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光重新亮起。
關外漠南之地,綠色海洋一般的大草原上。
一群面色慘淡的前嚴黨骨干圍成一圈,已經接受了自己不得不從賊,并且只能一條路走到黑的現實。
畢竟有些事不上稱沒有四兩重,上了稱一千斤也打不住。
就憑他們這些年干的那些爛事,一旦被皇帝放到了臺面上,所有人都逃不過那當頭一刀。
更關鍵的是,他們瞟了一眼自己手臂上被廣澤郡王種下的血蓮印,代表他們已經成了新白蓮教的高層教眾,沒有任何拒絕的機會。
“王咳,教主,咱們下一步去哪?”
羅文龍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人群中間坐著的一個瞎瘸胖子、一個獨臂大俠、半截焦炭,三個人竟湊不出一個囫圇人。
實在是望之不似人君。
嚴東樓號稱鬼才,自稱天下第二聰明人,主要還是為了給紹治皇帝面子。
他始終堅信自己的驚世智慧天下第一,在動手之前就想好了后路。
看了一圈自己用十幾年時間打造的班底,緩緩吐出一句:
“本王會去跟草原人.和親!”
一句話便石破天驚,引起軒然大波。
“什么?您要繼韓家天子北狩之后,再開皇子和親的先河?這這這.”
就算是一群奸臣聽到這話也忍不住面面相覷,滿臉震驚。
人家老朱家的天命是:“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朱規韓隨,兩百年來受困于天命的韓家皇帝們也是這么干的。
可你這大宗嫡脈剛剛掙脫了朱、韓兩家的天命,跳出了大昭的泥坑,第一件要干的事情竟然就是和親?
還是跟立國后敵對了兩百年的韃虜?
但是他們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似乎除了投靠能跟大昭分庭抗禮的草原人之外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某種程度上,“皇子和親”倒不失為一步妙棋。
卻也不得不在心里感嘆:
“裕王身邊的一群清流個個通倭,景王和我們這群濁流也不甘落后,直接去通韃靼。”
當真是朕的兒子既通倭,也通韃,這輩子算是有了。
廣澤郡王不忘給他們畫餅:
“紹治老賊中了本王的輪管天盤,已經沒有下一個四十九天能讓他再練第二顆不死仙藥了。
不出一月必死無疑!
本王手中有大義,草原人手里有兵,何愁不能趁著我那皇兄剛剛登基,根基不穩殺回大昭,南下擒龍,奪回皇位?
尤其是那俺答汗,十年前曾經打到京城腳下,最終無功而返。
這次有本王親自叫門,打開漢始皇帝王神炁的封禁,拿下京師畢竟手到擒來。
本王手中雖無本錢賞賜他們,但像當年的唐軍引外軍平叛一樣,允諾他們劫掠京城一月,想來也能滿足他們的胃口。
此后朕再與黃金家族世代和親,開通互市,共治天下,豈不是長治久安,兩難自解?”
這話說的一群黨羽都有些意動。
曾經的云蒙帝國如今早已四分五裂。
東部是云蒙韃靼的黃金家族實力派,西部是前云蒙的部落聯盟瓦剌,兩者之間長期對立。
東部實力更強,卻是“大汗虛位,強藩并立”的局面,俺答汗統治的土默特部,才是最強的勢力。
此人出身黃金家族,可以被視作“攝政王”般的角色。
是大漠中實際上的統治者,勢力范圍東起建州,西至西海,經常脅迫名義上的大汗,也是他的侄子聽從他的安排。
這是最合適的聯姻對象。
而且草原傳下來的優良傳統,真男人從不玩順位繼承制。
對他們這種專業反賊來說大有可為。
更妙的是俺答汗信佛,有意為草原諸部引入高原上的佛教信仰,黃金家族和草原上的王公們正是他們白蓮教傳教的完美受眾。
制定的計劃不錯,廣澤郡王卻也不無惋惜:
“可惜沒能帶走獨眼石人和天工寶船。”
云蒙亂世,韓家祖上意外挖出了那一尊應天命而生的符應鎮物獨眼石人。
靠著麾下精銳教眾和一群濁河河工起家逐鹿天下。
當年太祖韓林正是靠它逃過了淹死在瓜步江的天命,收服押送他的大將廖永忠。
還以符應鎮物獨眼石人偷襲了彼時幾乎已經鼎定天下,卻還沒有真正坐上社稷主之位的吳王朱十六。
最終左手捧著獨眼石人,右手捧著傳國玉璽,登上了至尊至貴的社稷主大位。
若有獨眼石人在手,韓欽煜有信心復刻太祖的豐功偉績!
計劃既定,眾人抓緊時間休整,準備繼續北上。
廣澤郡王則驅使白陽化身身上的壽火為青陽化身治療傷勢,燒焦的軀體褪去硬殼,露出了下面微微帶著木質紋理的新肉。
雖然變成了活死人,好歹還是保住了一條性命。
不過,在受傷之后,那種吞吃五臟歸真丹時像是在吞吃活物般的微妙感覺又一次涌上心頭,不自覺地對仙藥更加心生渴望。
深入骨髓的對健康、實力的渴望,比任何成癮性藥物都要來得強烈。
“更多,朕還想要更多。更多的丹藥,更快的修行速度。
朕想要去往墻外那個資源豐富的仙界,更想打破那一面名叫‘山海咒禁’的墻。”
直到現在,他也并沒有意識到其中存在什么問題,只認為這是正常現象。
他們背后的玉京城中。
看起來老態龍鐘已經命不久矣的紹治皇帝也揮退所有人,自己走進了寢宮。
確定四下無人,這才從袖子里取出了那一只漢武帝的金銅仙人承露盤。
輕輕一撥其中的機關,陰陽魚的魚眼中竟又冒出一顆新的五臟歸真丹!
這便是承露盤的能耐。
他不惜透支民力,再苦一苦百姓,抽取帝國漢始皇帝王神炁灌注承露盤。
驅動這件鎮物施展分丹之法,將一顆五臟歸真丹分成了兩顆,每一顆都有原版的八成功效!
先前得到陸云塵提醒,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偷偷防了一手,今日救他一命。
感受到身上極致的虛弱,毫不猶豫拿起丹藥吞入腹中。
感受著力量重新涌起,須發反黑,興奮之余,不由喃喃道:
“更多,朕要更多仙藥。”
然后便有太監在外面匆忙稟告:
“陛下,種著‘心花’的康塞普遜號突然消失了!”
另一頭的瀛洲東海國。
大戰一夜又用一整個白天的時間善后,順手用自己的旗艦召喚走了皇帝的康塞普遜號。
王澄此時依舊精神奕奕,洗了個澡正準備去助師姐修行。
負責安排日程的青衣仕女書蠹精,卻給他送來了一堆軍火求購信。
十分奇怪的是,這次很多客戶都是大名麾下的各豪族當主,而不是大名,這些人往日里都是摳摳搜搜,這次卻格外大方。
“什么情況?這些豪族怎么突然都有錢了?”
聞言,書蠹精面露古怪,為他解惑道:
“王爺,聽說是主島上不知道哪里蹦出來一只實力高強,至少四品起步的.猴妖。
他做事瘋瘋癲癲,一刻都停不下來,到處打砸鬧事,摧城拔寨無人能擋,據說有在世鬼神出手都被他給輕松逃掉。”
接著壓低了聲音:
“然后那些代替大名管理家業的豪族,就趁著這個天賜良機,把以前的.假賬都給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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