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艙門被敲響了。
是何人來此?
陳敘轉頭,無聲無形地看向艙門的方向。
他的神思受到此界壓制,無法向外探出太遠,但他的感知卻仍然是敏銳的。
光只是通過外頭敲門聲的節奏,陳敘便隱約能夠感覺到,門外之人似乎所來不善。
果然,伴隨敲門聲的,很快便是一句:“開門開門了,飛舟上有大盜出沒,速速打開艙門,飛翎衛巡察!”
飛翎衛,便是這艘云雀舟上護衛隊的名號。
好家伙,這莫非是無中生盜?
窗邊的紀陽驚得手一哆嗦。
回過神來,他剛剛吃完了一整筐紫靈珠,也透過窗戶觀看了半天云海,可卻什么都未能領悟。
世上奇跡終究不能輕易發生,紀陽資質平庸,悟性低等,這不是一筐紫靈珠就能拯救的。
但紀陽甚至沒來得及受到打擊,感到低落。
敲門聲叫他心驚肉跳,手忙腳亂。
他下意識看向剛剛被自己吃空的籮筐,連忙將這空籮筐收入自己的儲物囊中。
但紫靈珠的香味極其濃郁且具有特色,這邊艙室門只要一開,紀陽剛剛吃過紫靈珠的事情就會暴露了。
外頭的飛翎衛口稱要巡察大盜,可誰知道對方是真的要找什么“大盜”,還是僅僅只是想找出紫靈珠背后的人?
看來,先前的暗中排查無果,使得某些人已經有了要狗急跳墻的趨勢。
門外敲門聲還在繼續,就在紀陽險些要急哭了的時候,小小的艙室內忽似是有一陣清風拂過。
那風來得無聲無跡,卻又舒爽清新。
不過轉瞬,艙室內原先濃郁飄蕩的焦香甜香便俱是消失無蹤。
要不是紀陽確定自己的記憶沒問題,他甚至都要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根本就沒吃過什么紫靈珠了。
更絕的是,紀陽一張口,他發現自己口中吃過靈食的氣息似乎也同步消失了。
方才那一陣風,簡直神異。
紀陽料想是前輩出手了,他又驚又喜,眼看門外的聲音似乎漸漸帶上了火氣:
“開門!門內是誰?是門派弟子還是散修?為何不出聲?再不出聲…”
紀陽強做鎮定,慌忙喊道:“在下紀陽,白柳城家傳修士,此去滄瀾城,是為參加門派考核!
方才我在修煉,收功時自然不可能快速回應,幾位上修稍等,我馬上來開門。”
說完,他連忙大步走到艙室門邊,將房門一下打開。
過程中,紀陽的混亂的心緒逐漸平定。
因為他想到前輩就在自己身邊,前輩擁有神鬼莫測之能,修為之高早已超出了紀陽的想象。
既有前輩在,又何懼門外之人?
紀陽心想,自己才剛剛吃過一大筐紫靈珠,又在前輩面前發過誓。
前輩是有心要栽培自己的,自己絕不能給前輩丟人。
如此心念電轉,他內心深處便漸漸涌上一股力量。
他不再慌亂,面上卻做出一副符合身份的謹小慎微模樣。
刷,門開了。
當即便有兩名身著云雀花紋服飾的飛翎衛氣勢洶洶沖入,當先那人怒目而視,呵斥紀陽道:
“做什么?如此慢慢吞吞,莫不是私藏了大盜?你的身份令符呢?還不拿出來驗證?”
紀陽結結巴巴,又慌不迭道:“我、我、我…我真是在修煉啊!兩位上修明鑒。
這、這是我的身份令符,還有飛舟符,兩位、兩位請查看。”
他哆哆嗦嗦地從懷里掏令符,動作因為緊張而略微有些慢速,叫兩人直皺眉頭。
一人盯住紀陽,取走他的令符放在手中查看,另一人則在狹窄的艙室內一通轉圈。
其目光好似鷹視一般,仿佛便要透過這艙室內簡陋的一切而將紀陽此人看個透徹。
但兩人總體來說竟又還算克制。
便在如此一番查看后,為首的飛翎衛手里拿著令符,眼睛盯著紀陽,似笑非笑說:
“你,一個家傳散修,萬里迢迢竟要從白柳城趕往滄瀾城,還想在滄瀾城找到門派,參加入門考核?”
紀陽局促地站在艙室中,手腳都仿佛不知道該往哪里擺放一般。
他緊張道:“正、正是如此,有、有什么不對嗎?”
那飛翎衛呵呵笑了,道:“你手頭很是寬裕?繼承了豐厚家財?”
一邊說,他一邊也在四下掃視艙室,很顯然,住這般逼仄簡陋房間的紀陽,怎么看也不像是家資豐厚的模樣。
紀陽將頭搖得好似撥浪鼓,忙說:
“沒有沒有,我、我便是因為家貧,才攢了好久的錢,買到一張船票,想要去滄瀾城找一找出路。
我在家鄉的話,沒有門派愿意收我。”
這飛翎衛便再次咧嘴一笑:“家鄉沒有門派愿意收你,你以為到了滄瀾城便會有門派肯收你?
呵呵呵,小兄弟,走投無路,異想天開,也是莫可奈何啊!
如何,想不想有人為你指一條明路?”
