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聚餐這天，謝姎拎著老謝同志非要她提來請老師們喝的兩瓶酒，來到了學校對面的四季大酒店。
這家酒店沒評星，非要說檔次的話，大概介于三星級和四星級之間，因為開在美院周邊，每逢開學季和畢業季都特別熱鬧。
開學季當然是因為新生報到了。
江城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旅游城市，外省市的家長提前送孩子來報到順便旅游，酒店的客房從八月中旬一直到九月初，幾乎天天爆滿。
而畢業季就是接各院各系的散伙飯了。
酒店有兩個宴會廳，春華廳比較小，是由原來的會議廳改造的，最多能容納六張十人大圓桌；秋實廳則是能席開二十桌的正式宴會廳。
今兒，這兩個廳都被美院的畢業班包下了。
人數全校最少的文物系不用說訂的是春華廳。
事實上，一個系的師生連小小的春華廳都沒塞滿，只訂了四桌。就這四桌，估計都坐不滿。
對面有著前后兩扇雙開門的秋實廳，則是全校就業簽約率最高的美術系，二十桌席面全部擺上了銘牌，有幾桌還多放了一把椅子，否則還坐不下。
師生陸續到場，提前到的男老師，上完洗手間，少不得在吸煙區抽兩根過過煙癮，都是認識的，吞云吐霧間少不得嘮上幾句。
“老劉，你帶的班就業率多少了？上80了沒有？”
“你這話問的，讓老劉怎么答啊？及格線就不錯了，是不是啊老劉？”
“及格線都得燒高香吧？文物修復，你讓哪個單位招啊？考公又考不過那些985、211的學生，嘖！”
劉平低頭抽著煙，沉默不語，任美術系的幾個老師打趣般地唾棄著他的這個專業的學生奇差無比的就業率。
他在美院教文物修復這一門課有六七個年頭了，憑他的學歷、工齡以及發表的論文數，評個中級職稱按理說不難。
可因為這個專業就業率委實不高，甚至可以說很差，導致每年報考的學生人數奇少，可以說是冷門中的冷門，教師的升職稱指標自然也少得可憐。
這不，他前頭還有好幾個工齡比他長的優秀講師在排隊等呢，哪輪得到他。
寒暄間，師生們陸陸續續到的差不多了，兩邊的學生都派代表出來請他們入席，順便通知服務員準備上菜。
美術系的王老師比較好吃，又幾乎每年都被畢業班學生請來這里吃，對四季大酒店的餐飲可以說是相當了解了，途中看到服務員推著餐車過來，瞄了一眼菜色，就看出今兒這一桌席面大概值多少錢，攀比心上來了：
“不錯嘛，咱們系學生挺客氣，這菜一看就是人均650那一檔。老劉，你們系呢？訂的是多少餐標的？雖然就業形勢不怎么好，但畢業了請你這個班主任吃頓飯總不能太小氣吧？喲，那也是你們班學生？手里提的啥？酒嗎？哈哈哈！這么多老師，怎么就帶兩瓶酒啊？我說同學，你這兩瓶酒打算請哪個老師喝啊？你們劉老師可是地道的山東漢子，他一個人就能炫兩瓶白的。”
突然被叫住的謝姎：“…”
低頭看了眼手里的酒，順手遞給服務員：“先醒著，一會兒送到春華廳老師那一桌。”
“好的。”
服務員接過去準備醒，上來巡視的經理掃到這一幕，瞳孔猛地一縮：“等等等等！這酒是哪位大佬的？哪能用普通醒酒器！快快快！去我辦公室把酒柜最高層那個水晶醒酒器拿來！”
本來被學生領著要進宴會廳入席的老師們愣住了，美術系的王老師認得經理，不由問道：“馬經理，這酒很高級嗎？”
“一口能喝掉你們一年工資，你說高級不高級？”
“臥槽！”
謝姎班的團支書差點驚掉眼鏡，連忙扶了扶鏡框，心里感慨：
原來謝姎是隱形的富婆啊，難怪從不在群里參與就業困難的吐槽話題，人家根本不在乎找不找得到工作。
不像他們，吃完這頓散伙飯，何去何從還是個問題。拋開專業隨便找個糊口的工作吧不甘心，可專業對口的崗位實在太少，唉…
其他師生也都不敢置信地看向謝姎。
謝姎：“…”
老爹坑我！
早知這酒這么貴，就留著自個慢慢品了。
薛玲那瓶上過競拍臺的酒，她到最后都沒喝到，至今想起還有些遺憾。
因這兩瓶酒的關系，之后的聚餐熱鬧非凡，秋實廳的老師、學生更甚至院系領導，都捧著酒杯來春華廳敬酒，小小的春華廳都快被擠得水泄不通了。
上菜的服務員需要扯著嗓門喊——
“麻煩讓讓！上菜了！”
“借過一下！”
吆喝好幾遍才得以把菜順利送到席上。
添酒、換碟之類的服務更是需要見縫插針地擠進去才得以進行。
和謝姎一桌的女生在班級群里看一幫男生激動地刷屏，活絡氣氛地說道：“謝姎，你一個人熱了咱們整個場子，嘿嘿！”
打開了話匣子，大家放開吃喝起來，邊吃邊看主桌老師們的熱鬧：
“看看老劉，被美術系幾個老師輪著敬酒，臉都喝紅了。”
“他們哪是來敬酒的，分明是來蹭酒喝的。”
“一口喝掉美院老師一年工資的紅酒，誰不想嘗嘗啊！換我我也厚著臉皮去蹭。”
“咦，咱們這個團餐，貌似沒澳洲藍龍的吧？”
“對啊，怎么會有藍龍？”
“每人一盅的湯品是不是也上錯了？這好像是佛跳墻…我看過團支書發到群里的菜單，300餐標的湯盅是蟲草花烏雞湯，絕對不是佛跳墻。”
“班長呢？支書呢？”
“喏，都圍著看老師們品酒呢，估計還沒發現上錯菜。”
“那我們怎么辦？吃了再說，還是找服務員問問？”
“問問吧，吃了要我們吐出來怎么辦？”
吐是不可能吐出來的。
吐出來人家也不要啊。
但沒準會讓他們補餐費。
結果喊來服務員一問，說是有位姓謝的先生，替女兒加的菜，將人均300的餐標，提高到了1000，并且已經提前埋單，請老師同學務必吃好喝好。
其實謝父的原話是：上最好的菜，甭管什么人均。
可四季酒店最好的菜全部呈上來，也不會超過六七千一桌。
謝父覺得不夠上檔次，不足以表達對老師的感謝，才臨時從隔壁酒店調了幾道招牌菜，湊了個人均1000。
但這實話，酒店方怎好意思往外說？他們不要面子的么？
師生們一聽姓謝，齊齊看向謝姎，眸底驚喜翻涌。
謝姎：“…”
說出來你們怕是不信，我家可能有那么點敗家基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