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澄離開滿剌加海峽,又經過了正在被尼德蘭人入侵的滿者伯夷國附屬國——巽他格拉巴王國。
此時這片肥沃土地的名字已經被改成了“巴達維亞”,成為了尼德蘭東婆羅多公司在遠東的總部和統治中心。
只看城市上空的輝煌靈光和繚繞的圣音,就知道這里必定擁有大量駐軍,甚至是新教陣營的高序列神職者!
“將來對上一家獨大的弗朗機帝國和圣十字教會,可以試著找他們合縱連橫。
只不過他們本質上都是殖民者,胃口同樣不小,需要小心與虎謀皮。”
當王澄繼續沿著爪哇海往前走的時候,看到的南島人王國、蘇丹國、城邦、部落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則是各種屬于邪祟、大邪祟的血腥靈光。
他聽說過,只要過了爪哇島繼續向東,海上危險陡增。
荒島上森林里到處都是邪祟、大邪祟和被它們無意識豢養的血食,那里已經不是人類統治的世界。
萬物有靈在這里被體現的淋漓盡致,人已不再是萬物靈長,甚至不得不反過來供奉那些大邪祟才能勉強存活。
“現實條件如此,也就怪不得西洋人的新舊圣十字教會、星月教會、婆羅門教、上座部佛教這些神道勢力都熱衷于在西部主航線建立據點。
只有那些實力最弱的南島人泛靈教才會散布到上萬座大大小小的危險島嶼上,背負著跟大昭疍民一樣為人擋災的‘天命’。
反過來,只要一家大勢力控制了關鍵航線上的那些大型島嶼和關鍵據點,構成海上長城和從北到南的第一島鏈,就相當于控制了整個南洋。
但照目前魚龍混雜的局勢來看,想要做到這一點很難很難。
至少也要有上三品的實力才能在這里分一杯羹,初步站穩腳跟,達到二品乃至一品才有可能實現野望。”
這時,王澄突然抬頭,看向西方的重重島嶼。
“視線好像變得越來越不清楚了。”
在他的視野中慢慢升起了一層薄霧,第一件裝臟物帶著他重走環球之旅的效果,明顯受到了某種力量的壓制。
視線越來越窄,鼻端漸漸充滿縈繞不去的血腥味。
照這樣下去,不要說是完成環球航行之旅,單純是想要看一看墻外仙界的風光難度都很大。
果不其然,在到達那片盛產丁香、豆蔻、胡椒.等等香料的摩鹿加群島時,前進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來。
特里尼達號的軌跡在這片核心香料群島中左轉右轉,最終突然停在了一座小島面前。
“這是.?”
王澄瞳孔一縮,駭然看到那座長滿了各種香料的小島邊緣突兀地裂開了一道長長的彩色縫隙。
在島上形成了一片長滿各種彩色蘑菇、靈芝的詭異秘境。
在秘境邊緣停泊著幾艘弗朗機大帆船,還建起了一座前哨站式的武裝教堂。
本應只在日夜交界時才會出現的咒禁長城也在這片秘境里顯露大半。
只可惜城磚坍塌,敵樓崩毀,壇城暗淡無光,顯然已經不具備抵御外界入侵的功能。
環球艦隊的那五艘冒險船顯然就是在橫渡了仙界之后,從這里回歸了墻內世界。
被弗朗機人順藤摸瓜找到了裂縫,這才引發了包括三艘三級艦千里迢迢到殖民地入列、筐蛇尾誕生、紅藥液、大屠殺、攻打滿剌加等等一系列事端。
不過這條裂縫所在的位置已經遠遠超出了老父親和老岳父他們管轄的范圍,就算知道出現漏洞也無計可施。
同時,看到這一幕,王澄也終于明白公爵口中所謂的“地獄之門計劃”和“紅藥液”到底是什么意思了(320章)。
“西洋的權貴們也想要不死藥,想要長生不死!”
王澄看似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廢話。
如果有機會就算是乞丐也想要得到這種寶物,畢竟只要活的夠久,就算是手里的破碗都有可能變成古董。
但是不同于已經跟“仙界”共生了至少兩千多年,對任何探索都十分審慎的神州王朝。
第一次來到這里,見識到這種寶物的弗朗機人,顯然只能用無知者無畏來形容,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到底觸犯了多少禁忌。
“不僅研究能改造生物血脈的紅藥液,竟然還敢妄圖馴服仙渣當成戰爭兵器。
歷朝歷代的社稷主都不敢有這么大膽的想法。
用西洋人的話來說,這就是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你能決定什么時候打開,卻沒有資格決定什么時候把它再關上。”
王澄從裂縫深處的迷霧中收回目光,扭頭看向了那座武裝教堂。
那里正傳來越來越響亮的宏大禱祝聲。
教堂的門戶在驀然強盛的靈性之風鼓蕩中轟然洞開。
讓王澄看到了一個身穿黑袍的中年人,帶著一群教士和學徒跪在一座十字架前,將一瓶紅寶石般璀璨的藥液高舉過頂。
公爵的記憶里有這個人,正是發明了紅藥液這種神奇造物的煉金術師萊昂!
