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想來想去,都想不到,南宮射月什么時候欠了自己大人情。
他還想詢問女帝,卻見女帝已經不耐煩的揮手讓他趕緊去找南宮射月,然后掏出袖中的三國演義,如癡如醉的觀閱起來。
她甚至還拿出一小冊子,一邊看一邊做筆記。
蘇陌湊過去看女帝做了什么筆記,卻被女帝嬉笑推開,不讓他看。
蘇陌暗罵一聲,不該教她過河抽板這三十六計的!
看她好學生一樣刻苦用功,蘇陌懶得跟她告辭,哼了一聲,自個自離開臨湖殿。
跟殿外守著的安五打了個招呼,隨后回了自家宅子。
要走南宮射月和白城郡主后門,得先回家把禮物給帶上。
今日天氣晴朗,無風也無雪。
蘇陌剛進中院側門,便見陳忠、陳乾在暖房外燃起炭火,炭上燒了壺水,邊吃茶邊交談著。
陳忠跟陳乾介紹京城的情況。
陳乾以后要留在京中輔助外甥,對京城情況不熟不行。
見馬車返回,陳忠和陳乾對望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激動之色!
他們通宵達旦的守在這里!
自家侄兒,一晚不曾歸來!
兩人立馬朝蘇陌迎了上來。
蘇陌揮手讓姜老實將馬車帶去馬廄那邊,隨后朝陳乾和陳忠看了看:“二舅三舅,怎不去廳中說話?”
盡管天氣放晴,溫度還是極低。
哪怕有炭火取暖,對陳乾、陳忠這等只懂粗淺功夫的普通人來說,也是寒意刺骨。
陳乾自然不會告訴外甥,自己跟二兄足足在側門守了一宿,隨口笑道:“廳中有些悶熱,便與二兄出來坐坐。”
停了停,他壓低聲音:“陌兒昨夜…”
蘇陌隨口笑道:“在宮中過的。”
“兩位舅舅入內再說!”
把門子喚來守著暖房,蘇陌將陳進陳忠領入偏廳。
陳忠和陳乾心中詫異,想不到蘇陌沒避忌什么,便直言相告宮中留宿。
還道因為自己是外甥的舅舅的緣故,卻不曾想,自己這外甥,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兇猛得多,后宮侍衛宦官等都知道他經常夜宿宮中,只不過不敢說而已。
蘇陌喝了口熱茶,陳乾便問:“陌兒吃食不曾?”
蘇陌這才醒悟過來,自己沒吃早餐!
女帝太摳了!
早飯都沒給自己準備!
他也不想想自己睡到什么時辰才起的床,哼了一聲的道:“沒吃!”
自家開著酒樓,就在第一進和第二進,吃食自然方便得很。
蘇陌吩咐下人去取吃食過來,跟著看向陳乾問道:“長平縣來了多少人?”
陳乾嘆道:“先前收到陌兒來信,可把為舅個嚇到了!想不到陌兒在京中闖出這番局面,還成了分封侯!”
“仙鹽山那邊,來了一百號人,都是能打能殺的廝殺漢,以前與陳家寨一并走私鹽的。”
“牛家五兄弟全部來了!”
“另外,陳家寨來了一百號人,由陳虎帶著。”
“陳寶職務在身,長平縣那邊也得留人看著,便留在縣中不動。”
“縣里手下的人也來了一些…”
“…隨車運來三千斤各色海貨、一百余斤味精、一千兩金子及八千余兩銀子…”
他大概的跟蘇陌說了下情況。
蘇陌聽完,激動的一拍大腿:“好!”
“外甥準備建立私軍,正好以牛大他們為基礎,再從邑戶中挑選一些人手…”
他話沒說完,一直沉默不語的陳忠,臉色陡然一變,震驚的看著蘇陌:“陌兒要組建私軍?”
“此事萬萬不可!”
蘇陌擺手笑道:“二舅莫慌,這是陛下應允下來的,孤峰山可組建三百私軍。”
陳忠和陳乾頓時無語!
女帝竟然允許蘇陌在京城腳下,組建自己的私軍?
她就不怕自家外甥造反?
