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府。
因為趙王非要喝幾杯,所以元虎也只能讓廚房備了些酒菜與之共飲。
剛好下朝回來他肚子也有點餓。
“寒舍簡陋,招待不周,還望殿下見諒。”元虎舉起酒杯恭敬說道。
“富麗堂皇,哪簡陋了?還有這山珍海味哪招待不周了?”趙王先是指了指四周,又指了指酒菜,戲謔的笑道:“這小日子都快趕上父皇了。”
“當啷”元虎嚇得酒杯沒拿穩直接掉在了桌子上,他手忙腳亂撿起酒杯一臉苦笑的說道:“我的趙王殿下您知道我膽小,就別嚇唬我了,末將敢性命擔保府中無半點僭越之處。”
“哈哈哈哈,開個玩笑嘛!元將軍以前不是那么沒種啊!怎么,上回被父皇嚇到了?”趙王慢條斯理夾著菜往嘴里丟,表情似笑非笑的說道。
元虎吐出口氣,放下酒杯無奈的說道:“不怕殿下笑話,末將上回是真被陛下嚇到了,也被嚇醒了,當初一朝登高位、飄飄然然,仗著自己是陛下東宮時的舊臣干了不少荒唐事。
幸虧有吳王殿下求情,否則我哪還能在這兒喝酒?早被扒了官服。”
“還記得是我六哥幫忙求情保住你的就行。”趙王點了點頭夸獎道。
元虎頓時猜到趙王今天拉著自己喝酒不是無故放矢,而是可能跟吳王有關,立刻表態:“不敢忘,這輩子都不敢忘!吳王就是我再生父母!”
“當真?”趙王死死的盯著他。
元虎重重的點頭,“絕無虛言!”
“那現在你的再生父母有事要用到你,你怎么說?”趙王沉聲問道。
見他神色如此嚴肅和凝重,元虎心頭一時有些發虛,不敢隨便表態。
但隨即一想,吳王殿下總不可能叫自己幫他造反?除此之外有什么是不能做的?立刻答道:“絕不推辭!”
“好!”趙王一拍桌子將碗筷震得叮當響,目光灼灼的盯著元虎低聲說道:“太子有疾,六哥可取而代之。”
他一直覺得太子有腦疾。
元虎聞言,腦子里轟然炸開。
整個人呆在原地,直到手里的酒杯滑落在地上摔碎才回過神來,臉色惶恐的吼了一聲,“全都給我退下!”
廳內廳外的下人立刻紛紛離去。
“趙王殿下…這…這是吳王的意思還是您的?”元虎聲音顫抖。
趙王下意識想說實話,但是看著元虎的神態,又靈機一動,微微一笑給了個模棱兩可的回答:“你說呢?”
我說?
元虎抿了抿嘴思索起來。
這肯定是吳王殿下的意思,不好親自出面,所以讓趙王來試探自己。
畢竟趙王自己哪有這個膽子?何況這種事又怎么可能背著吳王本人?
那要答應嗎?
當然不要!
元虎只是壞,但又不蠢。
吳王雖然憑借著皇上的信任培植了一批自己的勢力,但是他想當太子要對抗的不僅是太子,還是皇上和滿朝文武,哪怕是拉上自己也無勝算。
“趙王殿下,事關重大,可否讓我仔細考慮考慮?”元虎不想答應也不敢直接拒絕,所以想采用拖字訣。
趙王雙眼一瞇,這種事情不當面答應那就是拒絕,他哈哈一笑點了點頭說道:“確實是該好好考慮一下。”
幸好裴大哥有先見之明。
知道不逼一下這家伙不會上船。
“多謝趙王體諒,我敬殿下。”元虎松了口氣,強顏歡笑著重新拿了只酒杯滿上,也不管趙王便一飲而盡。
趙王也笑吟吟的干了一杯。
“老爺!不好了老爺!”就在此時元府管家驚慌失措的跑過來,看了趙王一眼,硬著頭皮說道:“趙王殿下的護衛強闖您書房,我們攔不住。”
“什么?”元虎又驚又怒,猛地看向趙王,“趙王殿下,你這是何故?”
