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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文化祭」

  “喂,男生們,把這些箱子搬一下。”2

  “小道具還差一點,麻煩全體女生今天帶材料回家,務必在周五之前完成。”

  “好!”

  平日放學后安靜的校舍,此時無異于白日里課間休息般熱鬧,與之相反的,是總有運動社團吆喝的操場,現在卻宛如瀨戶內海般平靜。

  只有備戰關西大賽的吹奏樂部,還在孜孜不倦地練習,從校園的各個位置角落,發出不和諧的銅管樂器聲。

  一年一度的東中文化祭,即將在本周末舉行。

  學校里的氣氛因此格外浮躁。

  3年5班的教室,入口前豎著薄薄的硬紙殼看板,上面繪著長相可愛的美少女侍應生和「喫茶店」的字樣。

  “像這樣操縱咖啡機…再這樣…一杯咖啡就完成了。”

  “唔噢~不愧是宮澤同學,簡直跟專業的咖啡師一樣呢。”

  圍繞在宮澤真澄旁邊的女同學們,發出一致的贊美和恭維。

  “沒那回事,我這點手藝還差的遠呢。”真澄臉色毫無波瀾。

  “宮澤同學的家里是開咖啡店的對吧?”

  “嗯。”

  “那你以后是打算繼承家里的店嗎?”有同學問。

  真澄點點頭:“畢竟也沒什么想做的,正好父親也希望我繼承家業。”

  “誒,明明是初中生,就已經規劃好以后要做的事了嗎。”一名個子嬌小的女生喃喃道:“真了不起,我對未來還一頭霧水呢。”

  “明明是初中生,就在思考未來的小葵才了不起吧。”

  似乎與她關系要好的高個子女生從背后抱住她。1

  豐滿的曲線隔著制服也一目了然,葵纖弱的肩頭被壓迫得一沉。

  “未來什么的,等升上高中,再慢慢想也不遲啊。”高個子女生懶洋洋地說道。

  “才不是好美說的這樣,高中三年的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

  叫做葵的嬌小女生像河豚一樣鼓起臉頰,轉身推攘著趴在她身上的好美:“嗚哇!好重,快走開——”1

  “誒,才不要,明年就要畢業了,人家想珍惜和小葵在一起的時間。”

  “那也不用整個人貼上來,呃呀…”

  隨著好美高挑豐腴的胴體緊貼過來,葵不由發出像青蛙被壓扁般的怪叫。

  “喂,你們這對「情侶」,不要放閃了,這么多人,至少收斂一下呀。”

  離得近的同學裝模做樣地擺出膩煩的表情。

  教室里頓時回蕩眾人的取笑聲。

  作為調侃對象其中之一的葵,臉色頓時變得像煮熟的章魚一樣。

  好美倒是神色如常地抱緊葵,像只黏人的小狗:“我要一輩子和葵不分開,就算畢業了也一樣。”

  “別抱得這么緊,我快不能呼吸了!”

  葵的臉色不知是羞紅,還是漲紅,亦或二者兼有。

  在歡快的談笑聲里,不知是誰幽幽地嘆了口氣,用寂寞的口吻說:“要畢業了呢。”

  原本熱鬧的氣氛像被潑了盆冷水,快速降溫,冷卻下來。

  面容青澀,眉宇稚嫩的少男少女們,臉上流露著離別的具現化表情。

  由于舍不得與自己初中三年的回憶分別,自然會散發出類似的氣質。

  真澄其實并沒有很深的感觸,但還是模仿著其他人一樣低眉斂眼,為了不破壞氣氛,這表情再合適不過了。

  他從不會因離別而產生動搖。

  也許是從小學三年級時,目睹母親去世那刻起,真澄就在內心告訴自己:「當告別結束后,就忘記那份告別。」

  東中3年5班男女生共30人,有多少人畢業后還會見面?

  升入新的高中,結識新的朋友,融進新的圈子…越是適應新環境,越不會回顧往昔。

  考慮人與人之間脆弱的聯系是無意義的,只要全力以赴做眼前的事情就夠了。

  “真澄想去哪個高中?”有男生問他:“北高?”

  “大概吧。”

  “畢竟真澄的功課很好嘛。”

  “然后考東京大學?”

  “那可不是想考就能考的。”真澄搖頭苦笑。

  他的成績不錯,可也僅僅局限于這所偏差值中等的公立中學內而已。

  更何況他目前并沒有多強烈的升學意愿。

  如果不是懷有某種特殊的憧憬,想成為一些特別的東西的渴望,真澄對現在的生活就已經感到心滿意足了。

  他看了一眼情緒稍微有些低沉的人群,清了清嗓子說道:

  “文化祭當天,我會再帶一些品質好的咖啡豆過來。”

  少男少女的注意力,慢慢重新被引導回文化祭的準備工作上。

  “真是幫大忙了,宮澤同學!”

  “多虧有宮澤同學,才能順利辦起喫茶店呢。”

  “沒關系,我父親聽說班上今年要做喫茶店,非常支持。”真澄苦笑:“如果條件允許,他甚至想親自參與進來。”

  一名女同學掩嘴輕笑:“伯父真是個有趣的人。”

  “這是初中最后一個文化祭了,一定要做到最好才行!”

  為了堅定自己的決心,擔任班長的女生朝著天花板握緊拳頭。

  “5班,加油!”

