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一陣巨響。
從中間被整齊切斷的兩根漢白玉柱頃刻坍塌,濺起了滔天泥漿。
嗡嗡嗡…
上百臺軍用無人機也從中心區方向趕來,盤旋于曙光區上空,攝像頭以鳥瞰視角捕捉到了這聲勢浩大的一幕。
正在俯瞰局監控中心的高層們,全都站在巨幕前,屏氣凝神望著災害現場的畫面。
“谷先生和楚課長總算及時趕到,第一時間摧毀了那扇巨門。”
一名戴眼鏡的制服女士松了口氣。
“根據測算部門的分析,這扇門恐怕與傳說中的‘鯉魚躍龍門’有關,具有某種‘蛻變’效果。”
“若是放任黃泥鯉魚躍過巨門,后果不堪設想。”
眾人點頭表示同意。
又一位西裝革履的男人道:
“最開始的情報有誤,這次突發的橙色災害,并非‘雙子’類型,而是‘王者’…錯開了我們的戰力,導致曙光區小組差點被團滅。”
“也不能怪監測人員誤判,畢竟這種事從未發生過,還是首例。”
站在中間的局長鄧唐搖頭道。
“所幸王希先生挺身而出,拖住了災核本體,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沒想到,他的實力已經成長到了如此地步,屬實是我谷城之幸。”
另一名微胖的中年男人沉聲感嘆。
此人為俯瞰局副局長肖正澤,他看著畫面中凌空而立的青年,眼中閃爍著幾分感激。
眾人不由默默頷首。
若非王希駕駛初號機及時攔截巨型黃泥鯉魚,撤離隊伍上萬人恐將全軍覆沒。
此后,他先助魏軒等人斬殺“黃泥童子”,又以一己之力牽制災核本體麒麟兒,不僅阻截了試圖躍龍門的巨魚,更堅持到谷厲與楚奈馳援戰場。
說一聲力挽狂瀾完全不過分。
“局長,外務部和祛魅課成員已經趕到曙光區戰場附近,請下達指令。”
這時,一名帶耳麥的年輕聯絡員站起身,沖高臺上的鄧唐喊話。
鄧局長想了想,側頭道:“先別輕舉妄動,隨時待命。”
橙色災核太過強大,只有谷先生他們才能抗衡。貿然讓手下介入戰斗,只會增添不必要的傷亡。
“是,局長。”
聯絡員趕忙回應,旋即扶著耳麥轉達命令。
與此同時。
曙光區上空還有數架直升機懸停,兩名攝影師扛著機器,分別將鏡頭對準下方城市群和身邊女記者。
女記者緊握門邊把手,表情嚴肅、迎著勁風沖鏡頭描述著事情的經過:
“…這里是曙光區災害現場,我們正位于角馬大街上空。如您所見,已有三分之一的區域淪為廢墟!”
“據俯瞰局通報,此次災害評級為橙色級‘突發災變’。目前,勇協與防衛隊正積極對抗災核,但傷亡慘重!”
“好在勇協副會長王希先生奮不顧身拖住災核,俯瞰局高端戰力已成功抵達現場,正準備進行最后的決戰…”
新聞直播畫面正在實時放送。
此時此刻,中心區、曙光區以外的各大區民眾或留守家中,或躲入避難所、地堡,收看著報道。
恐怖的橙色級災害降臨,不論平民百姓還是上流人士,都十分關切事態的發展,唯恐谷城失守。
不安的氛圍在悄然蔓延,恐慌宛如暗潮洶涌。大部分人都掛著緊張不安的表情,默默祈禱這次災害能平穩度過,期盼俯瞰局和勇協可以戰勝災核。
無數慘痛的例子告訴他們,若谷城失守,普通民眾難逃一死。
只有官方超凡者、職勇們,才是他們的守護神。
龍門倒塌后。
麒麟兒腳踩祥云清風,頂著那猙獰的異獸面孔,凌空而立。
他漆黑的雙眸掃過筆直飛來的兩道流光,又瞥向不遠處同樣懸空的王希。
似是知曉這三人不好對付,張復云咧嘴一笑,當即掐指念決:
“翻江倒玉山,擺尾碎重關。”
“去——”
轟隆!!
