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悄然流逝。
昆吾營實戰模擬大廳里一片安靜。
高臺上，作為本堂“對災實戰模擬課”的督導，杜夫人時刻留意著監控屏上的實時數據。
兩位孫女在她身后探頭探腦。
“奶奶，冷安姐姐還是一如既往地發揮得很好呢。”
小孫女琳琳看著監控屏，嬉笑道。
只見屏幕上，位于編號A區07的方框里，正顯示著：“黑桃學員：趙冷安，實時戰績：六連勝，目前所得積分：35。”
“這丫頭確實不錯。”
杜夫人和藹笑道。
“她是龍城趙家人，叔伯都在‘蔚臺’工作，等她從昆吾營畢業，想必又能為趙家增添一員「太御」。”
“子墨哥哥也很厲害。”一旁的大孫女蕭蕭指著監控屏道：“五連勝啦。”
杜夫人瞥了眼，便看到周子墨的實時戰績為“五連勝，26分。”
“嗯，這小伙子也很優秀，雖然是財團子弟，但性子上沒有那么多臭毛病。”
杜夫人微笑評價道。
“相信他今后也能成為一名鎮守一方的「太御」，為國家做貢獻。”
正說著，杜夫人的視線一掃，表情微怔。
兩個孫女注意到了奶奶的異樣，順著她的目光朝監控屏看去，都微微張嘴，眼睛瞪得溜圓。
“姐，我沒看錯吧？”
琳琳詫異道。
“這是…九連勝？！”
“你沒看錯！”蕭蕭湊近了點，音調拉高，語氣頗為興奮。“是那位新來的王希哥哥，他竟然已經九連勝了！”
杜夫人眼神微凝。
她在這一刻，甚至產生了“是不是系統顯示錯誤”的荒謬想法。
要說王希的實力與趙冷安相近，她是相信的，畢竟上個月的團隊積分賽中，王希就打出了非同一般的戰績。
可同樣的時間里，王希卻已經九連勝，遠遠將趙冷安和周子墨等第一梯隊的學員甩在了身后。
實戰模擬課上的對手，在連勝狀態下可是越打越強…
難道他還有隱藏？
杜夫人當即輕觸屏幕，點按調出了王希的對戰錄像。
看了片刻后，她這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呢喃道：“雙體系卡組，攻防兼備，幾乎沒有短板…難怪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完成九連勝。”
“不過。”杜夫人眼神復雜。“越往后走，潛力越低。”
又過了會。
監控屏上的實時數據更新。
趙冷安完成了七連勝，周子墨六連勝，而王希則變成了…挑戰失敗。
“啊，好可惜。”蕭蕭遺憾道。“王希哥哥沖擊十連勝失敗了。”
“不過他的總積分已經有64點，還是第一名。”
琳琳小聲道。
她又看了眼大廳的時鐘：“這堂課要結束了，結果應該不會有變動了。”
杜夫人沒有參與討論，而是又調出了王希第十場對戰的錄像。
看完，她也不禁略感惋惜。
王希在這一場的對手，是模擬災核“不夜侯”。該災核屬于玄妙系列迷宮梅花4「不夜侯」，曾在兩年前造成過能級高達90的橙色災變。
快要破百，十分接近于紅色天災。
且“不夜侯”僅削弱了20。
王希與之交手半分鐘后，便被一劍梟首，當場身死。
“差距太大了，即便有雙體系卡組加持，也完全不是對手…”
杜夫人搖了搖頭。
“雙體系的弊端漸漸凸顯出來了，全面卻不夠專精。”
“奶奶，那王希哥哥還有機會改變嗎？”
蕭蕭好奇問道。
“嗯…”杜夫人沉吟一聲后點頭：“當然有，要么他趁早放棄一個體系，專精另一個體系，將十個烙印全都圍繞該體系進行構筑。”
“要么，在昆吾營一路披荊斬棘，奪得所有資源，付出數倍甚至十數倍的努力，再用大量的高級卡組填充雙體系，彌補烙印的缺失，繼續走全面的路子。”
“但第二種方法太難了…他不像趙冷安和周子墨，并沒有什么后臺靠山，資源只能靠自己爭取。”
“啊？”琳琳一驚。“要徹底放棄一整個體系的卡組…王希哥哥應該不會愿意吧？”
“這確實是個艱難的決定。”
杜夫人點頭，又嘆息道。
“想必羅莎院長也會勸說他的…但最終結果如何，還得看他自己的選擇。”