蘇陌跟著又道:“三百私軍是有點少,孤峰山已經邑戶、雇民兩萬余,這點兵力怕是維護不來。”
“侄兒打算再組建五百人的民團預備役…”
陳乾和陳忠又是無語。
這都奔八百兵馬去了。
“如此多的士兵,財力跟得上?”陳乾自然知道養兵費錢。
一個脫產士兵,起碼要十個農戶供養,八百兵卒,得八千甚至更多的邑戶!
蘇陌點點頭:“應不成問題。”
他皺了皺眉頭,自言自語的道:“如今一天應有兩千兩銀子左右的入賬,不過得投入封邑建設,再供養八百士兵確實有點吃緊!”
“正好三舅送來了萬兩銀子,能再撐上十天半月的,待封邑上了正軌便好。”
陳乾和陳忠一聽,額頭黑線。
陳忠這窮鬼不說。
陳乾現在也算是個有錢人,長平縣誰不喊他一聲陳巡檢或者陳老爺?
甚至有人傳他已是長平縣首富!
事實上陳乾也這樣認為的。
如果外甥長平縣的資產都算到他頭上,那是兩萬余現銀,當長平首富自然不成問題!
現在方知,兩萬存銀,僅外甥京城基業的十天收入而已!
陳乾這才直觀的感受到外甥在京城的根基,已經發展到一個什么樣的程度!
感嘆之余,突然遲疑了下:“咳咳!”
“陳芊雨還有秦碧兒,這次也隨三舅來了。”
“還有秦碧兒的閨女。”
蘇陌眼睛頓時一亮:“她們與點點一并來了?”
“先前怎不見她們?”
陳乾微微愕然,想不到蘇陌這般表現。
他本以為蘇陌會不喜的。
畢竟陳芊雨和秦碧兒,雖然長相俏麗,但出身極差。
陳芊雨乃私鹽販子的女兒,秦碧兒更是喪夫孀婦,還帶了個拖油瓶!
如果給人知曉蘇陌有這樣的女人,甚至差點納入蘇宅,怕會影響外甥名望。
只不過,人心肉造,兩女在長平縣,對陳乾尊敬有加,當自家公公般伺候,兩人求著陳乾帶她們赴京,陳乾心軟了一下,便答應下來。
見蘇陌一臉欣喜急切,陳乾略微松了口氣:“她們還在京城外,不曾入城。”
蘇陌皺了皺眉:“怎不與三舅一同進城?”
陳乾遲疑了下:“陌兒就不怕她們壞了你的名聲?畢竟她們…”
蘇陌失聲笑道:“外甥乃朝廷鷹犬,哪有什么名聲可言!”
“再說,外甥的女人外甥說了算,什么時候輪到外人非議!”
“不錯!”陳乾點了點頭,笑道,“陌兒不忘本,為舅甚是欣慰。”
“為舅這就教人去接她等過來!”
停了停:“不過,她們出身畢竟不好,也跟為舅說了,不奢望入得蘇門為妾,只求當個粗使丫頭伺候陌兒便可!”
陳乾這話一出。
蘇陌頓時頭疼起來。
納妾沒事,關鍵是娶妻!
也不知林墨音知曉女帝之事后,會如何一個反應!
不過,想到林墨音,蘇陌又狐疑起來。
她到底有什么事情,足足離京一個余月,都快過年了也尚未返京?
不會是女帝故意調走她的吧?
蘇陌越想越頭疼!
陳乾見蘇陌一臉苦澀的樣子,老奸巨猾,呃…閱歷豐富的他,自然知道蘇陌在想什么。
他也跟著頭疼起來。
女帝若與自己外甥好上,還能允許外甥有其他女人?
那林千戶他們怎么辦?
陳乾不再提這個問題,轉口問道:“陌兒要不要見下牛家兄弟他們?”
蘇陌擺擺手:“沒這個時間。”
“等吃過早飯,外甥還得去跑跑關系…”
陳乾正要問蘇陌要上那家的門去跑關系,突然門子在外高呼:“老爺,張衙內…”
話沒說完,張旭祖和曹峰,便一臉憤恨,氣鼓鼓的直接闖入偏廳。
蘇陌頓時一愣。
想不到女帝辦事效力這樣快。
自己剛回來,張旭祖和曹峰便登門問罪。
但不等蘇陌說話,張旭祖就怒聲道:“氣煞吾也!”
