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澄在位格拔高之后,自然看透了羅真人/蘭陵笑笑生的真面目,也看到了他麾下龜山書社諸人的來龍去脈。
臉色變幻不休:
“原來他們中某些人的祖上就是傳說中方孝孺的第十族?!
不僅從太宗皇帝的手里活下來了,還建立了秘密組織龜山書社,用兩百年時間網羅文人士紳,操縱大昭王朝政局。
甚至連數位社稷主意外死亡的背后都隱約藏著他們的影子。
這簡直就是大昭王朝的影子內閣!”
鳳洲山人此時還不知道自己只是被奇貨可居看了一眼,只有少數高層才知道的核心秘密之一就泄露了出去。
事實上,正史寫的清清楚楚,方孝孺并沒有被誅十族,只是被誅殺了父系宗族而已。
當年方孝孺跟黃子澄、齊泰一起在大昭朝堂制造了一場制度性災難。
舉薦制受益者共有873人,其中方氏家族共舉薦姻親故舊37人,都在關鍵部門,其中不乏不通文墨的紈绔子弟。
自此方氏門生故吏遍布六部,與其他被舉薦的“人才”形成了龐大的利益集團。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同為孝康重臣的黃子澄雖官至太常寺卿,其子侄卻無一人蔭補入仕。
齊泰作為兵部尚書,家族成員也一直在鳳陽老家務農。
三者對比格外凸顯出了方孝孺這位“當世大儒”的真實為人:“以私恩壞國法,以門生亂朝綱!”
為什么后來他在士林中被吹得那么好?幾乎成了大昭王朝忠臣、諍臣、直儒的代表?
自然是因為這位老先生是真的給所有文官謀福利!
如果韓家老四沒有延續朱家天命成功靖難,大昭王朝恐怕得倒退1200年。
有這樣一位陪上了自己全族為大家謀福利的老大,后世文人寫文章的時候誰不得夸他兩句?
也怪太宗文皇帝沒有真的痛下殺手,最終留下了禍根。
這些沒有被誅殺的門生故吏牽頭成立了最早的“龜山書社”,這些文人掌握著輿論喉舌,聯合到一起慢慢鼓噪聲勢。
從江南才子祝枝山的筆記《野記》開始,人為制造了所謂神州歷史上第一個誅十族的案例,突出韓老四殘暴,方孝孺忠君。
謊話說了一千遍就讓很多人都無視史實相信了這一點。
人心變化之下這一份假圣旨《誅方孝孺十族詔》也變成了符應鎮物。
本就是為了隱藏他們的身份以免被朝廷針對,自然獲得了“天網恢恢,又疏又漏”的能力。
縱使他們有朝一日真的被皇帝送了一個“十族消消樂套餐”,也能靠著這件寶貝留下許多漏網之魚。
鳳洲山人目視追來的王澄又恨又怒:
“不要說只是書中的九天玄女,就算是社稷主下詔都不可能把我們全部殺光。
你就是剛剛在瀛洲立功,得了一身御賜麒麟袍的王富貴是吧?老夫已經記住你這條社稷主的走狗了!
咱們走著瞧!”
王澄挑挑眉梢,心道:
“韓武圭當時也是這么跟我說的,然后蒲壽英的.十族就沒了,你們倒是挺有緣。”
他其實能理解這些活下來的“第十族”后裔,失去了重新成為門閥的機會,自然格外敵視大昭王朝。
甚至猜測土木堡之變中勛貴一脈差點被一鍋端,導致此后文武徹底失衡,有沒有可能也是他們的一次蓄意報復?
“本來應該是老朱家吃的苦,老韓家那是一個也沒落下。
對宗室來說這就是血的教訓,一開始心慈手軟沒有斬草除根。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還一連害了后世十代人。
一旦被這些人盯上,肯定是賊咬一口入骨三分,就連社稷主都得搬出皇宮以求保命。
對了,前面從毛海峰那里得到的廣澤王世子的情報,也跟龜山書社連起來了。
如今取代了嫡長子允、文、遵、祖、訓,欽、武、大、君、勝一脈坐上皇位的是嫡四子一脈,高、瞻、祁、見、祐,厚、載、翊、常、由。
龜山書社跟嫡長子一脈留下的最后血裔廣澤王世子韓武圭尿到一個壺里去,也就顯得理所當然了。
這韓武圭是武字輩,跟太子是一代人,熬死紹治皇帝輕而易舉,要是讓他成了在世鬼神,說不定還真有機會。”
王澄深知痛恨大昭懷念云蒙帝國的人遠遠不止這些人,不然龜山書社不可能有這么大的聲勢。
而他們采水王家的滅門慘案,也是起源于龜山書社和皇帝、國家的利益爭端。
巡按御史王本固只是執行者的角色,上面一定還有隱藏更深的主使者。
被誅方孝孺十族詔擋了一下,龜山書社和還童仙的人馬很快就逃散一空。
同時書中世界也開始黯淡下去。
十卷《忠義水滸傳》構成了一個完整的世界,每一卷都是一個特定劇情的出入口和施法媒介。
如果被切斷了原稿和書中世界的聯系,他們再想出去就只能像大海撈針一樣找其他的原稿,時間一長還會被書中世界繼續同化失去自我。
鳳洲山人這是要故意把他們逼出去,消除掉九天玄女這個最不講道理的變量,再嘗試用優勢兵力圍殺他們。
“師弟,我們殺出去跟他們拼了。”
恢復了原貌的鄭錢已經意識到“水雷屯卦”指的可不就是兼修白水郎(水)、朝奉郎(雷)的師弟?
