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江上。
一位老者緩緩放下手中的信件,神色不定。
只見他白須如銀,相貌俊雅,長劍置于桌上,桌上還有酒菜,顯然他正對江獨酌,別有一番瀟灑滋味。
“爹爹,那個任韶揚,真就如此厲害?”
另一旁,水笙和汪嘯風在垂釣,見老者不說話,便不由得問道。1
這老者不是別人,正是水笙的父親,南四奇中的“冷月劍”水岱。
水岱看向女兒,笑道:“笙兒,當日你見那任韶揚出手了么?”
水笙一頓,說道:“表哥和那獨臂人打了場,我們又和一個小姑娘斗了回。任韶揚一直坐著,沒有出手。”1
“風兒,你仔細將經過和我說說。”水岱面色一正,“不要說多也不要漏說!”
汪嘯風被水岱嚴肅的的聲音所攝,連忙把吊桿交到水笙手里,走到水岱側邊,躬身將遇到任韶揚三人,如何起沖突,如何被定安打傷,被紅袖一刀嚇退,老老實實地說了出來。
水岱聞言,閉目良久沒有說話,過了半響,方才掃他一眼。
“你的意思,那少女一刀過,雙劍斷?”
汪嘯風答道:“此女刀法快無可快,著實驚人。”
水岱微微點頭:“如果我沒猜錯,你們交手的二人,便是那‘殘刀’黎定安和‘刮骨刀’任紅袖了。”
“對,對!”水笙收起釣竿,連聲道,“他們自稱什么‘塞北三雄’,不過爹爹,那少女叫‘一刀仙’,可不是什么‘刮骨刀’呢。”
“哼,無論什么‘刮骨刀’還是‘一刀仙’,都不是主要問題!”
水岱眉頭緊鎖,搖頭道:“關鍵是任韶揚在塞北殺了北四怪的老大風嘯哀!”
他將萬震山的信拍在桌子上,大聲道:“如今此人出現在江南地界,萬老爺子通知我們他的行蹤,這件事便不能不管。”
“沒錯!”汪嘯風眼睛一亮,“師父,您是南方武林正道執牛耳者,對于這等惡人,切不可放過。到時候北方武林不僅欠咱們一個大大的人情,更會被咱們壓上一頭!”
水岱微微點頭,捋須道:“風兒說的正合我意。”
水笙皺了皺眉:“爹爹,‘塞北三雄’中的二人都已如此厲害,那任韶揚豈不是更厲害的沒邊?”
水岱笑道:“笙兒且放心,你陸伯伯,花伯伯,劉伯伯都已在來的路上了,再加上‘五云手’萬老爺子,江南群豪。”6
“那什么‘塞北三雄’,插翅也難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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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任韶揚三人走走停停,看著河上行駛著的游船畫舫,每船四角皆懸燈籠,帷幔輕薄,里面絲竹雅音、觥籌交錯遙遙傳來。
紅袖走到河邊,尋了塊又薄又平的石頭,興致勃勃地便要打水漂。
任韶揚和定安看得眼饞,欲要爭奪,可卻被小叫花鎮壓。
眼看著她一臉認真地比劃著,二人不由得全神貫注,屏住呼吸。
“咚~”
卻見小叫花一個趔趄,手一松,石頭直接掉到水里,濺起一片水花。
任韶揚和定安臉色頓時黑了下來,齊齊追殺小叫花。
小叫花一時高舉雙手,奔入人群中,兀自大叫“救命啊,要人命啦!”
三人你追我趕,天上月兒圓圓,地上火樹銀花。
不知何時周圍傳來一陣孩童們銀鈴般歡笑,一群群額頭點著黃酒的孩童在人群和龍車縫隙穿梭。
任韶揚、紅袖、定安停下了腳步,環顧萬家燈火,眼看富庶江南。
這般平安、喜樂的氛圍,是塞北苦寒之地從未感受過的。
“瘸子,斷手。”紅袖突然說道,“我終于明白為什么人人都想來江南了。”
定安點點頭:“真美。”
紅袖笑了笑:“你們說,這地方這么富,人又彬彬有禮,說話好聽,能讓咱們遠離廝殺,好好生活嗎?”
