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禾哭笑不得,瞪了裴燕一眼:“不得胡鬧。孟將軍不顧腿疾,主動領兵增援,值得所有人敬重。便是要留,也得讓他心甘情愿地留下。你別出餿主意!更不可對孟將軍不敬!”
裴燕挨罵是常事,根本就不往心里去,嘿嘿一笑,又說了大實話:“那就聯姻唄!就像楊淮一樣,入贅裴家,自然就留在裴家軍了。”
裴青禾笑著瞟冒紅菱一眼:“這主意倒是不錯。也得看有沒有人相中孟將軍,或是孟將軍對誰有意了。”
裴蕓忍著笑,一本正經地附和:“孟將軍今年三旬,會練兵會打仗,為人品性都好。雖然有腿疾,也一樣是英雄好漢。”
“身份不能低,不然配不上孟將軍。”裴青禾認真思慮起來:“還有,聽聞孟將軍之前受過傷,生不了子嗣。要聯姻,最好是挑一個有子嗣的裴氏女眷。”
裴燕后知后覺,咦了一聲:“這還用找嗎?二嫂不就是現成的人選!”
冒紅菱徹底坐不住了,咳嗽一聲起身:“我忽然想起還有些事,先去忙了。”
在裴青禾等人了然的笑聲中,快步出了軍帳。
裴青禾和裴蕓對視一笑。
裴燕琢磨過來了:“等等,我是不是錯過了什么?二嫂來遼西城十來天,這么快就和孟將軍勾搭上…誒喲!”
裴青禾收回手:“不得亂說!”
裴燕總算老實地閉了嘴。
裴青禾低聲笑道:“孟將軍一直在養傷,二嫂去探望過幾回。私下里還有沒有見過面,就不得而知了。”
孟大郎是鰥夫,冒紅菱是寡婦,一個而立之年,一個二十多歲。一個是北平軍武將,一個是裴家軍里的三號人物,常年留守燕郡。方方面面都般配。
男女之間的事,沒那么復雜。有時候一個念頭,一個眼神,心動就是一瞬間的事。
冒紅菱快步走出老遠,臉孔和耳后都在發燙。
其實,招贅婿進門的裴氏媳婦多得是。卞舒蘭開了一個好頭,后面周氏等人,一個接一個地招贅婿。如今還在守寡的,還剩一半左右。
丈夫死了六年多,昔日情意再深厚,也在漫長的時間流逝里悄然淡去。如今裴青禾裴蕓裴燕都成親了,孤寂已久的心悄然動了起來。
她第一次去見孟大郎,并未多想,就是出于善意的普通探望。
孟大郎一直靜靜看著她,專注地聽她說話,然后沖她微笑。
四目對視的剎那,她的心跳驟然加快。
成年男女,有些話,根本不必說出口。一個眼神對視,便清楚彼此的心思。
夜晚,她像熱鍋上的烙餅,翻來翻去難以入睡。忍了兩天,她又去探望孟大郎。
孟大郎依舊沉默少言,只是看她的目光更熱切了一些。
再后來,她白日忙碌,沒有空閑。便在晚飯后去了兩回。
去了之后,保持六尺以上的距離,說些戰后撫恤軍中瑣事。從未說過一個字出格的。
沒曾想,這點“小事”竟都被新婚的裴青禾留意到了…
冒紅菱伸手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
“娘!”
白皙俊俏的男童樂顛顛地沖了過來。
冒紅菱迅速回神,將蹦蹦跳跳的小狗兒摟進懷里:“怎么頭上都是汗?”
小狗兒咧嘴笑道:“我剛才騎小馬去了。”
然后,興高采烈地向娘親說起自己新得的棗紅色小馬。
面容清秀的小玉兒笑吟吟地過來,喊了一聲二嬸娘。
小玉兒的親娘當年在流放途中假死遁逃。沒爹沒娘的小玉兒一直由馮氏教養,和小狗兒朝夕相伴情誼深厚。
冒紅菱白日忙著練兵,晚上要讀兵書,陪伴孩子的時間不多。她和顏悅色地叫小玉兒過來:“你有沒有馬?”
小玉兒笑道:“我有一匹白馬。”
小狗兒笑嘻嘻地說道:“玉兒姐姐的白馬比我的小馬高壯。騎術也比我好得多。”
小玉兒抿唇一笑,露出小小白白的牙:“我比你大兩歲,騎術稍好一點也是應該的。”
“二嬸娘,你現在要去哪兒?我們陪你一起去。”
小狗兒連連點頭。
冒紅菱看著一雙孩子,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我去探望孟將軍。”
話沖出口,耳后陡然一熱。
小玉兒小狗兒壓根沒察覺到什么不對勁,高高興興地哦了一聲,一左一右抓住冒紅菱的手。
話都說出口了,總不能收回來。
冒紅菱只得領著兩個孩子去探望孟大郎。
孟大郎正在親兵的攙扶下慢慢踱步,聽到熟悉的腳步聲,眉頭悄然舒展,微笑著轉身。
“孟將軍,”冒紅菱迎上他溫和含笑的目光:“今日可好些了?”
孟大郎笑著應道:“有人扶著,在屋子里能走兩圈。”頓了頓又道:“我全名孟冰,你直呼我姓名便是。”
冒紅菱輕輕嗯了一聲,讓一雙孩子上前:“小玉兒,小狗兒,你們來給孟將軍行禮。”
兩個孩子有模有樣地拱手行禮:“見過孟將軍。”
小玉兒苗條清秀,小狗兒白凈俊俏,并肩站在一處,像金童玉女一般,讓人一眼便著心生歡喜。
孟冰笑著和兩個孩子說話,讓親兵拿些肉脯過來。
孩子沒有不嘴饞的。小狗兒飛快地瞥一眼,迅速收回目光,一本正經地說道:“我不餓,這些好吃的,將軍留著慢慢吃。”
聰慧機靈又可愛。
孟冰笑了起來:“叫我孟伯父吧!伯父給的,只管拿著。”
小狗兒看向親娘,親娘略一點頭,小狗兒很有禮貌地道謝。拿了肉脯,慷慨地要分小一玉兒一半。
孟冰笑著對冒紅菱贊道:“你將孩子養得很好。”
冒紅菱笑著輕嘆一聲:“說來慚愧。我這個親娘整日忙碌,都是婆母帶他。”
馮氏是裴仲德續弦,論年齡,比冒氏這個兒媳只大了七八歲。冒紅菱對馮氏很是敬重,平日里相處和睦,比嫡親的婆媳還要親。
小狗兒是裴青禾的親侄兒,在裴家地位不同旁人。
孟冰想起了病逝的女兒,目光暗了一暗,低聲道:“我活了半輩子,最對不住的就是亡故的妻女。”
這種失去至親的痛苦,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