上午十一點半。
當——
當——
當——
三聲電子鐘鳴，劃破了模擬大廳的安靜，同時宣告了上午課程的結束。
模擬艙室厚重的合金門相繼滑開，黑桃學院的學員們魚貫而出。
眾人神態各異，有人歡喜有人愁。
他們三三兩兩，低聲討論著剛才的對戰細節。王希混在人群中，步履平穩，思緒仍沉在方才最后那驚心動魄的一劍中。
“不夜侯”李清客…
這也是他在玄妙界的老熟人。
可最終也未能擺脫妖化的命運，還被錄入數據，成了模擬系統中的對手。
王希輕嘖一聲。
‘第十場果然難度飆升…’
他心中暗忖。
李清客的實力，即便被削弱了百分之二十，依然達到了銅框稱號四星的評級。
高了王希整整兩個階位。
在不動用「契訶夫之槍」和「奧卡姆剃刀」這兩張至臻黑卡底牌的前提下，他確實有些力不從心。
李清客最后那道清冷的劍光，快得超越了思維的極限。
即便有「福至心靈（烙印）」的示警，他依舊沒能反應過來，被一劍梟首。
‘還是不夠強啊…’
王希暗自感慨。
他打算盡快再去一趟玄妙界，搜刮更多卡池，順便將修為突破到外相。
在見識了梅言溪的外相“血觀音”后，王希對外顯法相的興趣大增…想必到時候，他的實力又將迎來一波飛躍。
“王希！”爽朗的女聲打斷了他的沉思。趙冷安和周子墨帶著幾個人已經走了過來。：“戰績怎么樣？”
王希搖了搖頭：“輸了一場。”
“輸了？”周子墨愕然，旁邊幾位精英學員也都露出驚訝之色。
換做別人，他們也不會這么吃驚。
但王希可是黑桃學院的黑馬。
上個月他在團隊積分賽里十六連勝的威勢猶在眼前，連排名前十開外的強手都被他輕松挑落馬下，這對災模擬課…竟然翻車了？
“輸了哪一場？中途翻車的？”
一個學員好奇追問。
“王希，你幾連勝輸了？”周子墨也問了句。
“第十場。”王希道。“模擬災核是削弱了20的‘不夜侯’，他很強，我完全不是對手。”
眾人先是一愣，旋即都是一驚。
“第十場？”周子墨張了張嘴，失笑道：“當我沒問。”
這哪叫翻車啊…
分明是積分吃飽了，找個借口下課。
一名戴眼鏡的女學員開口道：“我記得，曹龐也好幾次敗在‘不夜侯’的手上…”
這話像一塊石頭投入水面。
一時間，小團體陷入了短暫的安靜，面面相覷。
能與曹龐的戰績媲美…
這不就相當于，王希也有榜一的潛力？不，他現在就是榜一！
趙冷安最先反應過來，眼中閃過欣賞，上前輕捶了一下王希的肩膀，笑容燦爛：“哈！我就說你這家伙可以！九連勝的積分絕對第一了！”
果不其然。
眾人集合后，高臺上的杜夫人宣布了本堂課的最終成績。巨大的全息投影亮起，實時更新的昆吾榜赫然是：
第一，黑桃學院·王希（64積分）
第二，黑桃學院·趙冷安（45積分）
第三，黑桃學院·周子墨（34積分）
嘩——
看到全息投影的那一刻，整個黑桃學院學員聚集的區域，爆發出陣陣驚呼。
盡管大家都知道王希的實力很強，但64積分的恐怖戰績，依舊極具沖擊力！
甚至，還甩了第二的趙冷安將近20積分。
這戰績遙遙領先。
在場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道筆挺的身影，小聲議論起來。
只有親身經歷過對災模擬課的學員們才明白，九連勝、一堂課豪取64分意味著什么。
這含金量十足。
根本不可能有水分。
午后的陽光灑在巨大的劍碑上，將昆吾榜排名照得璀璨。
廣場上，不少學員正駐足圍觀。
他們都聽說了，今早黑桃學院那邊，上了一節“對災實戰模擬課”，那位新來的黑馬學員王希，拿到了驚人的成績。
于是都慕名而來。
榜首位置“王希”的名字高懸，引得議論聲不斷。
“嘖，真厲害啊。”
一名紅心學院的女學員仰頭感慨。
“64分，連趙冷安都被壓了一頭。”
“可憐的大姐頭，上個月好不容易拿了次榜一，這個月恐怕懸了。”
在他身旁，另一名身穿黑桃學院制服的男學員笑道。
這兩人看上去關系不錯。
