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恩律師出身，老狐貍一個，臉上保持著公式化的微笑，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唐森又默默觀察格拉尼克和斯圖·杰克遜。
回想剛才的討論。
斯圖·杰克遜負責NBA的日常運營，規則制定，這事兒他是主導的。
他是個留著短發的黑人，不茍言笑的板著臉。
其實人挺幽默的，剛才歡迎儀式的時候，還會開冷笑話。
毫無疑問，他支持改動。
而格拉尼克，態度則顯得比較曖昧，回想他剛才說的話，感覺就像是在糊弄，搪塞。
話說了不少，最后一細想，全是廢話。
他負責勞資，法律這塊兒，規則不是自己的業務，感覺不太操心。
想到這兒，唐森開口道：“大衛，我得考慮一下，才能給你答案。”
唐森可不是單純的和稀泥。
規則一改，還是這么重要的規則，直接可能影響到球員的打法。
那自己身為訓練師，等于是給自己添麻煩。
這幫家伙，每次一拍腦門兒，計劃著改動規則。
改了之后，球員又需要適應。
球員需要適應，唐森這樣的訓練師也需要幫著球員去適應。
以前自己只是訓練師，管不了NBA這幫人，現在嘛，自己能管了。
那這事兒自己必須得好好盤算盤算。
大衛·斯特恩微微點頭，他的詢問顯然不是客氣客氣，而是真的很重視唐森的意見。
所以聽聞唐森要思考之后，便主動停止會議，說回頭約時間再討論。
到這兒，斯圖·杰克遜板著的臉才放松，還邀請唐森回頭去喝一杯。
“一定。”
唐森答應著，也準備離開。
卻被斯特恩叫住。
他現在就想跟唐森喝一杯。
兩人來到他那裝修老舊的辦公室。
沒有外人，斯特恩沒那么端著架子，問唐森關于選哪支球隊重點提升的事情。
唐森說了自己選擇的12支球隊。
“可以。”斯特恩點頭，和他自己想的沒太大出入。
側重實力，是要形成多強競爭的局面。
但又不能光看實力，還要照顧那些球市不錯的大城市。
至于那些要實力沒實力，要球市沒球市的小地方，只能說頭部球隊還沒吃上肉，哪還輪得到他們。
然后斯特恩又聊起了規則變動的事情。
很顯然，對這事兒他挺在意的。
他有些“開誠布公”的講了自己為什么要做進行這項改動。
或者說，講了他這幾年，頻繁改動規則的心理路程。
“邁克爾退役之后，我們的關注度在降低，美國四大體育聯盟，我們的影響力正在降低。”
斯特恩憂心忡忡。
喬丹時代的NBA，那一度是可以跟NFL掰掰手腕。
而隨著喬丹退役，一個時代落幕。
NFL還是老大，MLB也在快速發展。
現在的NBA，都快跟NHL這個吊車尾坐一桌了。
“上個賽季，因為尼克斯，我們很成功，全美國都在討論我們，這是個好現象，所以我希望你加入聯盟，幫助我們。”
今年尼克斯的成功，才算是狠狠的提振了一把NBA的熱度。
關于尼克斯什么時候能輸球的問題，連總統都關心，可想而知熱度有多高。
斯特恩繼續道：“尼克斯是個意外之喜，而在此之前，我一直在考慮如何讓比賽更精彩。”
他說了自己做的一些努力。
唐森聽下來，大致就是削弱奧尼爾。
奧尼爾打球太無腦，偏偏又太強。
聯盟里出現這么有統治力的球員，是一件好事。
可他一個大中鋒，連球鞋都賣不好，影響力肯定不如喬丹這種級別的球員。
所以斯特恩還一直在找所謂的喬丹接班人。
而他整體的思路，就是認為觀眾還是更喜歡后衛。
要不然，同樣的統治級球員，為什么球迷不喜歡看奧尼爾在內線暴扣，而更喜歡看喬丹各種花哨的單挑呢。
所以他改了規則，限制了內線，想把NBA的重心從內線轉移到外線。
“唐，后衛可以幫我們把比賽打的更精彩。”
斯特恩似乎預料到唐森會怎么反駁自己，道：“我想你一定會說姚，他很特別，但他只是個例。”
“這幾年，我們針對球迷做了大量的問卷調查，幾乎百分之八十的球迷都反饋說，他們更喜歡看著后衛用最酷的方式去把球打進。”
