這庶女隨了李氏，娘倆一樣的內向膽兒小，一板一眼極守規矩，是以，她也樂得爺去李氏的屋子，總比去那幾個心有野望的小賤蹄子屋里強。
直到昨兒個，弘暉高燒不退、陷入昏迷，宮里最有本事的常御醫都嘆氣地表示束手無策，才發現這個一貫沉默寡言的庶女，不但懂點中草藥，還會自己琢磨煉制藥丸。
這份救命恩情，她烏拉那拉·雅慧能記一輩子。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她慶幸往日里沒克扣李氏娘倆，慶幸沒有利用福晉之位去對付她們娘幾個，更慶幸弘暉兩年前的善意之舉——救了失足落湖的海音。
否則，她昨兒就失去唯一的兒子了。
一想到弘暉小小年紀差點早殤，她就心痛得喘不過氣來。
無法想象弘暉要是真的沒了，她會是怎樣一副光景？大抵…即使活著也是行尸走肉吧。
想到這里，四福晉深深吸了一口氣。
幸好幸好！
她的弘暉沒事！
海音在關鍵時刻獻出了仙丹似的藥丸，硬是把黃泉路上的弘暉救了回來。
提到藥丸，四福晉不免想起爺上早朝前交代的事兒…
謝姎滿足地干掉蓮子羹和蓮藕糕，感慨正院小廚房的廚子果然勝大廚房一籌，簡簡單單的食材，料理得如此精致美味。
尤其是這道藕粉桂花蜜糕，甜而不膩、入口即化，桂花香和蜂蜜香交織在一起，很對她味蕾。
四福晉見庶女面前的碗盞和碟子都空了，笑容溫煦地開口：“看來很合海音胃口，那便好！對了海音，昨兒你拿出來的藥丸，可有什么來歷？”
謝姎早就猜到她或便宜爹會問了，昨兒就想好了說辭，當即道：“我是從一名西域游商手里買的仙草，當時，那游商把仙草吹得天花爛墜，還說這仙草便是在西域都是稀罕的存在，我當時…咳，剛領了月銀，一時沖動就把他說的仙草和仙草種子都買了。只是仙草不易保存，我就照著醫書熬成藥漿搓成了藥丸子。”
說到這里，她泄氣地嘆了口氣：“就是那種子太不好出苗了，浪費了好幾粒，只有一顆出苗，但沒幾日就枯萎了。”
四福晉點點頭，西域游商？那倒是有可能的。
莫怪太醫都不識得這味藥材，可見確實罕見。
“好孩子！你救了弘暉，嫡額娘理該重謝你。你額娘自入府以來，謹守規矩、專注為府里延續子嗣，我與你阿瑪商量后，決定請封她為側福晉。”
謝姎差點沒繃住表情。
不是重謝她嗎？怎么說半天是抬李氏的位分？
雖然吧，便宜娘升了側福晉，她也確實能跟著水漲船高，但事情不是這么辦的吧？
“…另外，你可有想要的或是想實現的心愿？”
聽到這一句，謝姎來了精神。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她能直接要銀子嗎？
雖說飛行器貨艙里金銀玉石不計其數，但沒機會過明路啊。
四福晉朝她笑笑，鼓勵她說出來。
謝姎：“銀子？”
四福晉：“…”
“噗——”
門口傳來一聲憋笑。
緊接著是一道無奈的低喝：“十三！”
“十三叔！”
弘暉眼睛一亮，迅速從椅子上滑下來，撒腿朝門口跑去。
“哈哈！小弘暉！十三叔來看你啦！”
青春洋溢的十三爺笑容燦爛地抬步邁入廳堂，先朝四嫂做了個揖，然后一把抱起弘暉，掂了掂：“瘦了！不過精神頭不錯！”
“是不錯。”四爺清冷的面容浮現一抹笑意，“昨日晚膳吃了一碗青蔬雞湯面，睡前又喊肚子餓，吃了一盅燕窩羹，夜間睡得也很沉。”
祥刮了刮弘暉的鼻子：“吃得下、睡得著，身體恢復得就快。再養上一段時日，十三叔教你騎射。”
弘暉用力點點頭：“好。”
祥這才把注意力放到謝姎身上，眼神欣慰又帶著幾分好奇：“這就是我大侄女海音吧？一陣子沒見，似乎沉穩許多。”
上一次見，還是大年三十的除夕宮宴，如今已是六月上旬，半年沒見，祥有點想不起四哥家的這個大侄女，是長這樣的嗎？怎么和印象里感覺很不一樣啊。
不過更感興趣的是她剛剛的回答。
“大侄女，多好的討賞機會啊，你怎么只想要銀子呢？四哥四嫂總不至于克扣你月銀吧？哈哈！”
也就十三爺敢在四爺府里這般口無遮攔了。
謝姎認真道：“十三叔，稀罕的草藥很費銀子的。”
“是嗎？那十三叔給你銀子，你回頭幫十三叔買一株怎樣？”
祥把弘暉放回榻上，解下身上的荷包遞給謝姎，笑吟吟地說：“看看這些夠不夠，不夠回頭十三叔再派人給你送來。”
“十三！”四爺皺眉。
怎么十三弟也來這一套？
來之前，他可沒說要找海音打聽仙草的事。
想起早朝結束，先是被皇阿瑪叫去御書房詢問了幾句弘暉的病情，顯然是從太醫口里聽說了弘暉被海音一顆藥丸救回來的事，他如實陳述了一遍事情經過，并表示回來問問海音還有沒有多的仙草。
剛出御書房又被太子叫住問了幾句，沒出皇宮又遇到了老八老九老十。往日里看到他都當做沒看到的連體三兄弟，今日竟然破天荒地主動跟他打招呼。
好不容易擺脫老八老九老十，才出宮門又遇上十三，還以為這個弟弟是真心來探望弘暉的，沒想到…
這一刻，四爺突然感到心塞，全是一幫熟透的藕——心眼兒多到數不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