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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結束才是開始

  范陽府的天終于見了光。

  但百姓依舊不敢出戶,大街上靜到了極致。

  血雨幾乎將這個城池染成了紅色。

  燈光暗淡的房屋內,齊嫂緊緊地攥著那雙蒼白無力,已幾乎沒了生機的手,摩挲著她的玉指,無比心痛哭干了淚。

  她耐心地將自己的炁一點點灌入龍曦脆弱的脈絡中,維持著她被一品靈氣反噬之后的丹田道元,心里不斷的禱告上蒼網開一面。

  李承銘就站在床榻旁邊,肆無忌憚地欣賞著龍曦的容顏,盡管臉上還是無比憤怒和惋惜,但實際卻沒有任何行動。

  龍曦唇齒已如雪蓮純白,幾無人色,低垂的眸子又生病態,惹人憐愛,她微微揚起眼,橋接的秘法勾著齊嫂的炁海:“秘法還有三個時辰,三個時辰之后,一品靈氣的反噬,就會提前給我化了,魂魄也會因為禁咒永世封印,你打算怎么辦?眼睜睜看著我死?看著萬寶華樓足以養出兩萬武者精兵的財富,永世不見天日?”

  “你還是不信我愛你,你還是認為我是為萬寶華樓的財富而來的。”

  李承銘嘆了口氣:“你一定有辦法,告訴我,我來救你。”

  “紅云散了,血雨停了,郝靈蕓定然已被殺,你去把那個身懷一品靈氣的人抓來,我自然能活。”

  龍曦虛弱到了極致,眼睛都已無法睜開。

  “你等我。”

  李承銘轉身走出了房間,他瞥了一眼屋外奄奄一息,還吊著一口氣的郝君佑,走到了他的身側:“你快死了。”

  郝君佑斷開的脈絡被封,血已經止住了,簡單的敷了藥,可現在他丹田道元無法修復,若是繼續這么等下去,他雖然不會死,卻也會因為丹田道元破碎,再也無法筑基。

  “殿下…救我。”

  郝君佑哽咽著趴在地上,磕著頭。

  李承銘忽然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龍曦所在的房間:“我可以救你,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郝君佑繼續磕著頭:“我答應!我都答應,求求殿下救我一命!”

  陳靖川趁著紅云散去的空隙,背著何啟華出了城。

  冰涼如水的夜空下,沒有給人絲毫的喘息時間。

  他快步走著。

  “這是唯一一條能出去的路。”

  陳靖川不敢動用神識,他只能用眼睛去看,危機四伏的夜里,他轉移了很多的方向,躲過了無數的敏感哨,最終出了范陽府。

  但危險還在。

  他不敢賭鄭涯的心思,這個人就像是魔鬼,喜怒無常,做事更是沒有任何分寸。

  陳靖川不知道他是要放了何啟華,還是打算將他在范陽府里折磨致死。

  他不敢賭,只能選擇一條相對安全的路,保證自己不會被發現。

  陳靖川將自己的衣服蓋在了何啟華的身上,他周身傷口眾多,雖然經過了清洗,但還是會有感染的風險。

  畢竟這位金刀提點,已經是個廢人了。

  密林里靜的可怕。

  陳靖川駐足,何啟華也在同時低語。

  “有人。”

  他即便已經被廢,但耳力依舊敏銳。

  陳靖川也聽到了這個腳步聲,卻在片刻之后,長吁了一口氣,他微笑著望向黑暗里漸漸走出的人:“叔。”

  石三刀走出來時,眼里難掩對陳靖川的關切,看到他依然健康,這才松了口氣。

  他看到了何啟華,何啟華也看到了他。

  石三刀的表情并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怪異,只要陳靖川沒有出手殺他,那此時此刻就不是報仇的時候,他隱忍了多年,絕不可能在這時出問題:“這位是?”

  陳靖川松了口氣:“叔,這位是我的同僚。”

  何啟華很喜歡聰明人,陳靖川沒有暴露他的身份,又看面前這人身著勁裝,實力應該不錯,想起了陳靖川也是農戶出身,后來入了武考,想必這應該是武院里的朋友,隨即帶著善意點了點頭。

  “走吧,已經沒事了。”

  石三刀轉身,隱藏了怒火:“前面剛有一場惡戰,現在仙門的人都已散了,短時間內不會有人來,這也是回到大景最近的路。”

  陳靖川心里有些擔心龍曦,但眼下卻不可能再回頭去救人,當即跟著石三刀走向密林深處。

  大戰過后的慘狀肉眼可見。

  當陳靖川來到密林外時,還能看到血水洗刷過大地之后的慘劇:“誰贏了?”