紀陽“啊”一聲,愣愣說:“有人愿意為我指明路?這般好?是…是哪位好人?”
呵,他真是呆得可憐。
那飛翎衛便上下掃視紀陽,又將目光落在他腰間儲物囊處,只笑不語。
與此同時,他手里還摩挲著紀陽的兩個令符,遲遲不肯交還他。
至此,其意圖已是暴露無遺。
原來這人從紀陽這里查不出什么“大盜”,便欲從紀陽手中搜刮好處,也不算白跑一趟呢。
紀陽其實也看懂了這一點,他私心里有些糾結該不該出這個“好處費”。
如果不是前輩在身后,紀陽肯定會老實付費。
但也不一定,因為如果沒有前輩,紀陽會窮到什么也付不起。
什么也付不起的人,那么便只有用“倔強”來抵御一切了。
紀陽心下緊張,不上不下地憋著一口氣。
好在很快,神秘前輩便給了他指示。
陳敘道:“給五個炁華丹。”
紀陽松一口氣,又莫名有些失望。
他動作微微有些糾結地摸到自己腰間,老老實實從中摸出兩枚炁華丹…
然后動作停頓了一下,兩枚炁華丹之后,他又小心且不舍地摸出三枚,將一共五枚炁華丹交到了飛翎衛手中。
并說:“這個,微末資糧,請兩位上修喝茶。在下實在囊中羞澀,二位勿怪。
這,到了滄瀾城以后,小修該如何行事,不知兩位上修可否指條明路?”
那飛翎衛笑看著紀陽,等五枚炁華丹到手,便將炁華丹放在手上輕輕一拋。
“呵,小兄弟,你很懂事嘛。”他目光微微斜睨,動作極快地將炁華丹收入了囊中。
此后,他將紀陽的兩個令符拋回他手中。
接著竟洋洋灑灑說了一段實誠話:
“小兄弟,我可教你一句,仙城居,大不易。
入了仙城,不論是哪座仙城,先交靈牒費,取了靈牒才能在城中通行,否則是要被當做邪魔外道抓起來的嘞。
一個人,十枚炁華丹可以在城中停留一月。
這一點兒也不貴是不是?
呵呵呵,十枚炁華丹的低等靈牒只能在外城的塵寰境活動,至于內城的玉闋境,其中仙靈之氣豐沛無比,你卻是去不起的哩。
而五品以上的門派,只在內城招收弟子。
至于外城,只有六品七品門派。
對了,仙城之中是沒有八品九品這等小門派的。
你入了城以后,可千萬注意等候在城門口的那些引路小童,不論是男是女,皆不要搭理。
否則被騙光了身家,可莫要怪為兄不曾提醒你。
你若是想要具體了解滄瀾城,可以去城門口天舟商會和咱們飛星門的摘星樓中,買一份滄瀾城仙城大觀。
別去小店,也莫尋路人購買此物。
咱們摘星樓與天舟商會的物件雖是貴些,卻至少不會胡編亂造,坑害于你。
行了,言盡于此,聽不聽的都是你自個兒的事。
咱們兄弟,不白拿你這船資,走咯!”
話說完,兩個飛翎衛對視一眼,邁步從紀陽這逼仄的船艙里走出。
只留下紀陽在原地,消化方才得到的一大堆信息。
門又被關上了。
紀陽長長吐出一口氣,一時間滿腦袋思緒,竟無法描繪此刻心情。
他不由得說:“前輩,我方才給出五枚炁華丹,論理上是得到了回饋,好像也不虧。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破財消災以后,我心頭又有些不大舒服。”
他期盼陳敘給予回答,卻不知陳敘此刻又不在他身旁了。
陳敘去了哪里?
自然是跟在那兩個飛翎衛身后,看他們無所顧忌地敲開了一扇又一扇艙室門。
他們打著排查大盜的名號,幾乎將整個三層都搜查了一遍。
其余幾層也同樣有人在查,只不過那不是眼前這兩個飛翎衛的任務。
他們的主要搜查對象還是三樓。
而面對不同修為的人,他們的態度又截然不同。
譬如練氣期,通常很難得到他們的好臉色。
而筑基期,他們雖然同樣不會客氣,但相對而言又會克制些許。
最后,他們排查到了金丹期的奔雷派老嫗房門前,語氣就恭敬起來。
這位女金丹,道號慧覺真人。
兩個飛翎衛口稱:“慧覺前輩,我二人奉命而來,都是為了咱們飛舟的安全,還望前輩通融一二。”
艙室內,慧覺真人蒼老的聲音開口說:“進來。”
門被人從內打開了,里頭除了慧覺真人,還有其余三名奔雷派弟子。
雙方皆保持克制,三名奔雷派弟子心中含怒,卻敢怒不敢言,只等兩個飛翎衛走進艙室。
而兩個飛翎衛也只打算象征性排查。
便在此時,站在門口正準備踏入艙室的為首飛翎衛忽然感覺自己腰間一涼。
下一刻,他褲腰帶竟不知怎么忽然崩斷了!
外褲和襯褲皆嘩啦啦往下掉落。
這一幕發生得太快太突然,快到所有人都沒能反應過來。
掉了褲子的飛翎衛本人都不由得愣住,直到那艙室內陡地爆發出一陣山洪噴發般的大笑聲:“哈哈哈!”
兩個飛翎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