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著急,我還有辦法。”
嚴小玉沒有因為當前的處境徹底陷入慌亂中。
“先引起其他乘客的注意吧。”
她不能就這樣被趕出公司,無論怎么想,在這個名為替身的站臺里,被鬼就這樣占據了自己的身份,都是一件無比危險的事情。
她看向杜雨的方向,剛想開口喊點什么,便看到,那個一直背對著她的身影,緩緩轉過身來。
她看到了鬼的樣貌,一點也不陌生,熟悉到像是在照鏡子。
那完全就是,嚴小玉的模樣。
即使早有準備,嚴小玉此刻依舊看見那張臉,依舊產生了一種近乎驚駭的情緒。
她張口嘴,剛想高呼杜雨的名字,卻看到,“嚴小玉”對著她露出一個微笑。
一個很小的,像是在學習,又像是在模仿的微笑。
但這一刻,嚴小玉如遭雷擊。
她終于明白了,明白她在電梯關門過程中看到那個女人的臉時,產生的奇怪的感覺。
那個女人,在電梯關上門,在與她對視之前,都是“小悅”,但在與她對視的瞬間,女人的臉立刻發生了改變。
五官宛如融化的蠟燭般流淌著,又被重塑成截然不同的模樣。
那瞬間,她看到了五官變化的過程,既像小悅,又不像小悅。
不像小悅的那部分...分明是在朝著她的模樣變化著。
電梯關上門的那瞬間,“小悅”便是朝著她露出了這樣的,微小的,幾乎無法察覺的笑容。
她發不出聲音了。
不是因為這個駭人的發現,而是,物理意義上的,她的聲帶,她的發聲能力,消失了。
或者說,被剝奪了。
因為她聽到鬼說話了。
即使隔著一段距離,她也清楚的聽到了,“嚴小玉”問:“發生什么事了?”
話語間,她還疑惑的歪了歪頭,眼神卻近乎木然。
像是一種拙劣的模樣。
但沒有人察覺到異常。
她面前的同事全然認不出她,似乎覺得她的舉動格外好笑,同事從口袋里掏出化妝鏡舉起在她面前。
“好好看看你自己吧。”
當看到鏡中自己的那一瞬間,嚴小玉真的感覺到害怕了。
“...這是,什么東西?!”
舉著鏡子的同事嗤笑的看著她:“這是你啊,你不認識嗎?”
不,這絕對不是她!
嚴小玉搖頭,抬手摸上這張陌生的臉,表情驚恐。
這是一張,完全稱得上驚悚的臉,左眼是單眼皮小眼睛,右眼卻是雙眼皮吊梢眼,鼻頭粗大布滿黑頭,像是完全不講衛生的男性,方圓臉上皮膚一半是清透的,一半卻布滿痘痕。
這甚至算不上一張正常的“人臉”,根本就是幾個截然不同的五官與皮膚拼接出來的“臉”!
面前的同事,面對著這樣一張臉,竟還能正常的交流,而不是大喊怪物。
在別人眼中,自己這張臉,到底是什么樣子?
而她,現在又是誰?
嚴小玉猛地揮動雙手,試圖引起隊友的注意,然而,不知為何,剛剛還看向她的同事們已經紛紛收回了眼神,似乎她這里已經沒什么好在意的了。
她的舉動,只引起了面前這名同事的注意。
“發瘋了嗎?”對方皺著眉,呼叫了保安。
嚴小玉試圖擺脫她的阻攔,卻發現自己的力氣竟在慢慢變小。
她抬起手,將手中的硬幣往空中丟去,在這瞬間,她消失的力氣回來了。
她一把推開面前阻礙她的同事,然而,下一個瞬間,世界忽然暗了下來。
像是被關了燈,又像是,突然失去了雙眼。
周遭一片黑暗。
她聽到了硬幣落地的聲音,而后,她的雙手被人抓住往后拖拽,似乎,是安保來了,要將她拖出大樓。
嚴小玉不敢的掙扎著,她知道,她現在身體上發生的一切異常是鬼在襲擊她,她的命格能有效的抵抗靈異力量對自身的侵蝕,但,即使如此,嚴小玉能感覺到,自己依舊在不斷“失去”某些東西。
先是臉,聲音,力氣,然后是視力,味覺,嗅覺,很快,她不再能聽到聲音。
她被推搡著,拖拽著,不僅僅只是雙手,她的腳腕,肩膀,甚至頭頂都仿佛出現了無數雙手,在擠壓著,撕扯著,將她往黑暗深處拖去。
她堅持了一段時間,因為她的命格幫她抵御了一部分靈異力量的侵蝕。
她能感覺到,只要這個時候有人能叫她的名字,有人能認出她,能喊出“嚴小玉”三個字,她或許,都能掙脫出束縛,從這一次的襲擊中活下來。
但沒有。
她沒有告知任何人她察覺到的異常,因此,也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她。
“...怎么會這樣?”
嚴小玉絕望的想著。
她已經發不出聲音,看不見任何畫面,也聽不到一丁點聲音了,在上一秒,她甚至連操控四肢的能力都失去了。
她的一切,都在被剝奪,被替換,成為那只鬼所擁有的東西。
嚴小玉意識到,她已然必死無疑。
這一瞬間,她甚至產生了一種快意。
“杜雨也沒有發現吧?”
“一只鬼正悄無聲息的替代了她的隊友,接下來,該是她了吧?”
如果還能控制,她幾乎都要笑出聲了。
下一個瞬間,嚴小玉連“意識”也被徹底抹除。
而屬于嚴小玉的座位上,原本雙眼麻木的女人,在這一刻,仿佛如夢初醒,那雙本無半分神采的雙眼,竟散發出一點屬于人的光澤。
新的“嚴小玉”誕生了。
她聽到杜雨在叫她的名字,抬起頭,看向杜雨。
杜雨對她說了什么,是要求,也是命令。
“嚴小玉”站在原地,比往常要遲鈍了一秒左右,才輕輕點了點頭。
她在整理,屬于“嚴小玉”的過往和記憶。
與杜雨說完話,坐下的過程中,“嚴小玉”看著杜雨,嘴角微微勾起。
這一刻,她的臉有一瞬間,變得模糊。
而杜雨,即使看著嚴小玉,卻也沒能,或者說,無法察覺到這片刻的模糊。
但她本能的覺得有點怪,卻又實在無法找到奇怪的點。
只能更深更久的,看向嚴小玉,試圖找出她剛才一瞬間產生的那種,微妙的奇怪的感覺來源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