當教堂里禱祝的聲音高昂到極致,他將手中的紅藥液一飲而盡。
某種晉升科儀被最終激活。
頭頂三尺處,異種道炁和無形的知識、創造力、權柄融合,變成一顆模樣古怪的光質心臟。
一半是青銅齒輪機械機構,一半是紅寶石一樣的透明血肉,既發出了齒輪轉動的聲響,又有心臟的跳動聲。
雖然外表看起來有些詭異,但在遠遠遙望的王澄眼中,它仿佛就是最完美的世間真理。
西洋神秘學將之冠名為“神性”、“點金石”、“第五元素”、“萬用靈藥阿佐特”,能讓一個人的靈魂在一定程度上實現有限的不朽。
在神州近似的東西被稱作神敕、果位。
以自身的靈性、知識和對世界的功績為原料,以一場浩大的神道儀式為熔爐,最終凝聚成一位高序列、上三品的唯一憑證。
即使鬼神和英靈的意識在漫長的時間中消磨殆盡,靈魂的軀殼也能永遠存在下去,變成非人格的存在。
然后這顆心臟猛然沒入煉金術師萊昂體內。
鐺鐺鐺.
天國的鐘聲在虛空中敲響,標志著一位高序列人間英靈的誕生。
煉金術師萊昂站起身來,看著自己無比強健的身軀,壓抑不住地發出大笑:
“哈哈哈,我將篡奪造物者的權柄,登臨至高,成為從靈魂到肉體都永恒不朽的人間真神!”
然后看向自己的追隨者和國王派來的官員、騎士,無師自通道:
“這份榮耀我不會獨享。
在座各位全都會是第一批超越人類的偉大存在!”
引來一片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顯然,弗朗機人除了攫取財富之外,對僑民的大屠殺和對滿剌加海峽的攻略,有一大半的原因就是這個。
王澄的眼神變得格外危險:
“你們想要獨占香料群島,在這里做長生實驗,然后搞出注定控制不了的爛攤子再丟給我們這些逃不掉的本地人?
真是想的美。
我猜不管是駐地在巴達維亞的尼德蘭人,還是駐地在婆羅多加爾各答的不列顛尼亞人應該都對你們的計劃很感興趣。”
王澄準備反手就給他們來上一個舉報。
他剛要催發第一件裝臟物,借著這種特殊的狀態繼續向前,試圖獲得更多的情報。
卻在觸及到那道裂縫秘境邊界的時候,像是撞上了銅墻鐵壁,空氣中都發出一聲悶響。
“什么人?”
煉金術師萊昂正處于與神同在的狀態,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不對,霍然扭頭,卻跟張太岳一樣什么都沒有發現。
此時,王澄已經瞬間被彈回了平湖港的船塢里。
像是受到了強烈的沖擊,后退一步才穩住了身體。
先前他就已經有所預感,這種絕對安全的環球之旅不會那么順利,臉上倒也沒有什么意外之色。
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剛剛在觸碰裂縫時,一道突然沒入四海通寶錢眼里的道炁身上。
“剛剛是什么情況?
四海通寶可是我最仰仗的寶物,萬萬不能出問題。”
王澄心里急切,臉上卻不露分毫,先是揮手支開隨行的雪千代等人,自己進入了特里尼達號的船長室。
心中一動。
下一刻,竟然整個人都鉆進了那一方天圓地方的錢眼世界里。
當啷!
原地只剩下半枚亮晶晶的銅錢掉落在甲板上,沒有被任何人看到。
一開始的時候這里只能存放死物,最多傳送靈體化的書蠹精和符應鎮物化身的童子們,其他任何活物都進不來。
如今卻發生了神奇的變化,王澄的肉身直接進入到了這里,沒有感受到任何不適。
左右四顧,發現那來自墻外的一縷道炁早已融入到了這一方天地中,再也難覓蹤跡。
于是一點點仔細觀察自己這件連兩位姐姐都不知道的,最根本的至寶到底發生了什么變故。
跟最開始一樣,只有一小片地方是保存完好的小橋流水,亭臺樓閣,中間圍繞著一座法財庫。
庫里還有自己存放在這里的諸多法財,金銀珠寶、香火法錢、迷香、鎮物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鎮物定心金箍、兩塊牌匾、海量的軍火等等。
走出這一小片地方,就全都是破敗的連綿宮闕。
倒塌的廊柱、搖搖欲墜的重檐廡殿、叢生的雜草看起來曾經十分輝煌,卻又荒廢了無數年。
“咦,有變化。”
他發現那座位于錢眼小世界最核心處,只有帝王才能用的重檐廡殿頂宮殿竟然自我修復了大半。
暗淡的磚瓦又重新泛起神光,隱隱現出一絲不凡。
早就破碎難辨的匾額也重新掛上去了半邊,隱隱可以分辨出來一個“財”字!
王澄早就覺得這寶物一定大有來頭,僅僅一半就至少是“一國之寶”級別,要是完整版肯定遠超一國之寶。
只是情報太少,分辨不出它到底錨定著哪一段神話傳說。
一路走到那一片波光粼粼的清澈湖水時,又萬分驚喜地發現了另外一個變化。
湖中心本來靜靜停著一艘烏篷船,小船中央的桌子上擺著一本嶄新的賬簿,一列寫著“收”,另一列寫著“支”。
厚厚的整本賬簿都是一片空白,只在第一頁上“收”的那一欄寫著一行雋秀小字:
“喂,有人嗎?神仙?妖怪?”
而在“支”的這一列則寫著:
“朋友,你猜對了,我確實是妖怪。
你怎么稱呼,今年貴庚,家住哪里啊?”
自從王澄寫上后面這行字開始,已經反復觀察過很多次,但整整一年時間都沒有得到過任何回應。
然后,就在今天,“收”的那一欄下方第二行,竟然緩緩浮現出了全新的字跡,跟第一行一樣雋秀:
“這銅錢真的有意識?難道你是住在賬簿里的妖怪嗎?
對了,我叫扶搖,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