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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毒斷朝綱

  朝會上吵成一團,劉虞劉焉劉表三人輪番上陣據理力爭,舌辯百官。

  三人都是宗室里的佼佼者,口才都頗為出眾,且他們三個目前在私德方面都沒啥瑕疵,百官實在是找不到可攻擊他們的地方。

  總不能說宗室結黨吧?

  即便結黨也屬于遠房親戚之間和睦友愛啊…

  宗室人少,但有天子支持,雖然天子在朝堂上沒開口,但兩邊的辯論隱隱還是宗室占了上風。

  “…典農校尉之策若開,豈非侵占民田與民爭利?天下事皆當各行其道,軍旅便該行軍務,怎能以軍旅行田墾之事?!”

  這是反對派論點。

  “孝武皇帝時,西域便設有輪臺、渠犁等屯田校尉,此事并非沒有先例!且誰說軍旅不能典農事?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知兵之將哪個不設軍屯?!”

  劉表毫不客氣的駁斥。

  “役使萬民佃軍田,豈非大起軍役?此乃暴秦之策!我大漢仁孝治國,怎能效仿暴秦?!”

  反對派又拿出了一個新論點。

  “使庶民佃官田有何不可?難道要全荒著才算仁政?!若是不給萬民活路,暴民作亂你去平定?要不然現在就請陛下拜你為巴西太守,你去平定板楯蠻如何?”

  劉焉劈頭蓋臉的噴灑這唾沫。

  “若以軍屯管束田產,那如今的軍制、稅制、漕運、官制、州郡事務全都要更改,牽一發而動全身,整個大漢都將動蕩不安,怎能隨意變動?再說…將屯田校尉設于光祿勛所轄,伯安公提議此事,難道全無私心?!”

  這是反對派大佬袁基親自出馬了,這才是真說到了點上的。

  大規模調整州郡軍農制度,會涉及方方面面,每個部門的辦事流程都得改,執行起來確實是很難的。

  挑動天子的畏難情緒,才是阻止此事的關鍵。

  而且,劉虞當然也有點私心。

  只是劉虞的私心不在軍權,也不在于錢糧土地。

  畢竟劉虞很清楚,這事真要是成了,天子必然會把各州屯田校尉拉出來單獨歸于天子直屬,就像西園軍一樣,不會任其落在光祿勛轄下的。

  劉虞想要的,是做點實事。

  因為他和朝堂上大多數官員不同,他在甘陵見到過無數饑民,也親手安置過上萬流民。

  以前劉虞邀過清廉之名,但那種虛名從來沒得到過百姓真心擁戴。

  但自從和劉備一起在甘陵安置流民,得到了流民真心實意送上的那些野果野味之后,劉虞對錢糧財貨以及各種虛名就都沒啥感覺了。

  劉虞想要的,是真正意義上的仁善之名。

  他想再次看到庶民眼里有光,再次得到庶民發自內心贈送的微薄禮物——當年甘陵的野果其實又酸又澀,但那是劉虞吃過的最美味的東西。

  同樣是邀名,同樣是想要身后美名,但這不一樣。

  人都會成長,都會改變,都會去尋求畢生追尋之道。

  尤其是三四十歲的男人,若是尋不到自己的道,即便衣食無憂也不得心安。所謂中年危機,危的不是養家糊口的難,而是內心迷茫無志可伸的困惑。

  ——不是有志難伸,而是無志可伸,因為沒找到自己的路。

  但若是尋到了自己的路,心中便不會再有茫然迷惑之亂,即便貧苦艱難,也總能神定心安。

  這便是四十不惑。

  劉虞想要的,便是神定心安。

  行仁善,其實也是會上癮的。

  也正因為如此,劉虞才一直支持劉備。

  “陛下,臣請辭光祿勛之職…臣進此策并無私心,請陛下準臣自領典農校尉,委臣于邊州屯田,以觀其效。各軍政財稅事務,也可參照臣之本效逐步增改,此乃強軍活民之策,絕不可因難而廢!”