“豈有此理!他們焉敢背著本王如此亂來!”趙王勃然大怒,砸了酒杯起身對管家說道:“你速速帶路。”
管家下意識看向元虎。
“你還愣著做什么。”元虎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急匆匆往書房走去。
趙王嘴角一勾,緊隨其后。
書房外面已經圍了不少下人。
“老爺來了。”
“參見老爺。”
下人們紛紛讓開一條路。
“都下去。”趙王揮了揮手。
下人們面面相覷,無動于衷。
趙王立即怒喝一聲,“本王的命令都敢違抗嗎?全都給我滾下去!”
“王爺恕罪,恕罪,我等現在就退下。”下人們臉色一白四散而去。
只有管家硬著頭皮留了下來。
可見確實是元虎的心腹。
趙王也沒理會他,大步流星走進書房,拿出留影石,看著面色陰沉的對元虎說道:“元將軍且慢發作,他們都是奉本王之命,本王接到密報稱你私藏龍袍有不臣之心,給我搜!”
“是!”護衛們立刻翻找起來。
元虎驚怒交加,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一名護衛高喊,“王爺找到了!”
隨后那名護衛從挪開的書柜后面拿出一件明黃色龍袍呈到趙王面前。
管家面無血色、手腳微微發抖。
“好啊元虎!你竟然果真有謀逆之心!說!這龍袍是你自己準備的還是替別人準備的!”趙王厲聲質問。
他之前做這龍袍時。
都沒想過這龍袍能用到這里。
“這不是我的!”元虎下意識反駁了一句,接著紅著眼睛瞪著趙王嘶聲力竭的咆哮:“你怎敢如此構陷我?”
趙王微微一笑,晃了晃手里的留影石有恃無恐的說道:“方才那一幕畫面都已經被記錄下來,元將軍剛剛說要仔細考慮,可是已考慮好了?”
用元虎哪里還不明白,趙王搞這么一出就是為了逼自己上吳王的船。
自己要是敢拒絕,那他只需把留影石上交,自己就將永無翻身之地。
“吳王殿下高,太高了。”元虎悲涼的笑了起來,自嘲的問道:“趙王又何須多問?我現在還有得選嗎?”
不上吳王的船必死無疑。
上了還有一絲機會立從龍之功。
“我喜歡聽見肯定的回答,元將軍還是給個答復吧。”趙王笑了笑。
元虎深吸了一口氣,隨后咬牙切齒的說道:“末將元虎,愿追隨吳王殿下效犬馬之勞、為其肝腦涂地!”
“好,好,好啊!元將軍今后會慶幸今天的決定。”趙王哈哈大笑著將他攙扶起來,隨后看向門口手足無措的管家,“將軍,所謂事以密成。”
元虎扭頭看向管家。
眼中閃過一絲糾結。
“老…老爺…”管家下意識后退兩步,想要喚醒對方的主仆之情。
但主子對仆人哪來什么感情。
元虎一個閃身出現在其面前死死掐住他的脖子,輕輕一擰,只聽見咔嚓一聲,管家當場斃命,死不瞑目。
趙王提醒了一句,“剛剛這一幕也被收錄進了這留影石,元將軍從此再無退路,切莫三心二意啊,只要此番六哥順利登基,保你世代公侯。”
“吳王…登基?”元虎聽見這話心中一震,滿臉不敢置信道:“吳王不只是要廢太子,是要宮變篡位?”
“在大魏,想要宮變篡位比廢太子更容易。”趙王一臉認真的說道。
元虎聽完后竟然覺得有道理。
他自己都覺得這個想法荒唐。
但他對此很是悲觀,不過事到如今也回不了頭,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吳王殿下有幾成把握?末將可能見吳王一面?”元虎穩了穩心神。
趙王收起留影石負手而立,風輕云淡的說道:“這件事六哥全程不會出面,他毫不知情,是我們背著他行大逆不道之事,而他是為了社稷穩定才不得不繼位,元將軍明白了嗎?”