先前被“鍋鏟”拍入泥潭的巨魚再度現身,發瘋般朝著遠處城市群沖去。
麒麟兒此舉,分明是一記陽謀——刻意分散眾人的注意,迫使戰場分割。
但毫無疑問,這非常奏效。
眾人絕無可能放任黃泥鯉魚不管,那將造成巨大的人員傷亡及損失。
“泥魚交給我吧。”
這時,半空中的谷厲從麻袋頭套下發出嘶啞的聲音。
“災核便麻煩楚課長了。”
“好。”楚奈面色平靜,簡潔應答。
谷厲不再多言,當即調轉方向,如一柄從天而降的血色長矛,徑直朝黃泥鯉魚追去。
他敢將災核交給楚奈獨自應對,正是因為方才在中心區,親眼見證了這位年輕課長的恐怖實力——
當狗頭新婦的糖畫結界籠罩半個街區時,楚奈只是平靜地展開金色雙翼。她手中旗戟輕揚,天穹便降下凈化光柱,瞬間熔毀所有糖畫防御。
那摧枯拉朽的姿態,不禁讓谷厲想起六年前的某個傳聞:
東洲首府「海城太御·焚罪老人」犧牲,遺留的核心卡組被東洲大學封存。
但因為該卡組屬于奇跡體系,需要極其苛刻的適配性,且代價高昂,所以一直找不到合適的繼承人選。
而這位楚課長不僅出自東洲大學,表現出來的力量也與「焚罪老人」十分相似…
谷厲在心中感嘆一聲。
「焚罪老人」的實力非常強,在整個東洲都排的上號,位列「山海名冊」前百,屬于最頂尖的「太御」。
可這樣的力量,代價太大。
這位少女怕是承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
并且,活不長久。
正當谷厲的身影朝下方飛去時,蓄勢待發的王希突然出手了。
他的目標只有一個。
那便是這一切災禍的核心源頭——凌空而立、黑眸邪光閃爍的麒麟兒張復云!
不求殺傷,只求能為楚奈爭取機會。
他右臂猛地向前探出,五指箕張。
夜空驟然凝聚出一只漆黑手掌,掌心裂開一只豎瞳,掃出冰冷的灰白光線,同時五指帶著撲咬的威勢抓向對方。
正是「偷心詭手」、「石化之眼」、「絕對咬合」的三卡聯動。
“擾人雅興。”張復云那驚悚的異獸面孔上閃過一絲被打擾的煩躁,卻絲毫不見慌亂。
唰——
他身形一閃,如鬼魅般橫移,躲過了石化光線與黑手咬合。
緊接抬手一攝,憑空抓來一團黃泥。
這團泥在其修長指間急速揉捏變幻,眨眼成了一個巴掌大小、栩栩如生的男人泥塑。
王希看著那泥塑的臉,不由微怔。
那赫然是他自己的模樣。
“捏土為軀賦神魂,欽點八荒塑為人。”麒麟兒口中輕吟一句,隨意一拋,將那小小泥塑彈向空中。“變!”
那泥塑迎風見長,半空中便已化作了與王希等高的人形。
它面容冷硬,沒有生命應有的靈動,唯有眼底深處翻騰著詭異黃泥。
這泥人頭頂赫然浮現一行詞條:
「護道泥人·王希之(死敵/上位五星/精英)」
我打我自己?
張復云竟然將他給捏出來了!
這荒謬絕倫的場景讓王希瞬間失語。
只見那泥人“王希之”成型的瞬間,便以與王希本人幾乎一模一樣的姿態凌空點指,指尖流淌出濃稠如墨的黑光,迅速在空中勾勒。
元神波動劇烈。
這顯然類似「山河一筆」與「墨靈天問」的力量。
墨水瞬間凝固,化作一柄柄凝練著森然寒意的墨靈飛劍,發出尖銳的破空厲嘯,鋪天蓋地射向本尊王希。
咻咻咻——
王希眉頭微皺,不得不收攝心神,暫緩對麒麟兒的攻勢,先應對泥人。
他腳下踩著陰陽魚流轉的墨跡,于半空閃爍躲避,手中黑劍蕩開道道凌厲劍光。
叮叮當當!