“韓玉那混蛋,不當人子!”
曹峰也是怒聲罵道:“老子看錯人了!早知那家伙如此混賬,老子定活剮了他!”
蘇陌又是愕然。
不是因為自己舉薦他們當清河坊百戶所試百戶,上門興師問罪?
他眉頭一皺:“張兄、曹兄,發生何事?”
張旭祖正要開口,目光突然落在陳乾和陳忠身上:“蘇大人…他們?”
蘇陌介紹說道:“這是本官二舅陳忠、三舅陳乾。”
“二舅、三舅,這是寧公國府的張兄、漢平侯府的曹兄!”
陳乾老臉又是色變。
寧公國府!
還有諸侯中的漢平侯!
這都是以前他連聽都沒資格聽,做夢都不敢想接觸到的存在!
想不到現在直接見到真人。
張旭祖和曹峰也是愕然。
陳乾和陳忠的相貌打扮,一看就不是什么有地位的人。
不過礙于蘇陌面子,兩人還是朝陳忠陳乾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陳乾連忙站起身:“既然張衙內與曹衙內有事找陌兒,為舅不打擾陌兒與兩位衙內議事!”
說完,便拉著陳忠離開偏廳。
蘇陌這才將目光落在兩人身上:“韓玉做了何事,使得你們如此憤怒?”
曹峰重重的哼了一聲,目光看向張旭祖:“張兄,你來跟蘇大人說!”
張旭祖憤怒說道:“韓玉那混蛋,不講道義,氣煞吾也!”
“先前他找上吾,言蘇大人被除掉督武使之職,定失去圣眷,如何有資格把持肥皂份子,正好把肥皂生意從大人手上奪走!”
蘇陌臉色陡然一沉。
想不到那韓玉,看著斯斯文文儒雅士子,骨子里竟是這樣的人。
張旭祖跟著又怒聲道:“吾豈是這等不講 道義之人!”
“將其斥罵一頓,那廝悻悻離去。”
“結果沒多久,那廝便派人前來,說肥皂乃至造船份子都不要了。”
他深吸口氣:“吾還道這廝得了失心瘋,卻想不到,市面上突然出現了極多的肥皂、香皂。”
“吾尋人一問,才知這是嶸王府的買賣!”
蘇陌臉色又是一變。
嶸王他自然知道。
和女帝的關系,就與白城郡主之父齊親王一般。
盡管不是女帝親兄,也是堂兄關系,真正的皇室之人。
論權柄,可不是張壽寧這樣的外戚可以相比的。
女帝的親兄長,早全部死了,只兩個幼弟活著,據說都禁足親王府內,已許久沒聽到他們的消息。
蘇陌狐疑看著張旭祖:“嶸王府的買賣,與韓玉有關?”
張旭祖重重哼了一聲:“誰人不知,河原侯韓家,與嶸王是穿一條褲子的!”
“嶸王府便在河原侯封邑之旁!”
“定是韓玉那廝,不知使了何種法子,偷到肥皂配方,獻給嶸王,與吾等搶奪這肥皂之利!”
蘇陌一聽也是無語。
難怪張旭祖和曹峰如此憤怒!
肥皂之利無比巨大,即便好多人入了份子,包括曹峰等地方勛貴,溫弼、李祐等,還有鳳鳴司、女帝(冷兮兮)。
蘇陌這邊,每個月仍能分到上萬兩銀子的紅利。
如果是其他人敢插手這買賣,寧公國府和漢平侯府等,自然會將對方撕成齏粉!
現在可是嶸親王!
蘇陌也頭疼起來。
別看嶸親王和女帝關系差了一層,但也是武太祖的血脈。
不少人懷疑,女帝那兩個年幼弟弟,其實早不在人世。
如此一來,女帝即使誕下子嗣,也未必能順利接掌大武江山。
絕大部分大臣思想傳統,迫于現實,不得不接受女帝登基事實。
但能不能接受女帝子嗣繼任大武帝位,還難說得很。
嚴格來說,這可是江山易姓,改朝換代!
先不說寧公國和漢平侯,有沒有實力和嶸王府對抗,就算真有,也不可能出手。
這涉及到帝位之爭!