  劉虞沒有回應袁基,而是自請調職,自己先做這典農校尉為樣本,讓朝廷根據自己的樣本來調整具體事務。

  連光祿勛都不做了,所謂私心自然不攻自破。

  劉虞以身入局,直接使得袁基啞口無言。

  反對派一時間確實找不到反駁之處了。

  天子大喜,正準備順著劉虞的話開口將此事落定,但此時,變故突生。

  有黃門入殿稟告:“陛下…永樂宮來報,太后暈倒了!”

  大漢以孝治國,太后突然發病昏迷,皇帝當然得立刻前去。

  眼看要達成定論的朝議,就這么被中斷了。

  永樂宮。

  董太后確實病倒了。

  但這病來得蹊蹺。

  宮人們說太后午飯后不久,正在后花園散步時突然倒下,毫無征兆,此前身體也一直康健,并無病痛。

  太醫已經在檢查了,診斷后,太醫臉色不安,卻沉吟許久不說結果,只說此病難治。

  劉宏大怒,罵其庸醫,將太醫逐出,讓太醫令張奉挑選更多名醫前來診治。

  張奉一口氣搜羅了雒陽十來個名醫入宮,但所有醫者都是一樣的——把脈探舌之后便支支吾吾,說此病不見于醫典,醫者無能為力,只能看太后能否自愈。

  “為何皆說此病無治?可是另有隱情?”

  劉宏覺得蹊蹺,沒有處置這些醫者,而是讓張奉挑了個最有名望的名醫入內單獨問話。

  問話的時候,劉宏手里拿了把劍。

  “…此非疾病…”

  醫者戰戰兢兢的吐出四個字。

  劉宏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他意識到了:“中毒?是什么毒?”

  “應該是飯食中混了烏頭與砒霜…”

  雒陽這些醫者其實水平很高,早就看出了問題所在,只是誰都不敢說而已。

  畢竟,能下毒謀害董太后的人,當然也能輕而易舉的干掉醫者全家。

  “可能救治?”

  劉宏臉色已經難看得和鬼一樣了,而且,在憤怒上頭使得臉色潮紅之時,劉宏的臉與脖子竟在下午的陽光下隱隱泛出了五彩之色。

  不僅醫者看到了,張奉也看到了,那泛著五彩的皮膚明顯不正常。

  但張奉沒說話。

  醫者驚恐不安的瞟了張奉一眼,也沒有出聲。

  “不能嗎?!”

  劉宏并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情況,見醫者不說話,持劍上前目露兇光。

  張奉趕緊上前攔住了劉宏:“陛下,陛下無需如此…定是能救的。”

  說罷轉身踹了醫者一腳:“趕緊治病,若是不能治好太后,你必死于今日!”

  醫者諾諾,心知張奉是在救自己,趕緊忙活。

  這里是永樂宮臥室,梳妝臺上有銅鏡。

  張奉阻住劉宏后,退了幾步,悄然站到了梳妝臺前,用身體擋住了銅鏡。

  這醫者手藝還行,在一番催吐洗胃扎針用藥之后,董太后脈搏總算齊整了不少,劉宏長出一口氣。

  入夜,天子見太后有了好轉,收起了殺心,讓張奉帶醫者去宮外休息,明日再診。

  張奉行到無人處,轉身問醫者:“陛下身患何癥?為何身上有金石之色?”

  醫者低聲答道:“此乃丹毒,常服朱砂鉛汞等丹丸便有此像,此毒乃長久積存,今已泛于體表,恐…”

  說到此卻又不敢說了。

  張奉心里明白,便換了個問法:“陛下還有多少時日?”

  “或許一年,或許數月…若病倒于榻,便再無可救…”

  醫者對這種情況明顯是很熟悉的,這年頭很多高官顯貴篤信方士,常服金丹,又流行五石散烏頭麻之類的迷幻藥,因丹毒而死的人不在少數。

  天子常服的丹藥就是陰陽丹。

  陰陽丹的助陽催情效果確實很好,何皇后的長秋宮常備此物助興,天子也因此對何皇后始終有寵。

  而且何皇后與董太后向來不睦…董太后強硬,何皇后驕矜,關系一直非常緊張。

  想到此,張奉臉色發白,趕緊去尋了張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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