麒麟兒好整以暇地看著這“自相殘殺”的戲碼,嘴角噙著笑。
可他并未再多關注,轉而將目光投向遠方的金色身影——楚奈。
“你這妖魔,更為強大。”
張復云手中憑空出現一柄造型古樸、通體泛著幽暗青銅光澤的雕花長勺。
“本座不得不拿出點真本事了。”
那勺子在他手中仿佛溝通虛無,手腕輕旋間,向虛空中一撈、一挖——勺中竟憑空盛滿了金燦燦、散發著濃郁甜膩氣息的飴糖漿,熱氣氤氳。
“糖畫十二鎮魔相,玄妙妙法塑靈光。”麒麟兒口中念念有詞,長勺如畫筆在半空潑灑繪制。
唰唰唰——
金黃糖漿隨勺尖勾勒,瞬間凝成了十二尊形態各異的異獸形象。
龍騰云起、虎嘯山林、兔狡脫網、馬踏祥云、猴攀巨樹、蛇隱玄機…以十二生肖為基,每一尊都古老卻邪異。
它們甫一成形,便發出無聲咆哮,散發兇戾氣場,朝楚奈沖殺而去。
這十二糖畫生肖,能力各不相同。
或力大無窮,或迅疾如電,或口噴毒霧,或引發雷鳴…
面對這些糖畫異獸,楚奈面無表情。
她背后金色雙翼一振。
嗡——
圣潔而暴烈的光芒自她體內綻放,于其身后形成放射狀光環。
她周身燃燒起半透明的金色光焰,手中那柄纏繞著透明藍白旗幟的長戟,對準那洶涌而來的“糖畫軍團”悍然劈下。
楚奈輕吐道:“滌罪。”
一道難以言喻的粗大光柱橫掃而過。
光柱所過之處,空氣扭曲,發出隆隆鳴爆。那十二生肖糖畫剛一觸碰,沒有爆炸,也沒有抵抗,它們只是如積雪遇到了烈陽,瞬間融化分解,又汽化湮滅。
這摧枯拉朽的一幕,令麒麟兒皺眉。
十二鎮魔相竟如此不堪一擊?
“三昧焚天!”
麒麟兒冷哼,張口便吐。
一道螺旋交織的恐怖真火,帶著焚山煮海之勢,跨越數百米距離直撲楚奈。
然而,身披金甲的楚奈只是輕輕扇動背后雙翼,便聽狂風呼嘯——圣光凝聚而成的颶風席卷,竟將迎面而來的火海撥開兩側。
麒麟兒的臉色終于陰沉下來。
他意識到,這金甲女人非常難纏。
另一邊,王希也解決了自己的泥塑。
嘭!!
一聲巨響。
泥人“王希之”被「童趣寶劍」斬出的白熾巨手拍扁。
王希連續高強度作戰,此刻已是喘起粗氣,魔力幾近見底。
但他還是咬牙,再度朝麒麟兒出手。
咻——
一道猩紅線條自王希指尖飛出,在張復云身邊畫了個圓。
同時黑手凝出,一把扣向對方肩頭。
張復云想要躲閃,可紅線的存在令其遲疑了一瞬——先前“黃泥童子”就是因為躲閃才被這紅線束縛,慘遭梟首。
然而就是這一瞬的遲疑,令他被黑手“咬”住了肩頭,身形停滯。
稍縱即逝的機會!
對楚奈而言,完全足夠了。
“審判。”
銀發少女的聲音平靜無波,帶著神圣的回響。
手中旗戟上的藍白旗幟驟然亮如恒星,她金色雙翼一展,整個人化作了一道光之洪流,剎那間掠過麒麟兒身邊。
速度之快,令王希咋舌。
嗤啦——
麒麟兒表情一怔。
眼中的黑暗在圣光降臨的瞬間被強行撕裂,倒映成金色。
刺眼的光芒將他一分為二。
沒有恐怖的爆炸,沒有血肉橫飛。
只是身上的龍鱗寸寸剝落、湮滅,而他整個人也由內而外化作飛灰。
倏地。
“咳…咳…”麒麟兒,或者說張復云猛地咳出一大口粘稠的黑血。
血剛吐出來,便被光芒蒸發。
他面露驚恐,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突然閃過了一絲清明——帶著無盡的痛苦、迷茫與脆弱。
臨死前這短暫的清明,令張復云看清了不遠處手持玩具木劍的青年。
不再是陌生的強敵,而是…
“師、師兄?!”
張復云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嘶啞,以及一種不可言喻的狂喜和驚惶。
所有防線、所有被妖化污染扭曲的傲慢與憎恨,在這一瞬間土崩瓦解。
被壓抑在靈魂最深處、屬于“青葦鎮霍家武館張復云”的情感噴涌而出。
這一刻。
他不是麒麟兒,而是那個曾經憧憬師兄、經歷劇變、又身陷絕境的可憐師弟。
“師兄!!”
張復云用盡了最后一絲氣力,在光芒焚燒中噴吐著血沫火星,發出了最后歇斯底里的悲鳴:“救我!師兄救我啊!還有大麓…大麓的黎民百姓!!”
這絕望的求救與托付,如重錘狠狠砸落心頭,令王希一愣。
話音未落。
麒麟兒已徹底瓦解,消散在清冷的夜風里,徒留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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