嶸親王是極有可能登上大武皇帝寶座的幾個親王之一!
別說寧國公,便是女帝都未必敢輕易動嶸親王。
武太祖子嗣極多,大武親王,足十幾個,基本都手握兵權,掌握封地的稅收大權,如分封侯一般!
一旦動了其中之一。
其他親王唇亡齒寒之下,定會聯手,甚至聯合眾多的分封侯,以清君側之名造反!
蘇陌深吸口氣,死死的看著張旭祖和曹峰:“依兩位所見,此事如何是好?”
張旭祖眼中露出忌憚之色,壓低聲音道:“嶸親王本就…兵強馬壯,如今又…”
蘇陌臉色頓變,沉喝一聲:“張兄慎言!”
張旭祖也不敢說下去,只能哼聲道:“吾與曹兄前來尋蘇大人,便是想看看,大人有沒有法子,毀了那廝的買賣!”
蘇陌哼了一聲:“韓玉有肥皂方子,背后還有嶸王支持,你教本官如何出手?”
曹峰頓時愕然,插口說道:“便是蘇大人也沒辦法?”
蘇陌目光落在張旭祖身上,沒好氣道:“你們說能有什么法子可想!早說這方子需要保密…”
張旭祖臉上頓時露出訕訕之色。
蘇陌停了停,沉吟一下,忽然話鋒一轉:“嗯…也不一定沒辦法…本官倒有個想法…”
張旭祖連忙道:“大人趕緊說啊!”
蘇陌緩緩說道:“肥皂生意,有鳳鳴司的份子,張兄雖不好與嶸王作對,但嶸王定也忌憚寧國公三分!”
“這買賣,只能憑各自手段。”
“只要我們能把成本壓下去,降低售價,讓嶸王無利可圖便可!”
張旭祖倒不懷疑蘇陌這話。
畢竟他知道蘇陌與女帝的關系。
鳳鳴司的份子,便是女帝的份子。
嶸王估計也只敢在買賣上和自家爭利,決不敢使用其他手段的。
他眉頭微微一皺,遲疑著到:“但韓玉那廝得到配方與我等的一樣,成本亦如吾等一般…”
他話沒說完,曹峰眼睛突然一亮,死死看著蘇陌:“大人意思是,巨鯤?”
蘇陌贊賞的看了看曹峰,笑道:“曹兄說得不錯!”
“本官正是這個意思!”
“油脂極貴,肥皂成本自是降低不下來,若是能捕獲巨鯤,得到大量鯤脂,嶸王如何能與吾等打價格戰?”
張旭祖頓時激動得一拍大腿:“正是!”
“那還等什么,大人趕緊把海船造出來,吾等命人出海獵鯤!”
蘇陌翻了翻白眼:“造船匠人呢?”
“本官早讓你們去尋造船匠人,如今匠人何在?”
這話一出,張旭祖和曹峰頓時表情一滯,話都說不出來。
半晌之后,張旭祖才苦笑看 著蘇陌:“蘇大人,不是吾不使力…”
“實在是這造船匠人,不好找啊!”
“大武禁海,極少人懂得造大船,吾已使人找了不少造船匠人,他等皆言不懂造大船,吾豈敢把他們找來,壞了大人之事!”
他這話,倒不是全騙蘇陌。
人肯定是找過的,但沒真下死功夫便是了。
肥皂買賣利潤之大,張旭祖心思都在這買賣之上,造船之事越想越不靠譜,自然沒真的想盡辦法把造船匠人找來。
蘇陌定定的看著張旭祖,看得張旭祖有點心慌。
只能又咬牙說道:“待回去之后,吾再使點功夫看看!”
蘇陌這才點點頭:“此事越快越好!”
“若等嶸王的肥皂占據了市場,到時便是捕到巨鯤,也要費極大功夫方能驅逐離去!”
張旭祖和曹峰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也不敢耽擱,馬上便告辭離去!
等張旭祖和曹峰走后,蘇陌正要把兩位舅舅喚進來,然后便去找南宮射月送禮,順帶幫殷柔要好處。
哪知門子又來報,門外有一美貌少女,自稱蕭離妝,指名道姓的要找自己!
蘇陌不禁愕然起來。
林墨音的師尊找上門來?
她知道自己跟林墨音的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