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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昭元(二)

  時硯來者不拒,頻頻舉杯敬酒,再大的酒量,也禁不住這么喝。

  裴青禾不時瞥一眼過去。

  時硯有了醉意,竟未留意。倒是身邊的孟冰機敏,不動聲色地起身舉杯,為時硯分擔一二。

  武將這一邊,喝酒比文官們豪爽多了。有人一杯一杯喝著不過癮,直接換了茶碗來喝酒。好在還記得這是新朝宮宴,沒有拿出劃拳喝酒的那一套。

  宮宴進行一個時辰后,將近尾聲。時硯也快醉趴下了。

  裴青禾看向秦尚書。

  秦尚書心領神會,起身上前,拱手奏請天子結束宮宴。裴青禾點頭應允。

  眾臣一同起身,拱手告退離席。

  外臣一一離去,裴家人都和裴青禾住在一處,自然是不用走的。裴風主動上前,扶住醉醺醺的時硯,忍不住嘀咕一句:“姐夫今日喝得太多了。”

  時硯沖裴風咧嘴一笑:“姐夫今日實在歡喜。”

  眾人噗嗤噗嗤笑個不停,紛紛扭頭去看裴青禾。

  穿著厚重龍袍的裴青禾,走路比平日慢得多,也不便攙扶一個酒醉之人,只得吩咐裴風:“你將他扶回去。”

  裴風應一聲。裴越自告奮勇上前,和裴風一左一右,扶著時硯離去。

  孟冰今日也飲了不少酒,臉孔泛紅,目光也有些渙散。冒紅菱快步上前,伸手穩住孟冰身形,無奈笑道:“你怎么也喝了這么多?”

  孟冰笑了一笑,竟當著眾人的面將頭靠在冒紅菱的肩膀上。冒紅菱在眾人的哄笑聲中紅了臉,又不能推開孟冰,只得扶著他落荒而逃了。

  裴蕓裴芷裴萱等,也和各自的夫婿離去。唯有裴燕,壓根沒去看楊淮,一直跟在裴青禾左右。

  便是裴青禾回寢室,裴燕也跟了進去。

  “穿龍袍感覺如何?”裴燕興致勃勃地問。

  裴青禾想了想說道:“厚重,走路做事都不方便。以后上朝時穿一穿,散了朝還得穿常服。”

  裴燕樂得嘎嘎直笑:“嫌棄龍袍厚重不便,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

  裴青禾也笑了起來,對著最親近的裴燕,吐露心聲:“領兵打仗我拿手得很,穿龍袍上朝,確實有些發怵。今日我是硬著頭皮撐了過來。以后要天天都這么端著,可實在太累了。”

  裴燕點頭附和:“確實不如在練武場里練兵來得恣意痛快。要不然,將朝政扔給龐丞相他們,你還是領兵練兵打仗。”

  裴青禾失笑:“哪能這般任性。既立了新朝坐了龍椅,就得擔起重任來。朝政瑣事,可以放給眾臣,大事總得過問。我這個昭元天子,也得學著打理朝政。不能像謝離那般諸事甩手不管。”

  “這倒也是。”裴燕還是那個直言不諱的脾氣:“也得防備臣子們聯手糊弄你。”

  就是這個道理。

  君臣之間的關系,素來微妙。君弱臣強,君強則臣子恭順謹慎。其間分寸拿捏,就得看各人的手段能耐了。

  一個宮人戰戰兢兢地過來,頂著裴統領不耐的眼神稟報:“楊淮將軍令奴婢來傳話,說是在外等著裴統領。”

  裴青禾再次失笑:“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歇下,明日一早再來。”

  裴燕不太情愿地應了,黑著臉走出去,見了楊淮沒個好聲氣:“你自己不能先回去么?等我做什么?”

  楊淮早習慣了裴燕直來直去的脾氣,低聲笑道:“時硯醉酒,天子看在眼里,肯定憂心。你一直待在天子身邊,人家夫妻還怎么說私房話?”

  裴燕理虧不吭聲了。

  楊淮也沒乘勝追擊,拉著裴燕的手回了寢室。

  裴青禾果然去了床榻邊,照看醉酒的夫婿。

  時硯酒量極佳,醉酒的時候少之又少。上一次醉酒,還是兩年多前定下婚期的時候,時硯苦等多年心愿得償,竟是一人獨酌,自己醉了一場。

  時硯醉酒后,不說胡話,也不睡覺,就咧著嘴傻笑。

  裴青禾好氣又好笑:“誰讓你逞強喝這么多!”

  時硯繼續沖她笑。

  裴青禾心尖一軟,俯頭吻他的額頭。時硯這時候倒是清醒了,一把攥緊她的手。

  孟冰回到住處,毫不意外地看到孟六郎也在。

  善解人意的冒紅菱,輕聲笑道:“你們先說說話,我去備些醒酒湯。”

  待冒紅菱離去,孟六郎激動地說道:“大哥!我今日實在太高興了!我一直怕你因腿傷一蹶不振,做了贅婿墮了男兒心氣和志氣。現在你有兵部尚書的官職,能一展所長,實在是太好了!”

  孟六郎的目中閃出了水光。

  兄弟兩人從數年前開始,就相互扶持相依為命,感情深厚,無人能及。

  孟冰也被孟六郎的肺腑之言感染,眼眶有些濕潤。

  然后,就聽孟六郎說了下去:“我這也算是朝中有人了。以后兵部制定招兵定額,撥戰馬物資軍費的時候,可得先緊著我。”

  孟冰哭笑不得,拍了孟六郎一巴掌:“滾蛋!我這個新上任的兵部尚書,定要秉公行事。別想著拉關系走歪門邪道。”

  孟六郎咧嘴一笑。硬是賴著閑話到半夜才走。

  這一夜,不知多少人激動難耐,難以成眠。

  官職不高的王二河,今日沒資格參加宮宴。一直在馮長的住處等著。

  頗有幾分酒意的馮長,在見到老兄弟熟悉的臉孔時,竟生出些許不愿面對的畏縮:“你和顧蓮新婚燕爾,不回去歇下,怎么跑我這兒來了?”

  王二河關上門,沉著臉盯著馮長。

  馮長和王二河對視片刻,先將目光移開。

  王二河咬牙低語:“你果然是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

  馮長面色有些發白。

  “馮老大!”王二河顯然是最了解馮長的那個人:“我們當年逃兵荒,進了燕山,差一點就餓死。是裴將軍收容了我們。”

  “沒有裴將軍,你我什么都不是。”

  “你怎么能生出背叛將軍的心思?”

  馮長沒有否認的勇氣和底氣,轉過頭來,目中閃著水光:“二河,我當時真是鬼迷心竅昏了頭。我早就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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