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聊這個了。”米羅擺了擺手,目光看向刻意坐在屋內角落處以削弱自身存在感的哈夫卡及索拉。
兄妹二人覺察到自身被人注視,在多年貴族儀態培訓課下所養成的習慣令他們下意識地調整了下身形,使得在人前表現得更加端莊。
然而正是這一極其微弱的舉動,卻全都落入了刻意觀察的米羅眼中。
心中感慨果真如此后,米羅向屋內幾名侍者使了下眼色。
在長久服務所形成的默契下,侍者們瞬間領悟了自家少爺的意思,依次從屋內告退。
而走在最后的侍務長也不忘在離去時緊閉上房間大門,為少爺及客人們創造一個密談的場合。
屋內。
米羅從座椅上站起,再度確認了門外無人后,便徑直向著哈夫卡與索拉的位置走去。
隨著不緊不慢地走至兄妹身前,米羅先是單手撫胸,以極其標準的姿勢向二人行了一個北方諸國間貴族們常用的見面禮,然后便面帶笑意地注視著哈夫卡二人,等待著兄妹倆的回應。
“哎”
身為兄長的哈夫卡嘆了口氣,想要遮掩的身份終歸還是暴露了。
無奈下兄妹二人也只得起身,向著米羅回敬一個與他先前截然不同的禮節。
“果然。”
看著這套流行于中部諸國地區的貴族禮節,米羅心中一陣了然。
“兩位客人都是來自王都的貴族吧,不知我能否知曉下你們的家族尊名?”
“這個.就算了吧。”
哈夫卡略顯生硬地拒絕了這個話題,語氣平淡地說道:“我們不過是跟隨賽麗艾大人一同游歷的旅人罷了。”
“為了見識魔法的頂點,也為了在新的地方開啟新的生活。”
“至于過往的家族與出身請恕我不愿再與他們產生交集。”
“這樣吶。”米羅抿著嘴唇點了點頭,一時竟有些語塞。
交際的走向與他的設想貌似發生了不小的偏離。
按理說,哪怕是在家族內部受到排擠的貴族成員,當提起家族的名號時,面上也該會有些自豪才對。
即便情況再差,總歸也是會有幾個話題可聊的。
但像哈夫卡這種對此閉口不提的存在,著實超出了米羅的設想,致使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將話題延續下去。
思慮片刻后,米羅先行致歉道,“抱歉,不知你們不愿提及過往。”
“無礙,這是我的問題,并非你的原因。”哈夫卡倒也并未不愉,只是回復的語氣卻依舊冷淡。
此刻,盡管幾人并未爆發什么言語沖突,可室內的氣氛卻沉悶到有些壓抑。
米羅喉嚨數次微動,大抵是還想說些什么,但不知該要如何開口,無奈下,只得將求助的目光看向古特。
古特點頭應下,起身將米羅的座椅給搬了過去,嘴里講道:“有什么話不妨坐下再說。”
隨著將三人都給陸續摁下,場上的氛圍也有了些許回暖,不再像先前那般隱隱對抗地劍拔弩張。
坐定后,古特先看向東道主米羅,出聲道。
“你先前特意遣散旁人后再點破他們的貴族身份,是有什么要事向他們兄妹說嗎?”
“對,正是如此。”米羅神色肯定道。
“只是我要說的事情有些.唔.有些不太好講,所以便想著先同二位熟絡一下關系再細說。”
“但可能是我嘴笨吧,熟絡的過程遠沒有預想中的順利”
古特聽后扭頭看向另一側,詢問起哈夫卡的意見來,“你們兄妹倆要聽下嗎?”
“米羅先生,有什么事情您直接同我們講就好,無需顧忌。”
這次是師兄在中溝通,哈夫卡回復的語氣要比先前好上不少。
對此,古特倒也能夠理解。
畢竟,哈夫卡兄妹不像自己和老師這樣,與米羅曾有過較長時間的相處。
因此面對這個在初次會面就點破自身及妹妹貴族身份的陌生人時,心里難免不會有些敵意與抵觸。
一旁,米羅得到了正主們的許可,說話便也無需顧忌,直接將想說的給傾吐出來。
“哈夫卡先生,索拉小姐,我僅是想特別提醒你們一件事情。”
“一旦二位踏過我們家族所鎮守的要塞城市弗利希,還要繼續北上,那么為了你們的性命安全著想,還請務必完全放棄并遺忘你們曾經的中部諸國貴族身份。”
“切記,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過往;不要表現出任何屬于貴族們的動作及儀態;甚至,不要顯露過多的財富。”
“為何?”哈夫卡深深皺起眉頭,一臉不解。
而一旁的索拉在聽到自身會有“性命安全”后,先是吃驚的張大嘴巴,接著立即用手遮掩了這處不雅。
只是少女忽地想到,捂嘴遮掩不雅似乎是貴族成員才會被要求的儀態規范,于是她又默默地將手給收了回去。
而哈夫卡則是對此提出了質疑,“我若沒記錯的話,王國與帝國之間的雖有交鋒,但總歸還處于水面之下的可控范圍。”
“像是這種殺害對方轄區貴族成員的行為,就不怕會引發沖突升級么?”
