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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龜山學社,忠義水滸

  這就是王澄先前發現清流士紳開始破譯海圖后,思考良久才想到的利益最大化的方案(162章)。

  不是他的利益最大化,而是疍民、采水人、乃至整個神州族群的利益最大化!

  畢竟他連自己寫的兵書《海權論》都毫不藏私在東西方公開發行,又怎么會吝嗇到藏起鄭和寶圖不讓其他采水人看?

  有了這等富可敵國的財富和威壓四海的武備做餌,一定能給大昭的海禁國策帶來截然不同的變化。

  一個人即使冒險到了世界盡頭也只是玩票自嗨,但許多人一起出海形成潮流,那就是不可阻擋的煌煌大勢。

  去找吧,三寶太監把他的所有寶物都藏在了那里!

  身為東海國使者的沈月夜也開口為他佐證:

  “我家王爺還說:若有賢能可撐起采水一脈,他愿意親自給靖王爺和天妃娘娘上表為之敘功。”

  說話時在“我家”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其他人此時心情激蕩,都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心機。

  林道乾聽到這番言論忍不住瞳孔巨震,下意識扭頭看向東海國的方向,喃喃自語道:

  “兩代靖海王竟都是如此豪杰,有如此心胸?

  林某雖也自稱豪杰,卻遠遠比不上他們不求一家一姓稱王稱霸,只求黎民百姓千秋萬代的豪情壯志。

  林某今日終于明白,采水王家為什么會是東海王了?

  一代創業,二代守業,有此之志貫穿始終,何愁我采水一脈不能大興?

  如今三家既已立盟,我林道乾必為靖海王羽翼,若違此誓,水官厭棄!”

  說完朝著靖王爺的平湖祖廟遙遙一拜。

  另一邊,鄭十娘、章權、還有林金蓮也跟著鄭重一禮。

  只有唯一一個同時知道王澄兩個身份的沈月夜,對他好像唱雙簧一樣的商業互吹洞若觀火。

  王家父子有沒有說過這番話別人不知道,她難道還不知道?

  不過,女孩無論父系還是母系都家學淵源,深知聽其言觀其行的道理,不會簡簡單單以為王澄只是在逢場作戲。

  以她對師弟的了解,剛剛這番話起碼有七成是真的。

就算那三成假的,大概也是  王锃:“這話我沒說過,但確實在理。”

  王澄純粹就是借著老父親的名人名言效應替自己背書增加可信度。

  就算有人能上表去陰間求證,這位名人百分百還得配合自家“有一品鬼神之資”的好大兒一起扯謊。

  王澄對默契十足的師姐眨眨眼睛。

  其中固然有兩個身份商業互吹的關系,但這也確實是他的真實想法。

  “我跟現在的統治者們不一樣,從骨子里就相信權力和義務對等。

  你把百姓裝在心里,百姓才會把你高高舉在肩上。

  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想當老大,關鍵時刻就必須能頂上去,不然千萬子民為什么要供養你?

  公平競爭,誰行誰上。

  現在是東海采水人最艱難的時刻,包括林道乾這種在外面搶洋人搶南洋土著的灰色人物,也是可以爭取的對象。”

  王澄看到兩家本就有底線的大海盜已然真心拜服,才繼續說道:

  “兩位,如果你有一個蘋果,我有一個蘋果,我們彼此交換,每人還是一個蘋果;

  可你有一種知識,我有一種知識,我們彼此交換,每人都擁有兩種知識。

  我提議,如果在這次營救行動里能得到鄭和寶圖,大家可以自己保留原件,但必須要讓其他兩家復制一份。”

  林道乾和鄭十娘本就占了天大的便宜,自然不會拒全都絕這個提議,連忙道:

  “這是應有之義。我們只要復制品就可以了,原件一并交給使者由東海國保管。”

  然后王澄拿出幾份書面材料遞給他們,開始分配任務。

  “這里有三條線索,咱們剛好三家一家負責一個方向。

  一家去閩州治州榕城外的五虎門,就盯著鄭氏的主要人員,防備對方一擊失手,再一次對鄭氏其他人下手。

  一家去劉氏的大本營刺桐土坑港,鄭和寶圖一開始正是由劉大夏家族保管。

  現在大范圍的解密工作開始啟動,或許已經復制、轉移給了其他人,但研究了寶圖幾十年的劉家必定還是核心之一。

  最后一家去盯著閩州治中已經暴露出來的清流士紳派核心人物王本固和他的同黨鎮海衛指揮使邢百川。

  必要時刻直接抓捕,大刑拷問,生死勿論。

  清流能趁著東海大亂綁架民間的神道職官,我們又為什么不能冒充海盜綁走朝廷命官?

  過路錢收得,買命錢也一樣收得!”

  顯而易見,局面跟羅文龍和李涇江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王富貴”回來后根本就沒有打算繼續跟王本固和邢百川玩什么官場歷險記,而是準備快刀斬亂麻,直接從根源上抹除產生問題的人。

  畢竟我好歹已經做到官匪一家,有了這么多海盜盟友,如果還給他們當模范下屬,我這些盟友不是白來了嗎?