  “加油!”×N

  朝氣蓬勃的吆喝回蕩。

  整齊嘹亮的聲音里,真澄環顧被精心裝飾的教室,能深刻體會到只屬于最終學年的班級,那干勁十足的心思。

  走出車站,天色已經完全黯淡下來。

  霓虹燈在神戶城市上空閃耀。

  北海道函館市華燈閃耀的時分,被譽為世界三大夜景之一,價值百萬美元。

  而不服輸的關西人,則自詡從摩耶山掬星臺觀賞,可以望見價值千萬美元的神戶夜景。

  如果以當時的電費和日円美元匯率比計算,這千萬美元的確是實打實毫不夸張。

  只是…真的能這樣計算嗎?

  那紐約,倫敦,東京,新加坡之類的大城市,豈不是價值數千萬,上億美元的夜景了。3

  懷著無聊的想法,真澄意興闌珊地拖著腳步,推門走進自家的咖啡店。

  七點十分,店里已經結束營業。他的父親,宮澤井健正在吧臺擦拭杯子。

  “我回來了。”

  父親頭也不抬,淡淡地問道:“吃飯了嗎?”

  “嗯,和同學在學校解決了。”

  “這樣。”

  父子間不咸不淡的對話僅短短幾行,便草草結束。

  真澄回到自己房間,把門關上,隨手將書包丟在地上,制服也不換,身子疲憊地倒在床上。

  雖然不用上課,但文化祭的各種準備事宜也挺累人的。

  闔上眼睛快要睡著的時候,枕邊的手機響了起來。

  真澄接起手機,是自己的小學同學朝倉守打來的,通過電話,聽到一個賤兮兮的男聲。

  “喂,真澄,好久沒聊天,想我了沒?”

  “別用那么惡心的說法。”

  “我好不容易和你聯絡感情,你就這種態度對我?”

  “你那邊好吵,在干嘛?”

  “還在音樂教室,最近為了備戰關西大賽,天天都是九點才結束。”

  “那還真刻苦。”真澄隨口敷衍。

  朝倉守,真澄小學時玩得很好的男同學。1

  他不是畢業后主動會聯絡的人,所以和當初的小學同學,關系已然淡得如同陌生人,只有時常與他保持聯系的朝倉守例外。

  小學畢業后,朝倉守去了一所知名的吹奏樂強校,并且如愿以償地加入了學校的吹奏樂部,擔任薩克斯。

  “我一定要去一個女生特別多的社團。”

  那時他這么對自己說。

  “現在愿望實現了?”

  “根本沒有。”電話里傳來朝倉守苦惱的聲音:“明明部里的男女比例,有一比九那么懸殊,可別說開后宮了,就連一個和我告白的都沒有。”

  “你居然還想著開后宮?太膚淺了吧。”

  盡管電話那邊看不到,真澄還是搖了搖頭。

  “唉,感覺吹奏樂部的男生,根本不被當作男性看待。”

  朝倉守嘆息:“反倒是女生之間的氣氛挺曖昧的,我們社團有個吹長號的學姐,是個超級美人,受到部里好多女生的憧憬和愛慕。”2

  “你沒去告白試試?”

  “我可不敢,插足百合的男生罪該萬死,我肯定會被憤怒的女生們擲出窗外的。”1

  真澄聞言輕輕笑了笑,似乎能從語氣中想象出朝倉守驚恐的模樣。

  “話說,東中的吹奏樂部也入圍關西大賽了吧?”

  “嗯,我看她們天天有在練習。”

  “你到時會來看比賽嗎?”

  “當然,畢竟我們學校吹奏樂部的女生挺可愛的。”

  “居然不是來看我!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家伙!”

  電話那邊,朝倉守拼命喋喋不休了一大段話后,累了似的嘆息道:“休息時間結束了,我要去練習了。”

  “嗯,加油。”

  “那是當然的,我對比賽可是相當期待啊!”

  真澄想象他咧開一口白牙笑起來的樣子,問:“不是緊張?”

  “緊張當然也有,但確實是在期待著,那我先掛了。”

  匆忙說了句,朝倉守便掛斷了電話。

  不過從他口中說出的最后一句話,卻緊貼著真澄的耳膜,發出刺耳的噪音。

  他放下手機,怔怔地凝視著天花板。

  期待啊…

  朝倉守能夠如此自如地說出自己抱有期待且堅持的事情,真是令人驚嘆。

  不知為何,真澄竟有點羨慕這種狀態。

  他翻了個身,把臉面對墻壁,制服外套因為蜷曲的動作,已經皺巴巴得不成樣子。

  耳邊響起自己均勻的呼吸聲,似乎隱約可以聽出些許的焦躁和自嘲。

  ——在這個蒼藍色的行星上。5

  «知曉天空之藍的人啊»

  從來沒有對今天的自己抱有過期待。

  總有一天,被今天當成借口的未來的我,也會啞然無語吧。

  “…”

  輾轉著翻身幾次后。

  ——嘎吱!

  真澄驀地從床上挺起身,響起彈簧搖曳的聲音。

  視線一端捕捉到墻上的日歷,21號那天用紅筆畫了個圈,寫著「文化祭」的字眼。

  睡意全無,下樓練習一下咖啡吧。

  父親已經回到房間了,真澄一個人自如地操作起咖啡機。

  時間就像他面前被碾成粉末的咖啡豆,一點點流逝,填滿日子間的縫隙。

  轉眼便到了目標日期的那天。

  于是,初中最后一屆文化祭,開始了——

大熊貓文學    繼承人小姐對我不太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