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敘無聲走出奔雷派眾人的艙室。
仔細體悟幽冥無間這門神通。
這一日,類似方才那般的穿墻行走,他其實早就經歷過數十次。
每回穿墻都能給他帶來截然不同的微妙感受,他記憶每一次的感受,時常有一種不是修行,勝似修行的感覺。
尤其是這一次,他觸動了自身對幽冥無間的理解,忽然就發現,幽冥無間的重點其實不是幽冥,而是“無間”!
何謂無間?
由此及彼,無阻礙,無罅隙,是為無間也。
在大黎國中時,陳敘憑借幽冥無間穿梭幽冥與人間,在兩界之間實現了某種程度的“無間”。
但因為他神通掌握不夠透徹,所以這種穿梭的次數每每受到限制。
即便他如今已是金丹期,每日間大約也只能自如地在幽冥人間穿梭五六次。
而如今到了璇天星斗界,此界沒有幽冥,陳敘也無法憑借神通感應幽冥。
但宇宙與空間的道理卻似乎是一致的。
陳敘一步穿墻,其實真正“透明”的并非是墻,而是他!
是他本身處在空間的另一個層面,這才能穿墻自如,不受阻礙。
那么他是否能夠抓住這種感覺,使得自己往后即便脫離此刻的“半虛實”狀態,依然能夠實現穿墻之類的動作,從而達成真正的“無間”?
結論是,如果沒有幽冥無間神通,陳敘這種設想或許很可能就是異想天開。
但他擁有神通,此刻憑借神通,陳敘卻發現這一切是真正可以實現的!
而這,或許才是幽冥無間的真正含義。
陳敘甚至有種設想。
譬如今時此刻的他,修為尚淺,神通不深,因此將“穿墻”當做無間神通的第一目標。
可這門神通的本質玄奧精深。
經過天長日久的修行以后,往后某一日他或許不需再借助青云蓮子,只憑幽冥無間就能在璇天星斗界與大黎國穿梭自如——
這不是沒有可能的,這將是陳敘的第二個長期目標!
思及此,陳敘頓時斗志昂揚,修煉之心迫切。
他也懶得再理會飛舟上的那些紛擾,回到紀陽所在的艙室后,便立即進入煙火廚房,開始潛心修煉。
陳敘如此行事,其實也不是顧頭不顧尾。
而是通過此番探查,他已經確定了飛舟上的風波不會再影響到自己與紀陽。
即便這風波的源頭似乎與他有關,可是誰知道呢?
陳敘只是做了一回買賣而已。
人心貪婪,欲壑難填,有利益的地方就一定會有爭斗。
正如那位慧覺真人所言,飛舟上的確是有大盜,可這大盜卻不是在誰的房間里,而是在人的心中。
此后數日,陳敘都沉浸在修煉當中。
他的修為不說是一日千里,卻也是穩步前進。
這得益于他如今擁有了豐厚的自由屬性點,且此界天地對他的壓迫基本放開,他已經能夠自如地吸收本界靈氣進行修煉。
最妙的是,每日里他還有大量新點贊入賬。
是了,飛舟上雖然不見他的身影,可紫靈珠的傳說卻從未斷絕過。
飛翎衛勞師動眾地在飛舟上探查了兩天“大盜”,大盜沒找到,可零碎的小盜卻找到幾個。
據說,有幾名拒絕被查探的修士與飛翎衛起沖突,當場就被斬殺了。
斬殺的理由自然也不僅僅是因為對方拒絕查探,還因為對方被查出身懷魔氣,與來自萬毒魔淵的邪修有過交集。
人在當時就死了,其隨身攜帶的幾件邪道魔器被飛翎衛放到甲板正中,當著眾多修士的面,當場銷毀。
此時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紀陽雖然聽從陳敘吩咐,老老實實地呆在艙室內沒再出門,卻也透過窗戶看了一場熱鬧。
陳敘同樣如此。
他耳力極好,還聽到隔壁艙室中有修士在低聲議論:“薛兄,你說,那些被殺的真的都是邪修嗎?”
薛兄嘆道:“這我如何得知?是與不是,總歸都當他是了。”
說話之人郁憤:“這些…這些人在飛舟上如此行事無忌,當真不怕往后無人敢再乘坐這云雀舟?”
薛兄立刻道:“你可莫要胡言亂語,飛翎衛誅殺邪修,是為護衛我等!
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這也是我等蒼靈域修士的天職。
再說了,不坐云雀舟,要去滄瀾城的話你準備怎么去?
自己走過去、飛過去?
呵呵,且不說你速度如何,只說這天上的巽風,野外的險地,你能保證自己穿梭萬里依舊安然無恙?
不,如果是自行跨越,走陸路的話,那又何止一萬里?”