“而且并無做到這種程度的必要吧,至少,我看不出這樣做有什么好處?”
“誰知道呢?”米羅聳了聳肩道,“可這就是事實。”
“也許影中戰士那群特務機構的指揮官腦子壞掉了也說不定,反正就我所知道的,便已有十幾名異國的貴族離奇消失在他們手中了。”
“兩位若是代表著自身家族的名號而北上的,或許行程還會安全一些;”
“可若真是因為個人原因而北上的,一旦被那些特務機構們給盯上,恐怕等待的就只會是接踵而至的各項意外了。”
“真會.做到如此程度?”少女索拉直至此刻也還有些難以置信。
“或許吧。”米羅不置可否,“反正已有不少例子。”
哈夫卡/索拉:.
兄妹倆沉默許久后,哈夫卡忽地起身向米羅深深的鞠了一躬,態度真切地表達了自身謝意。
“哥哥.”
落座后,哈夫卡感到掌心一緊,向下看去后發現是妹妹的小手不知何時握住了自己。
從索拉的手上,哈夫卡能讀懂她內心的不安。
一時間,哈夫卡也升起了些許自責,內心不由懷疑起自己當初任性將妹妹給帶走,究竟是否正確?
“倒也不必想的那么悲觀。”
遠處,正一口口消滅著茶點的精靈停了下來,美美地喝了一口茶水作為收尾,用手帕擦拭嘴唇后說道。
“無論是帝國的影子部隊,還是魔導特務隊,又或者是其他雜七雜八的情報機構。”
“至少,他們的觸須都無法在奧伊薩斯特中立足。”
“這點,我說的。”
次日,上午。
古特一行人婉拒了米羅的挽留,再度踏上了行程。
只是精靈在離別的當天特意去找了趟米羅,從他手中“打劫”走了招待后剩余的全部御賜茶葉,并委托米羅代自己向他父親奧爾登騎士問好并帶句話。
中午,要塞都市弗利希內。
米羅戰戰兢兢的敲開了家族駐地中一處不起眼的民房,坐在房中的,是本該出城狩獵魔物數天后才會返回的城主,即,米羅的父親——奧爾登騎士。
“賽麗艾他們走了?”
“是的父親。”米羅單膝跪地答道,“依照您的囑咐,我提醒過了那兩位來自中部諸國的貴族;而賽麗艾大人在離去時特意托我向您問好,并帶了句話。”
“特意向我問好?”
“果然,我躲在這里還是沒瞞過那位。”城主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看向蹲在門口的二兒子,“說說吧,她還讓你向我轉達了什么?”
“賽麗艾大人說,希望您在帝國與奧伊薩斯特之間能做好抉擇。”
“還是要我站隊啊”奧爾登城主有些苦惱的揉了揉太陽穴,“一邊是帝國,一邊又是大陸魔法協會,哪有那么容易選定立場。”
“唉”城主閉上眼睛,揮了揮手示意米羅站起,“去幫我去沏上一壺御賜的好茶吧,除此之外,他們一行人還有什么動作嗎?”
“有有的。”米羅站在原地有些拘謹地說著。
而一聽家中老二這中氣不足的聲音,城主便頓感不妙,連忙睜眼問道,“出什么事了?”
“賽麗艾大人她.在臨走前打包了父親所剩的全部御賜茶葉。”
“噗通”
城主失神下,身體不自覺地從躺椅上滑落,坐在地上心痛地拍著胸口。
“不——!”
然而,已發生的事情即便再過傷感也不會發生改變,反倒是一旁不懂茶葉的米羅表情要淡定的多。
直至看著老爹的神情逐漸穩定下來后,米羅才上前詢問起了那個自己也搞不懂的問題。
“父親大人,您說陛下他為什么要指使特務部門去殘害他國貴族成員呢,明明這樣做的弊端.遠大于收益。”
城主深深地吸了口氣,從痛失珍藏的傷感中恢復過來,解答了兒子的疑惑。
“因為帝都的那位年歲已高,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再加上政局的變幻.”
“昔日影中戰士這把帝國最鋒利的尖刀,如今已再難揮舞。”
“父親,您的意思是說.”
“嗯,兵器.有了自己的想法。”
“再所行之事,考慮的已不是帝國的利益,或者說,是現在這個令它們所不滿的帝國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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