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進!”
總大將大友義鎮猛然揮落手中的生鐵軍配扇,麾下一支高達數萬人的軍勢呼嘯著沖破兩國邊境線。
數量最多的足輕頭戴斗笠,手持十字長槍;然后是身披胴丸,腰挎武士刀的武士.
他們身后弓箭隊、鐵炮隊、騎兵應有盡有,甚至還有用騾馬牽引的“國崩”火炮。
大友家靠著皈依圣十字教會,坐擁全瀛洲最先進,數量最多的火器,大部分火繩槍都是從弗朗機進口的原裝貨,而不是本地仿造的劣質貨色。
要不然他們也不可能抗衡力量輻射十國的毛利元就。
“鐵炮隊,早込,三段擊,開火!”
雷鬼立花道雪揮舞比總大將“軍配”更低一級的“采配”,一種用皮革條綁在短柄上制成的指揮棒,向麾下軍勢下達了軍令。
砰!砰!砰!砰!
硝煙彌漫,熾熱的火線直撲對面營寨。
面對邊境哨所匆忙組織起來的倭人仆從軍,大友家獅子搏兔,一上來就派出了最精的銳鐵炮隊。
當今瀛洲,天下強藩的鐵炮裝備比例大概可以達到百分之五,但大友家卻足足有百分之十!
鐵炮隊總數差不多有近三千人,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是立花家的直屬精銳。
雷鬼立花道雪針對鐵炮射擊前的繁雜動作做出了改良,發明了將彈藥和彈丸提前混和,稱量好一次射擊的劑量放入特制的竹筒中,名為“早込”之法。
并備份許多個混合好的竹筒再以草繩連結成一串掛在肩上,使用時由于可以同時倒入一發份的火藥和彈丸,省略了射擊步驟而大幅提升射擊速度。
又以三段射方式大幅提高了火力密度,已經有些接近王澄使用紙殼定裝彈加三段射的“線式戰術”了。
作為你死我活的對手,絕不能小看了天下英雄。
而給對手最大的尊重,恰恰就是將其徹底斬草除根!
前線早就變成黃金惡主“金錢奴隸”的倭人軍官,捂著中槍的肩膀,按照王澄的命令,只是稍作抵抗便帶頭倉皇而逃。
不算險要的邊境哨所全線潰敗。
“影流斬,殺!”
一隊手持五尺長刀的影流武士在后面銜尾追殺,本來就散亂的逃亡隊伍頓時變成了大潰逃,失去了最后的組織力。
這種鐵炮射擊和此長刀部隊的配合攻勢,便是立花家秘傳的“強襲戰法”。
先以三倍數集體鐵炮攻擊過后,奇襲的部隊趁著敵軍大亂以使用長刀的影流“斬入”部隊從旁追擊。
可惜目前人心愿力的反饋還不夠強烈,立花家取得的戰果也不算多么轟動,這種秘傳兵法沒能變成兵道密卷,賦予他們特殊的陣法加成。
“追擊!”
大友家的軍勢一路長驅直入,勢如破竹,攻破了東海國境內的一個個哨所。
一切戰果都證明,東海國領土上這些只能大量使用仆從軍的陸軍確實不堪一擊,他們也對大友家的激烈突襲沒有做好準備。
接下來的幾天,接連上演了一幕幕東海國敗退的戲碼:
邊境產糧區早良城的稻田在夕陽下泛起金燦燦的浪花,出身五峰旗的三十六猛之一卻下令焚毀糧倉,帶著搜刮的金銀珠寶提前逃走。
不敗奇將高橋紹運家的武士得到先登之功,砍倒了城頭立著的五峰旗桿.
鷹取山城的倭人守軍面對強大的兵鋒,紛紛“嘩變”夜逃。
五峰旗守軍控制不住局勢,不得不用過量的火藥炸毀了來不及帶走的幾門千斤佛郎機.
立花道雪伸手撫摸著炮身的裂痕,心頭沉吟:
“東海國確實不擅長陸戰,但這場戰爭也實在是有些太順利了。
先不說戰斗力如何,他們甚至沒有太強烈的抵抗意志。
大名鼎鼎的二十四將、三十六猛中一個與城皆亡的將領都沒有,難道是因為疍民在海上待久了,變得不再重視土地?”
不等他想明白,就被大友義鎮的傳令兵打斷:
“圣教騎士,繼續前進!”
立花道雪和麾下的武士們聽到這個稱謂,都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信仰問題已經在大友氏集團君臣之間制造了巨大的裂痕,隨著時間推移,戰局向好,總大將威望日高,還有進一步增強的趨勢。
立花道雪深深嘆氣:
“等到擊敗了東海國,我一定要勸諫主公不能越陷越深。
大昭人是猛虎,弗朗機人也是豺狼。
再這樣下去,大友家可能會觸怒掌管宗教神權的公家王族,成為整個瀛洲的公敵啊!