  咱沒有大漢棋圣的棋盤,但棋圣的巔峰“棋術”還是可以學一學的。

  王澄考慮到三個方向不一定哪一邊是突破口,他們三家又是第一次合作,便以抓鬮的方式隨機分配任務。

  最后,王澄負責轉道去州城蹲守鄭家,紅旗幫負責去土坑港蹲劉家,林道乾兄妹去鎮海衛。

  其中沈月夜離家太久,從去年十月就去了瀛洲,一直到今年四月底才回來,王澄先派人送她回月港一趟去見老父親,再配合林家兄妹就近對邢百川和王本固下手。

  未知之地,佇立著一座云霧繚繞的山間莊園。

  略顯幽暗的正堂里,不少面目模糊的人影坐在幾排官帽椅上,有的穿官袍,有的穿儒衫,有的則是富家員外打扮,個個都氣度非凡。

  所聊之事也非百姓家長里短柴米油鹽,而都是軍國大事。

  “各位,咱們真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啊。

  誰能想到這采水王家竟然成了氣候,自行凝聚王印,位列國朝六十四藩屬國之一?

  有朝一日那王家小兒若是出使大昭,我等清流君子難道還要對他行大禮?簡直豈有此理!”

  “郭兄,稍安勿躁。

  咱們各家都有相熟的倭寇、大名,麾下假倭舟師加起來還不知道有多少,只要去信言明此事,瀛洲諸藩必將群起而攻之。

  那東海國孤懸海外,說不定哪一天就會舉國覆滅了。”

  “云圭先生說的不錯,采水王家的海上兵鋒再厲害也遠在天邊,威脅不到我們的家族和田產。

  要我說還是嶺南的三巢叛亂更緊要。

  這三巢叛亂已經打了六年,走山李家的李文彪、李珍父子比采水王家的威脅更大,已經占了和平、龍川、興寧、龍南、信豐、安遠六縣,殺官造反,糜爛一地。

  伯高先生老家便在龍川縣,前日全族四十三口人丁皆被誅殺,所有家財、米糧都給泥腿子瓜分一空。

  這才是事關我等根基的心腹大患!

  諸君,你們說一說,朝廷不過是在中樞諸位清流君子的倡議下免了我們的礦稅,將稅銀轉到農稅上,先苦一苦那些像草芥一樣的農戶,他們這就受不了了?

  這苦別人能吃,憑什么他們就吃不得?

  此等無君無父之輩,合該誅族!”

  “是極,自古造反的主力就是這些種田的,不堪教化都是刁民。

  我祖上便有過教訓,所有從賊之民萬萬不可放過一個啊”

  他們對采水王家還是走山李家誰的威脅更大或許還有爭論,但對造反賊民的態度卻出奇的一致,那就是殺!

  “唉,我雖離了大船頭,但這龜山學社的成員貌似也都不像是什么好人。”

  官殺攻身格高仁戴著他那副標志性的玳瑁叆叇敬陪末座,坐在最后排最靠近門口的地方。

  他精通四國語言,當過五峰旗代理二十四將,對前沿洋務十分熟悉,還是一位七品白水郎,放到哪里都是人才。

  當日,姜文淵誤打誤撞將他和毛海峰的半截尸體一起救走,高仁便在強烈的求生欲驅使下加入了后者的陣營。

  漸漸接觸到了隱藏在大昭朝野中的隱秘組織:龜山學社,這才是清流士紳對自己的正式稱呼。

  閩州治這邊只是一個分支,更北方文人薈萃的吳州治、南直隸才是主干。

  據高仁這些天的觀察,這些龜山學社的成員不論具體身份如何,在討論國家大事的時候全都以清流君子、道德圣人自居。

  指點江山針砭時弊個個都是好手,但讓他們解決具體的國家問題,卻誰也說不出個子丑寅卯。

  “我覺得或許不是他們笨,而是他們自己就是大昭最大的問題本身。”

  高仁剛入伙身份低微沒資格開口,只是靜靜聆聽,順便在心里揣摩著王澄送給他的恩情貸三十六路雷公披風锏。

  不知道議論了多久,一陣清脆的磬聲響起。

  所有人都立刻住嘴,起身恭迎來人,連坐在最前面的王本固都拱手行禮口稱:

  “見過鳳洲山人,先生臺安!”

  高仁悄悄抬頭,使出異術拜干親,供老爺自帶的“相父之術”看去。

  發現這位被尊稱為鳳洲山人的名士大約不足四十歲,身上官氣、書卷氣交雜,氣度不凡,只是一身縞素,像是在為父母丁憂。

  身上官星暫時暗淡,但一身青毓文氣卻直沖斗牛,至少也得是某個領域的文壇領袖。

  高仁見狀眼睛一亮,心中大呼:

  “奇父可居!”

  自從上一位義父擔山將孫雄、上一位大哥毛海峰接連橫死,一顆再拜義父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

  不由瞪大眼睛仔細端詳細節,看看能不能投其所好。

  發現他手中捧著三卷,封面寫著《忠義水滸傳(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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