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兩夜后,列車即將到達平城站。
早就坐麻了的旅客陸續起身,有的在座位上伸個懶腰活動活動筋骨,有的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提前拿下來,放在自己座位上或是腳邊。
“謝姎?謝姎你咋了?”
見謝姎上了個廁所回來,突然小臉慘白、嘴唇失去了血色、額頭還冒著細密汗珠。
還沒走到座位,就身子一栽,暈了過去。
楊桃花幾個雖然總嫌她性格木訥不知變通,私底下經常拿她當談資,但看到她暈倒,大家還是很慌亂。
畢竟是老鄉,尤其是楊桃花,南下前還收了周茹一斤蘋果,再不待見謝姎也總要裝裝樣子,于是扯著嗓子高聲喊:
“列車員!列車員!這里有人暈倒了!”
巡視車廂的列車員很快帶著隔壁車廂一名熱心的老中醫乘客擠了過來,手里還端著一杯溫熱的紅糖水。
大概也是有了經驗,每次列車上有人暈倒,十次里有八次能被紅糖水喚醒。
這次也一樣,謝姎被喂了幾口紅糖水,就悠悠睜開了眼。
不過看上去依然十分虛弱,有氣無力地問:“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暈倒了!都快到站了,馬上要下火車了,你居然暈倒了,真是的…”
“好了桃花!又不是謝姎想暈倒,沒聽醫生說嗎?她低血糖了。”
她們當中的老大姐姚美芳打斷了楊桃花的抱怨。
年邁的老中醫溫聲說道:“小姑娘一看就是長期缺乏營養,造成體內糖分儲存不足,造成暈厥,這是低血糖的一種臨床表現。不過也不排除其他可能,最好去醫院看看,別不當回事。”
“謝謝醫生。”
謝姎朝老中醫點點頭,伸手從背包里摸了摸,臉色赧然:“我沒東西可以表示感謝…”
“舉手之勞,不必客氣。”
老中醫笑容溫和,走之前一再叮囑她盡快去醫院做個詳細檢查。
“你的身體太虛弱了,現在還年輕可能看不出來,等年紀大了會誘發很多疾病,早點去醫院看看,該治治該補補,別諱疾忌醫。”
謝姎乖巧地點點頭。
火車終于到站,大家仿佛歷劫歸來,歡呼一聲,爭先恐后地拿上行李往車門擠。
謝姎感覺自己不用動就能被人流推著往出口走。
終于踩到了地面,呼吸到了新鮮空氣。
姚美芳等同行的人全都下車后,就帶頭準備去公交站。
縣城到河灣村還要坐半小時公交、四十分鐘中巴、十五分鐘三蹦子,不抓緊點,天都黑了。
“沒人要去廁所吧?快點快點!錯過了中巴,還得浪費錢在鎮上住一宿!”
“知道了美芳姐!”
“美芳姐,我們肯定聽你的!”
回到家鄉的縣城,大家的心情都好了許多,嘻嘻哈哈地表態。
輪到謝姎,她慢悠悠地道:“我要先去醫院。”
楊桃花沒好氣地白她一眼:“就你金貴!暈一下就要去醫院。”
謝姎眨眨眼:“我不舒服。”
“火車上那老中醫不是已經幫你看過了,犯得著現在就去醫院?回了家再去不行啊?”
“我不舒服。”謝姎只回答這一句。
大家都被她磨得沒脾氣了,轉頭看向姚美芳,讓她拿主意。
“謝姎,你身體不舒服,想去醫院我們不攔著,但我們恐怕沒法陪你去。”
李美芳苦笑著指指大包小包的行李:
“這么多行李,去醫院實在不方便。”
最不方便的自然是怕耽誤時間趕中巴。
謝姎并沒打算讓她們陪同,表示理解地點點頭:“我就是跟你們說一聲,我先去醫院做個檢查,晚點再回家。麻煩你們幫忙給我媽捎個口信。”
“這個沒問題。”姚美芳一口應允,“那你自己小心點。”
“好。”謝姎應了一聲。
一行人出了火車站,自動分成了兩路:
姚美芳九人扛著行李去公交站坐車。
謝姎獨自一人背著雙肩包、提著裝有周茹指定年貨的編織袋,反方向而行,去了縣醫院。
“她一個人去沒問題嗎?”
有人回頭看了眼謝姎的背影,覺得她很可憐。
楊桃花哼了句:“那你陪她去?到時候她人一暈,還得你出錢出力。”
“…算了,我這么多行李,提得手都快斷了,哪有力氣再繞去醫院。”
“我們去了也幫不上忙,還是早點回村告訴她媽吧。真有什么事,也是她家里人過來比較好。”
“對對對!回去就告訴她媽。”
“桃花,你家離得近,路過時記得告訴她媽一聲。”
“知道了…”
謝姎一路打聽到平城最大最正規的醫院——縣人民醫院。
正好,馬路對面就有一家由八十年代以前的招待所改建的賓館。
醫院附近的旅館、賓館價格不用說,肯定是當地偏貴的。
僅只有一張一米窄床和一口床頭柜的單人間都要價三十元一晚。
一米五的大床房因為多了個獨立洗浴間,竟然要八十。
排在謝姎前面的一對小夫妻猶豫再三,要了兩間單人間。
謝姎:“…”
那她開口要大床房,會不會被這對夫妻打啊?
下一秒,主系統就聽見它家宿主爽快地對前臺說:“大床房一間,先訂兩晚,需要再續,謝謝!”
主系統:…
快看那對小夫妻,看宿主你的眼神,能實化成飛刀了。
別說那對小夫妻了,就是前臺都驚訝了一下。
她原以為小夫妻會選擇大床房,豈料他們為了省錢,要了兩間單人間,洗漱要去走廊盡頭的公共盥洗室、熱水要去樓下食堂打。
而她以為穿著樸素、看著絲毫不像是住得起大床房的單身小姑娘,卻要了大床房。
竟然全猜錯了!
老板娘說的是對的——人不可貌相。
看來以后她要更加熱情地對待每一位上門的旅客,保不齊中間就有其貌不揚的有錢人!
謝姎被前臺火熱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
趕緊拿了鑰匙去客房。
放下行李,就進浴室洗了個痛快的熱水澡,換了身干凈衣服。
鼻尖縈繞的那股火車廂帶出來的味道總算消失了,四周的空氣都清新了幾分。
就是身上這套衣服短了點,不過換哪一套都一樣,都是朱美嬌穿剩的。
以前穿著就不太合身——因為原身是瘦長體型,朱美嬌是矮胖體型。
今年去了深城,服裝廠食堂的飯和免費湯管夠,原身就著腐乳、咸菜、蘿卜干,每頓都把自己喂得飽飽的。
十六七歲的大姑娘了竟然還抽條——
今年一年身高長了六公分,從年初的一米六,竄到了一米六六。
這么一來,朱美嬌淘換下的舊棉服,就更不合身了。
袖子遮不住手腕,褲腳蓋不住腳踝,卻又空落落的不貼身。
深城氣候暖和,平時不大用穿棉衣。
平城就冷多了,穿著棉衣下火車,冷風嗖嗖往褲腿、袖筒里灌,讓還沒服體能藥劑的謝姎差點給凍僵。
“先去買衣服、再去醫院做檢查好呢,還是先去醫院開單預約檢查項目,再去逛服裝店?”
謝姎四仰八叉地躺在大床上,一邊休息一邊思考。
最后決定:“算了,先找家干凈的餐館祭五臟廟吧!”
主系統:…
人類的想法真難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