唐森皺眉，道：“所以你們想進一步的改變規則，讓規則更有利于球員的進攻？”
到這兒，唐森算是了解斯特恩的想法了。
斯特恩點頭，說他認為這么改，可以讓比賽更精彩。
問卷調查，球迷都是這么說的。
還有網絡上，媒體上，所有人都在關心怎么進攻，誰能拿到更高分。
去看看野球場，所有人都穿著23號，穿著8號的球衣，希望自己能夠像喬丹，像科比一樣，用最酷的方式把球打進。
球隊或許更操心內線，深知內線是建隊基石，有了強力內線才能奪冠。
但球迷不關心這個。
“不！”
唐森打斷斯特恩。
這老頭兒非逮著自己問自己的想法，估計就是覺得自己是球員出身，還是訓練師，更懂籃球一些。
他自己又拿不定主意，所以想要得到自己的支持。
唐森稍稍理了一下思緒，然后道：“大衛，你是聯盟總裁，為了聯盟的收入，你想讓比賽更精彩，這沒有問題。”
商業聯盟嘛，終歸是要賺錢的。
唐森語氣一轉，道：“但是，籃球說到底還是競技，是比賽，打動觀眾的或許是球員優秀的球技，但更根本的，還是勝負。”
“我想沒有任何一個主隊球迷，花了幾十上百美金，買票進場，愿意看著自己支持的球隊輸球。”
“他們或許喜歡看你所說的，后衛漂亮的進攻，但那只是錦上添花，他們還是更在乎輸贏。”
“如果僅僅是為了看花里胡哨的得分，那他們干脆去看哈林籃球隊的表演唄，他們能在空中轉上幾圈，再把球砸進籃筐，那樣會更酷。”
斯特恩若有所思點頭，抬手示意唐森繼續說。
唐森繼續道：“就像我說的，籃球終歸還是競技，一邊倒的比賽沒人會喜歡，而你們這樣的規則調整，其實已經打破了進攻和防守的平衡。”
我防外線球員，連手都不能伸了，那還防個屁啊。
直接讓開位置，你自己隨便突唄。
之前還有防守三秒，也是差不多的意思，打破了攻防的平衡。
本來我站在籃下，你進來我可以送你蓋帽。
現在因為防守三秒，還必須離開禁區，那這攻防雙方就已經不對等了。
那好歹還只是三秒鐘，現在全程不允許伸手，簡直是把防守球員當人肉樁子。
唐森道：“大衛，你說你們去做問卷調查，所有球迷都說喜歡漂亮的進攻。”
“但你有沒有想過，首先做為觀眾，他們只會優先的去關注進攻，那么很自然的，他們也會優先反饋說進攻更重要。”
“他們根本看不到防守。”
“可有一個問題，沒有優秀的防守，哪來優秀的進攻。”
“是出色的防守人，逼迫我去苦練更優秀的技術，用更厲害的招式去完成進攻。”
“你想想那些令人心潮澎湃的絕殺，匪夷所思的神仙球，都是在極致的防守下，才逼出了最強的進攻。”
“你想讓比賽更好看，這就像矛和盾，只有對等了，雙方才會不斷的去研究更尖銳的矛，更堅強的盾。”
“你現在要求拿盾牌的人都不允許舉起盾牌防守，那他們還研究什么厲害的盾牌，反正是要被殺死。”
“而拿矛的人，也不會去研究更厲害的矛，因為平衡已經被打破，普通的矛就可以刺死對方。”
唐森做了一個比喻。
反正唐森個人覺得，撇開場外因素，籃球終歸是比賽。
有攻有防，攻防平衡，極致的防守，逼出極致的進攻，這才是最合理的。
頓了一下，唐森拿起桌上酒杯一飲而盡，最后道：“還有大衛，如果你覺得外線球員的進攻不夠精彩，不夠好看。”
“那絕不是規則對他們不利的原因，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們太菜。”
當年有handcheck，胳膊肘子滿天飛，沖進去就挨帽，喬丹不照樣打出了斯特恩那所謂的，精彩的籃球。
那現在的球員怎么不行了。
說到底就是沒好好練，菜唄。
訓練水平一直在提升，連藥物都更新那么多代了。
這個時候還無法練出喬丹那樣的精彩籃球，就是單純的菜，沒別的原因。
所以相比于裁判下場，調整規則去拉偏架，還不如想想辦法，怎么去提升球員的技術。
斯特恩皺起眉毛，陷入了沉思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