“不過也別得意太早。”紅心學院的女學員撇撇嘴。“這只是臨時的第一，我們這邊的那位新生也不差，等對災模擬課后，這榜首的位置就要變了。”
“是那個叫楚奈的女生？”
“對啊，她真的很厲害！”
圍觀者中，一些方片學院的學員們大多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笑呵呵站在一旁，不參與嘴仗。
“誒，說這種話就沒意思了。”
這時，一個梅花學院的短發女生哼了聲，看向兩人，略顯不服氣，臉上仍帶著學院傳統的驕傲。
“才十月第一天而已，我們都沒上對災模擬課呢…而且，曹學長最近又有突破，將一張主戰卡修到了至臻，榜一絕對還是他的。”
黑桃學院的男學員笑了笑，聳聳肩，言簡意賅回應了句：“還真難說。”
人群議論紛紛。
話題始終圍繞著暫時霸榜的王希。
黑桃學員不遺余力地宣傳著王希的傳奇戰績，加深了眾人對這個名字的印象。
直到人流漸漸散去，一位銀發少女才獨自來到劍碑下。
正是楚奈。
她仰頭，目光鎖定在那個高懸的名字上，又向下掃過其余幾人。
“嘿。”
楚奈的嘴角微微上揚，那雙漂亮的藍眼眸彎成了月牙兒，里面盛滿了純粹的歡喜和驕傲。
“希哥哥…真厲害呢。”
她輕聲呢喃了句。
聲音輕快得像夏日清晨的風鈴。
她將小手往身后一背，腳尖輕點地面，邁著輕快步伐轉身離開了廣場。
梅花學院，大講堂休息室。
兩名梅花學員快步走入，其中一人對著落地窗前靜立的一個長發青年道：“曹哥，聽說了嗎？黑桃學院新來的那個王希，上午的對災模擬課得了64分！還沖上昆吾榜第一了！”
長發青年曹龐緩緩轉過身。
聽到“第一”時，他臉上并未出現不悅或陰霾，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充滿興味的笑容，眼中閃爍著棋逢對手的灼熱光芒。
“嗯，知道了。”曹龐平靜點頭。
他重新扭頭看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空間，落在了黑桃學院的方向。
兩名學員詳細將事情的經過講了遍。
“九連勝…逼到了第十場才敗給‘不夜侯’么？呵，難怪。”
曹龐頓了頓。
他多次敗給“不夜侯”，自然清楚其中的原因。
這個模擬災核的實力，斷檔強大。
如果學員的實力沒有質變，幾乎無法戰勝這個強敵。
“不過，這個月才剛開始。一堂課的第一，讓他暫時掛著也無所謂。”
曹龐繼續道，語氣自信。
“昆吾榜第一可沒那么好坐穩的。”
下午時分。
一堂關于“北洲錦城裂谷事件”的理論分析課剛結束，學員們陸續走出教室。
講師剛被簇擁著離開，許多學員就注意到，走廊盡頭，黑桃學院的羅莎院長正靜靜站在那里，身邊跟著一位干練的女助手。
她似乎等了有一會兒。
“院長下午好！”
“羅莎院長！”
學員們在路過時，紛紛駐足，恭敬行禮打招呼，同時目光都忍不住瞟向講課廳大門。
似是在探究，院長親自等在這里是要找誰？
很快，他們便看到一位黑發青年走了出來。
羅莎院長對學員們微笑頷首，隨即目光溫和地看向走出來的青年：“王希，方便聊會嗎？”
“嗯？”王希停下腳步，頗為詫異地看向院長。但很快，他點頭：“當然沒問題，院長。”
三人離開了喧囂的教學樓區域，來到昆吾營教學區外一片綠意盎然的林蔭道上。
傍晚的夕陽透過樹葉，投下斑駁的光影。羅莎院長遣退了助手幾步，只留下她和王希并肩漫步。
“上午對災實戰模擬課的情況，杜夫人都向我匯報了。”
羅莎開門見山。
“我觀看了你的對戰錄像，特別是最后一戰對‘不夜侯’。”
她側頭看著王希，目光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
“所以，我對你現在的情況…算是比較了解。”
王希沒有接話，安靜地聽著。