比起弗朗機人的異神,至少大昭的三官還是瀛洲的上位體系,同出一源,沒有那么容易引來反噬。”
他雖然是個妖怪,卻深諳人性,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而且叛徒比敵人更可恨。
只是外敵當前,他們暫時還顧不上解決這個內部隱患,只能先放到一邊。
大軍聽令繼續前進。
在這個交通靠走,通訊靠吼的農業時代,“常行軍”的每日不過三十里到四十里左右。
而一日行軍一百多里,是丟棄物資、輕裝簡行之后才能達到的極限行軍速度。
前者的速度屬于大友家,后者的速度則屬于東海國的外五旗仆從軍。
一追一逃很快就深入了東海國腹地。
當三天后,經過一番不算艱苦的戰斗陷落高良山要塞時,欣喜若狂的大友義鎮跪在十字架前祈禱,認為這一切都是神對他的恩賜。
親自主持舉行了圣十字教會的彌撒儀式后,他就在高良山要塞設宴款待自己的家臣們。
按照不同的地位分列兩側。
地位最高的是“家老”,作為大名的首席重臣,通過合議制管理藩屬領地諸多政務,地位僅次于藩主。
雷鬼立花道雪、不敗奇將高橋紹運當仁不讓。
接下來的“一門眾”是大友氏的本家親戚,地位高低因大名態度而異,大友家的一門眾待遇還可以。
大友鎮周、大友紹鐵都是身高超過一米五五的猛將。
“譜代家臣”是世代效忠主家的家臣,放在大昭就是權貴家里的親兵、家生子。
“旗本”則是能力出眾由大名直接提拔的重臣。
最后的“外樣”則是新歸降的武士或大名,這次也來了不少,很多都是七藩國原本的流亡大名和豪族、武士。
不僅有家臣還有征召的游女作陪,全軍上下都面色輕松,覺得勝局已定。
有指望大友義鎮幫自己奪回領地的外樣大名起身謙卑敬酒:
“外臣敬豐前守殿一杯。
按現在的速度,用不了多久您就能收復七國統一九藩島,掌握西海一道,成為名副其實的九藩探題了。”
周圍一群人跟著附和:
“那寫出《海權論》的王家當主虛有其名,只有嘴皮子上的功夫,哪里比得上豐前守殿用兵如神?”
“說的沒錯,敬我們的軍神”
一部分追隨大友義鎮改信的家臣恭維更加露骨:
“等一統九藩島,再向全島推廣圣十字教會,以您的功績在升天后說不定可以成為瀛洲的主保圣人圣弗朗西斯科呢!”
這些天接連的勝利本就讓大友義鎮志得意滿,家臣的一句句恭維更是全都說到了他的心坎里。
這個時候已經沒任何人能阻止他稱圣的野心。
宴會過半,前方偵查情報的忍者回來奏報:
“發現敵軍在前方筑后川東岸的高良山丘陵地帶建立防線,守住了唯一一條過河的通道。
這次應該是東海國集結的主力。”
筑后川發源于九藩腹地的山區,全長三百里,是九藩島第一大河。
也是東海國最后的一道天然防線。
只要渡過筑后川,接下來大友家就能長驅直入,沿著官道直達疍民的統治中樞平湖港。
他們中很多人都清楚地記得,幾年前東海國之所以能打下這么多大的地盤,全都是因為王家一代當主靖海王是一位二品白水郎。
他趁著雨季,帶領自己的三千五峰選沿這條水量豐沛的筑后川一路橫掃了沿途所有的藩國。
這條大河改變了他們中很多人的命運。
家老重臣雷鬼立花道雪查看了看地圖,躬身向大友義鎮諫言道:
“主公,現在是六月已經進入雨季,我們要提防東海國最擅長的水攻啊!
吃過一次的教訓不能再吃第二次。”
大友義鎮腦子還算清醒,知道事情輕重,于是召來一位隨軍的六品陰陽師命令他卜筮天氣。
陰陽師們雖然官階并不高,但卻多受權臣貴族的仰仗,其地位遠遠凌駕于一般官員和武士之上,跟大昭的天班道士差不多。
六品陰陽師開壇做法后,對大友義鎮恭敬行禮:
“豐前守殿,六到八月才是九藩島梅雨和臺風的高發季節,在此之前筑后川的水量并不大。
內臣已經用雨女卜筮,可以用人頭擔保未來五天之內筑后川流域都只有小雨,雨量完全不足以創造水攻的條件。
就算有人在上游筑壩,也對我軍產生不了任何威脅。”
大友義鎮大喜:
“非常好。神果然在眷顧著我們!”
抓起手邊匣子里的幾枚金判賞給了陰陽師。
抬頭看向海上,心中振奮:
“卡洛告男爵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帶領他的艦隊殺向東海國的大本營平戶港。
一旦王家丟失平湖大本營,我等七國豪族就能號召原本領地上的領民造反,一口氣將唐人趕下大海。”
“如今唯一不確定的就是,那位王家二代當主到底是會死在我們的刀下,還是死在卡洛告男爵的炮口之下了。
傳令下去,誰能為我討取靖海王,我就把女兒嫁給他,讓他成為大友家的女婿!”
“吼!”
大軍氣勢如虹,稍作休整,便整軍殺向筑后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