毫不猶豫抱緊大腿,以他馬首是瞻。
其他那些被書蠹蟲解救,脫離了角色束縛的民間職官也個個義憤填膺。
“王大船頭兒/王大人救我們于危難,即使拼上性命,我們也要護您周全。”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若有差遣絕無二話。”
“說得對,即使我們人少,采水人又何惜一戰?何惜一死?”
王澄卻依舊淡定從容。
“各位稍安勿躁,誰說咱們人少?
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書蠹精!”
嘩啦——!
朝著變回青衣仕女模樣的書蠹精使了個眼色,后者抬手一揮,面前的虛空被陡然翻開一張書頁,露出了外面的景物。
妙凈尼姑這個地頭蛇早就向外面的青雀庵告警。
多年養出來的僧兵一邊對抗曾一本麾下源源不絕的兇殘海盜,一邊圍住了保存三卷水滸傳原稿的禪房。
里三層外三層,最內側才是被團團包圍的王澄一行。
鳳洲山人和還童仙兩方人馬本想先合力圍殺王澄,但是才剛剛逃出書中世界就全都傻眼。
“嘶——!這是什么?”
他們面前有一層無形的帷幕被揭開,露出了躲在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下面的王、鄭、林聯合艦隊!
由數十艘大型戰艦組成的艦隊早已在海上一字排開,即使其中最差的一艘也是用弗朗機火炮改裝過的四百料戰船。
足足幾百門大小火炮早就瞄準了這幫人的腦袋。
鄭十娘和林道乾的老巢就在與閩州治隔海相望的寶島夷洲,海峽之間最短的距離還不到三百里。
三家聯手,這片海域就是他們事實上的地盤,就算朝廷水師來了也得先給大佬遞茶拜碼頭。
從瀛洲回來之后自然是一支穿云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海上執法,閑者退避!
若有誤傷,后果自負!”
聯合艦隊本來還正愁沒有借口炮轟青雀庵呢。
正好有曾一本這種海捕文書上有名的大海盜半路殺出來,剛犯瞌睡就送來了枕頭。
王富貴是鎮海衛正五品千戶官,鄭十娘和林道乾是正五品鎮海大將軍,職責都有打擊海盜保境安民,正好專業對口。
早已是鎮海衛寶山千戶所正七品總旗的鹽人張武,扯著嗓子例行公事地喊完后,直接對身后的艦隊下令:
“大船頭有令,這里沒有閑雜人等,給我開炮!”
轟!轟!轟!轟!轟!
炮火轟鳴,橙紅的炮焰連成一片照亮了夜色下的海面,熾熱的沖擊波一瞬間仿佛將整片大海都給擊退。
無數道火線從不同方向劃過夜空,又在青雀庵上空匯聚,狠狠砸落下來。
下一刻。
墻體崩塌,屋頂炸裂,房梁摧折,烈焰沖天而起 兩艘風帆戰艦上用鎏金工藝開光的火炮早被王澄點化成了神威大將軍,每一炮都在這座藏污納垢的尼姑庵炸開一片火海。
這種大型戰爭法器,除了物理破壞力還兼具了強大的法傷,神道職官的絕活異術也不能免疫。
膏血造舟的炮彈更是自帶血焰濺射。
爆炸后不會引燃建筑卻會燒灼血肉之軀,直到徹底燒穿骨頭才會熄滅,成了還童仙麾下那些血神兵的克星。
還童仙和鳳洲山人兩方本想以多勝少,如今卻反而被王澄內外夾攻,里面的九天玄女打不過,外面的大艦隊還是打不過。
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得,頓時被揍了個人仰馬翻。
“救命!啊啊啊啊”
“不要殺我!”
“王富貴!!!你們這些泥腿子、臭丘八!簡直是得了失心瘋,在官場混難道不知道我們上面有人嗎?
等我修書一封,捏死你們比捏死螞蟻還要簡單。”
慘叫聲中夾雜著好幾個氣急敗壞的威脅聲。
王澄撓撓耳朵,不得不贊同他們的話:
“你們說的對,我知道你們上面有人。
但是接下來,希望你們下面也有人!
來啊,飽和轟炸,三輪速射,向我開炮,把他們都給我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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