風拂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輕響。
“王希。”羅莎的語氣變得鄭重。“你很有天賦，甚至超出了我的預期。但正是如此，我才要告訴你，你的路…可能走錯了。”
她停下腳步，認真看向王希：
“‘不夜侯’那一戰暴露的問題，根本在于你的卡組體系。你構筑了雙體系——童話和玄妙。這在一開始，確實能讓你在面對各種復雜情況時游刃有余，攻防兼備，所以你的團隊積分賽乃至對災模擬課的成績都顯得無比耀眼。”
“但是。”羅莎話鋒一轉。“雙體系的弊端已經開始顯現，它讓你在‘不夜侯’面前相當無力，為什么？因為你不夠專精。”
她語重心長：
“你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天賦，但這不代表你能突破人體的極限。烙印的承載量是有上限的，不論是誰，最高也只有十枚。”
“你想過沒有，你如何分配這珍貴的十枚烙印？五枚給童話，五枚給玄妙？”
羅莎搖搖頭，眼中帶著不容置疑的遺憾。
“可無論你如何分配，最終都會互相牽制、拖累，它們無法完美相融，無法形成配合，以至于你難以突破瓶頸。”
“雙體系，就像一個內部不斷拉扯消耗的沙袋，看似裝得多，卻注定跑不快，跑不遠。它會嚴重拖累你成長的腳步，最終讓你事倍功半，白白浪費你的時間。”
“放棄玄妙體系吧，專精童話，將這個體系的力量打磨到極致…在這個體系上，我應該有一定的話語權，且有把握讓你在短時間內突飛猛進，未來成就甚至不在我之下。”
王希聽著院長發自肺腑的勸導，心中念頭飛轉。
羅莎指出的問題在常人眼光里確是金玉良言，烙印限制是無法回避的現實，雙體系也確實存在內耗。
但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常人…
抱歉。
我的烙印無限制。
“感謝院長的關心和看重。”王希抬起頭，毫不回避與羅莎對視。“您剛才說的困境和取舍，我其實也都明白。”
他語氣平靜。
“但是院長，這是我選擇的路。”
羅莎院長愣住了。
她想過王希會猶豫，會掙扎，甚至可能反駁一些觀點。但她沒想到會是如此平靜，如此堅定，甚至是近乎偏執的婉拒。
“你…”
羅莎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一時間，心中涌起強烈的不解和痛惜。這么好的苗子，竟然這么固執地走進了死胡同。
她眉頭緊蹙，深深看了王希一眼。
沉默了幾秒后。
“年輕人有銳氣有堅持是好事…但作為院長，我依然無法坐視一位天才走向歧路而不顧。”
羅莎頷首。
“這樣吧，王希。”她淡淡道。“如果你能拿下這個月昆吾榜的第一，力壓群雄，證明你走這條路確實與眾不同…至少證明你有足夠的能力在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
她停頓了一下。
“那么，我不但不會再勸你放棄玄妙體系，反而會盡量為你爭取更多的資源，用于幫你彌補雙體系并存帶來的缺憾和短板，讓你的路走得稍微順暢一些。”
王希雖然知道下文，但還是配合地問道：“那如果沒有拿到第一呢？”
羅莎沉聲道：“沒拿到第一，你就聽從我的建議放棄玄妙體系，專精童話。”
聞言，王希眉梢微挑。
他當然知道這是對方的好意。
但很遺憾，王希不可能放棄玄妙體系，去走專精路線。
這才是極大浪費了他的“天賦”。
王希故作思忖幾秒，然后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好！”
羅莎女士聽到肯定的答復后，也微微一笑。
昆吾榜第一，可沒那么好拿。
挫折也是成長的一部分，正好還能將這個好苗子掰回正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