一萬里是云雀舟飛空的距離,可陸地行走,卻不可能條條道路都是直線。
無數重山川險地經過以后,還不知道要徒步多少個一萬里呢。
隔壁的兩個修士良久都未再有言語。
最后,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隔壁的修士忽然感慨:
“我等修士,要修煉,要廝殺,要遠行尋找出路。
如此,十個練氣期中,也不過才有一兩個可以突破到筑基。
若不能突破,也就是百年壽元,還要奔波勞苦,面對危機。
竟仿佛…還不如凡人百年。
雖然或許是被困在一城一鎮,依附修士。也許要做佃農,做幫傭,做奴仆。
可大多數情況下,只要勤勞肯干,都能尋到一份生計。
能安穩百年,縱使清貧,又何嘗不是一種靜好?”
說到這里,這修士竟是羨慕起了凡人的平靜安穩。
卻聽那薛兄道:“王兄,你可知我原是凡人出身,父母都是佃農?”
王兄一愣道:“我不知。”
薛兄淡淡道:“我家五個兄弟姐妹,父母盼望其中能夠走出一個修士。自小便對我等耳提面命,種地勞苦。
面朝黃土背朝天,靈田收割,卻無一粒靈米能進我等肚腹。
哪一季若是豐收,你以為我等日子便能好過?
不,豐收時,靈米便要降價,你能拿到手的那幾個靑蚨錢,說不得甚至還不如尋常年。”
王兄“啊”一聲道:“豈能如此?這這這…若是如此,誰還愿意勤懇種地?”
薛兄呵呵笑說:“你不種,且有的是人愿意種。你若是故意偷懶,你且瞧瞧來年餓肚子的是誰?
王兄啊,我成修士以后,父母家人皆揚眉吐氣。
你以為種田不必廝殺?
呵,田地里的血,你看不見吶。”
說完,薛兄閉目打坐,不再多言。
這一番看似尋常的對話,其中包含的信息量卻極大。
陳敘聽在耳中,越來越感覺到,此世雖然看似是一個純粹的修仙世界,但從本質上來講,與凡人為主的大黎國竟似乎沒有任何區別。
想來那位星回老祖以壁畫繪出大黎國中的世界,雖然看似是憑空創造,可其實一切皆有依據。
大黎國的文化與此界亦是一脈相承的。
也是,人本來就很難脫離自己的認知去創造一切。
就算星回老祖是渡劫期,可他繪制的九州山河,亦難以脫離天璇星斗界的藍本。
但是——
但是陳敘還有一點疑問。
那就是,大黎國的古代歷史,與陳敘前世所在的藍星華夏實在是太過相似了。
魏晉以前脈絡接近,四書五經,圣賢淵源,皆如出一轍。
魏晉以后雖然沒有了隋唐,而是變成大黎國統一國土,可山川地理皆如從前。
地名雖各有不同,地形與陳敘前世所在的華夏也很有部分相似之處。
這使得陳敘偶爾也生出迷思。
真耶,幻耶?
若九州山河與璇天星斗界一脈相承,那么同樣與九州壁畫世界一脈相承的華夏世界又在何處?
大千世界,廣闊無限。
華夏世界與璇天星斗界又是否有所聯系?
修行者以肉身追求長生,可是長生的盡頭又究竟是什么?
能否看見諸天,窺見世界真諦?
種種思考,使得陳敘文海之中常有波濤生起。
他的肉身似在“虛無”,心魂則在煙火廚房,憑借煙火廚房的奇異特性,他擁有了比常人更多許多倍的時間。
他的丹田經脈中,真元波動便如江河奔涌。
如此炁行無際,不知不覺間,陳敘的修為便接近了金丹三層的圓滿階段。
他沒有滯礙,沒有停頓。
憑借心中涌動的種種靈感,那一刻,他翻滾的真元沖關破竅。
不過剎那,便沖破了小境界之間的阻隔,從金丹三層直入金丹四層!
修為:金丹四層(2.1)
嘩啦啦,真元流淌,猶如江河潮漲。
陳敘的丹田又無形中向外擴張半寸,丹田內真元容量驟然增多。
那一顆金丹滴溜溜的懸浮在汪洋般的真元海上,金丹上隱隱約約似乎是有暗金色的紋路浮現。
此刻,陳敘感覺十分奇妙。
他察覺到了真元力量的增強,同時,他的肉身百骸似乎也在發生微妙的變化。
從金丹三層到四層,除了真元的翻倍增長,他的肉身也同樣在進行蛻變。
只是這種蛻變還在積累,似乎尚未達到真正的質變。
但是,陳敘的命魂又變了。
命魂1
命魂:10
也正是這一刻,整個世界對他的壓迫都似乎是完全解開了。
陳敘只覺得精神一振,枷鎖盡去。
他似魚歸江河,潛龍入淵。
此時此刻,陳敘甚至感覺自己可以只手斬殺慧覺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