  “不知道。”

  石三刀步伐并不快:“每個人都得到了一些一品靈氣,似乎像是被瓜分了,現在他們應該都著急回到宗門修行才對,借此機會恐怕會出現四品仙。”

  陳靖川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肉塊,也看到了破碎的衣衫,想起了那個在乾坤護心罩里剖開兄長丹田道元,險些害死龍曦的少女,目光一側,看到了泥土里露出的半顆骷髏腦袋。

  “這是她。”

  何啟華苦笑:“想不到四大仙們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卻被她玩弄了一番,可惜一品靈氣沒有幫了她,否則以后也是一個人物。”

  陳靖川抓起刀,用刀鞘刨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坑。

  他能有現在,郝莊主功不可沒,郝靈蕓縱使做了什么,人都已經死了,郝莊主對于自己大恩,想來在天之靈也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女兒曝尸荒野被野獸啃食。

  她做什么是他的事,陳靖川了的是自己的因果。

  他將郝靈蕓的尸骨盡數埋在了土里,又砍了一截粗枝,削出了一截木板,立了個無字墓,算是告慰,拿起酒壺,將盛滿的藥酒倒了一半:“你我素不相識,舉手之勞,還望假以時日投個好胎。”

  起風了。

  何啟華笑了笑:“你他媽倒是個仗義的,怎么不見你回頭去救姓龍的那丫頭?她和你關系應該不錯吧。”

  “我這個人呢,最大的優點就是自知輕重,我能做的事,我才會去做,我做不了的事,絕不會不自量力。”

  陳靖川也跟著苦笑了起來:“生死各安天命吧,我就算現在站在她身邊,恐怕也救不了她,只能…”

  他話音未落,猛地轉身,石三刀長劍一展,已擋在了他的身前。

  殘月之下,一把寒劍挑破了三更天的濃霧。

  樊明凌正在擦劍,麂皮從吞口抹到劍尖,月光順著刃口淌下來,凝在尖端將墜未墜。

  劍身映出她右耳垂一點紅,不是耳珰,是塊指甲蓋大的血玉髓,夜色里像粒未干涸的血珠。

  她的神情和之前見到陳靖川的樣子截然不同,變得冷漠了許多,眼神并不是在看一個熟人,似乎是在看一個死人。

  “你不能走。”

  樊明凌吹落劍刃最后一粒血珠,玉佩在夜風里蕩出凄厲的嗚咽:“至少現在不能,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陳靖川自入范陽府之后,就不明白這個女人在做什么,她背后的玉漱公主,到底想要做什么:“你覺得你能留的下我?”

  “或許能,或許不能,我不知道。”

  樊明凌淡然一笑:“可若是我腰間的這枚信彈炸了,鄭涯就會來,金陵衛也會來,到時候你絕對走不了。”

  石三刀冷冷地望著她,堅毅的雙眸里依舊平靜,從腰間也拿出了一枚信彈:“五品劍修,你殺不了我,我也殺不了你,不過我們可以試試,是你的金陵衛來得快,還是三十里外的皇城司來得快。況且你真以為只有皇城司么?我可以告訴你,來的還有禁軍。”

  樊明凌臉上的眸子更沉了,她還未開口,另一個腳步聲從身后響了起來:“你要走可以,但我告訴你,普天之下能救龍曦的人,只有你了。”

  陳靖川回過頭。

  這個人他認識。

  大周三皇子,李承銘。

  他手里把玩著一塊玉佩,淡然地笑了起來:“她只剩下不到兩個半時辰的命,一品靈氣松動了她周身氣脈上的禁咒,現在能幫她解咒的人,只有你了。”

  陳靖川不信,但事實已由不得他不信。

  大局當前,若是真的開戰,生死難料。

  “叔,幫個忙,送我這位同僚回去吧。”

  陳靖川長嘆了口氣。

  何啟華被石三刀背起來的時候,深深地望了一眼陳靖川,沒有再說一句話。

  陳靖川跟著李承銘走了。

  石三刀也準備離開。

  可樊明凌卻忽然注視著他的背影:“我見過你手里的劍,你姓石?”

  石三刀沒有駐足,繼續向前走。

  “你以為天尊降世這件事結束了?”

  樊明凌又開口:“恰恰相反,一切都才開始。”

  石三刀回頭時,樊明凌已不在。

  寒風掠過。

  沒有人注意到,立著無字碑的墳頭,土壤松動了許多。

大熊貓文學    從一把妖刀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