“想啥呢?”任韶揚大手在她頭上撫了撫,搓成了雞窩頭,然后牽著她,“龍舟就在前面,快走吧。”
“哎呀,你還沒告訴我呢。”
“哈哈,怎么可能遠離廝殺,有人的地方總有江湖,有江湖就避不開廝殺。”1
“啊?我還以為江南能好點呢。”
“哈,這地方說不得更狠呢!”2
物產越豐富暴力行為越少 三人邊走邊說,隨著路邊小吃的增多,滿滿的香料味道讓紅袖閉上了嘴,口水卻流了出來。
任韶揚也不小氣,每樣都買些,三人邊走邊吃。
路過一處水粉攤子時,他看了眼紅袖綁著丸子頭的布條,眉頭一跳,對著老板說道:“老丈,麻煩給我來根時興的簪子。”5
老板取來一根貼銅花頭簪:“客爺,這根怎么樣?”看了眼小叫花的雞窩頭,“就算球頭都能扎起來呀。”1
“嘶~!”小叫花朝他呲著牙,小臉皺的不行。
任韶揚笑了笑,先給紅袖攏了個丸子頭。
老板恭維:“哎呦,還真別說!小姑娘俊俏的嘞~!”
任韶揚哈哈一笑:“多少錢?”
“誠惠五十錢。”
紅袖有些局促,抱著頭,不好意思的看著他,見到任韶揚眼神瞥過來,她就莫名抿了抿嘴,好似不在意地抬眼望天。
任韶揚笑呵呵道:“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轉頭順手將簪子插進紅袖的發髻里,小叫花呆了呆,莫名鼓起嘴巴。
這時,老板告訴他們,賽龍舟就要開始了,贏的船會他們會沿街贈送吃食,也可沾沾喜氣。
紅袖聽后眼睛立馬亮了起來,連忙催促二人前去現場,邊催邊捂著頭,嘎嘎笑著跑走。
三人邊笑邊走,正在這時,忽見一行人自東面奔來。
只見為首的是個臉型瘦削的富家公子,只向幾人掃了一眼,便沖任韶揚抱拳道:“這位是任韶揚大俠嗎?”
任韶揚上下掃量他:“是我。”
那人道:“您來咱荊州,本地豪杰久欲瞻望風采,若是大俠不棄,便請移駕家宅如何?我們酒菜已備好,靜候大駕。”
請客?
任韶揚心中沒來由的感覺一陣發涼,卻是對面前幾人有種莫名的厭惡感。
就好像走在路上,馬上就要踩屎的感覺。
他沒有著急回答,而是瞥了眼紅袖。
紅袖正一瞬不瞬地盯著面前之人。
感受到任韶揚瞥來的眼神,小叫花抬起頭,互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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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來者不善!
任韶揚明白,自己并非沒來由的厭惡,而是真正的感受到了面前幾人藏在心底的惡意。
他點點頭,看向那人:“你們要請我們吃飯?”
那人笑道:“任大俠久在塞北,可俠名傳遍天下。如今您來到江南,大伙都想一睹殺了曹少欽之人,究竟是個什么樣。不知......”
任韶揚擺了擺手,說道:“既然主人家都擺好了酒席,眾人翹首以盼,任某豈能駁了面子,帶路吧!”
那人大喜,在前引路,幾人都隨他向東走來。
路上,任韶揚隨意問道:“還不知閣下姓名?”
那人慌忙說道:“不敢不敢,在下萬圭。”
“萬,圭?”
任韶揚定定地看著他,突然笑了,“萬震山的兒子啊?”
萬圭有些驚訝:“沒想到塞北也流傳我父親的名號?”
流傳?
那可太流傳了!
砌墻達人,武林聲優。
萬震山這名號可是震懾古今啊!
任韶揚笑道:“萬老爺子仁義俠風,自然有所耳聞。”
萬圭和他身旁的師兄弟們一聽,頓時喜笑顏開。
定安也在呵呵憨笑。
陡覺袖子被扯了下,轉頭看去。
就聽紅袖湊近悄聲說道:“接下來有廝殺,你護著我,我指哪你打哪。”
定安驚訝地看著小叫花,見她不似說笑,便神色嚴肅地點了點頭,拳頭張開握住,以做熱身。
他肥大的袍袖里面,手臂纏著鐵鏈,那柄短刀連著刀鞘藏在小臂上,只肖他遇敵時勁力一發,短刀便可跳到手里。
這口刀是用曹少欽的那口寶劍熔煉重鑄,鋒銳無比,鑄成之后,尚未飲血,如今看來,卻是要大發利市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