元虎當然明白,趙王的意思就是他不能見吳王,因為吳王要為登基后的名聲考慮,表面上不能牽扯此事。
雖然不能面見吳王詳談,但他信心卻更足了,因為吳王都已經在考慮登基后的名聲問題,說明把握很足。
自己說不定真能混個從龍之功。
他原本還忐忑的心又火熱起來。
“是末將糊涂了,明白,吳王殿下一無所知!”元虎躬身一拜,畢恭畢敬的問道:“末將需要做些什么?”
“御林軍你能控制多少人?”趙王站累了走到書桌后面坐下,把兩只腳毫無形象的翹在桌子上一晃一晃的。
元虎心中思索了片刻,隨后上前一步答道:“我手下真能提刀跟我們共舉大事的丘八估計只不到兩千。”
他在御林軍那么多年,還當過兩年主將,所以對御林軍的影響還是很深的,哪怕如今是副將,也還有兩千可用的親信,屬實是已經很不錯了。
“夠了。”趙王點點頭,然后將裴少卿制定的計劃說了出來,“一切順利的話,我得提前叫你聲侯爺了。”
“全靠趙王殿下提攜。”元虎聽完趙王的計劃后信心更足,俯身一拜。
趙王哈哈一笑,起身從他身邊走過拍了拍他的肩膀,“元將軍最近這段時間就別回家里住了,多跟你手下兄弟親近親近,等著本王的命令。”
“是,趙王殿下放心,小的連酒都不沾一口!”元虎鄭重的保證道。
這是將改變他命運的大事。
平時再不著調。
這個時候也必須克制自己。
“走了。”趙王揮揮手離去。
元虎高聲喊道:“恭送殿下。”
他沒親自去送,因為他腦子里還有些亂,需要獨自坐下來冷靜一下。
從元府離開后趙王就迫不及待去昭德館向裴少卿報喜,走路都快蹦起來了,眉飛色舞像個求表揚的孩子。
“裴大哥!裴大哥!好消息!”
“可是元虎那邊已經搞定?”正慵懶的癱在椅子上享受著葉寒霜按摩的裴少卿起身迎上去,壓低聲音問道。
除了這點他也想不出還能是什么事可以讓趙王興奮得如此不顧形象。
趙王喜笑顏開的連連點頭,“裴大哥神機妙算,沒錯,按照您的計劃行事,元虎除了上船也別無選擇。”
“他有多少人?”裴少卿問道。
“大概有兩千人,不過按照您的計劃,用這兩千人起碼能撬動裹挾五千御林軍。”趙王滿臉喜色的說道。
隨后又把留影石拿出來,有些依依不舍的遞給裴少卿,“物歸原主。”
“青巒啊,我很好奇,你是怎么一夜之間就能備好龍袍的?”裴少卿接過留影石把玩著,表情似笑非笑。
龍袍制作精良,別說是只用一個晚上,就是十個晚上也做不出一件。
趙王臉上笑容一僵,隨后又吐出口氣說道:“都這樣了,我也沒什么好瞞裴大哥的,那龍袍是我自己用蟒袍改的,在家里關起門來過過癮。”
“青巒還真是膽大包天。”裴少卿搖搖頭評價道,臉上笑容越盛,開玩笑似的問了句:“你也想當皇帝啊?”
“這話說的,誰不想?但我有自知之明,嘿嘿。”趙王嬉皮笑臉道。
裴少卿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道:“這種事誰說得準?就像吳王殿下,他大概也沒想過自己有機會當皇帝吧,有夢想,總是好的。”
“裴大哥別拿我逗樂了,誰當也輪不到我?”吳王搖搖頭不以為意。
裴少卿聞言哈哈一笑,也不在這個話題上多說,“元虎這邊搞定得比我想象中快,既然如此,事情不宜拖得太久,越快動手越好,你說呢?”
原本他還想著等鄭浩那邊從外地多調些靖安衛密探來玉京,但元虎這邊進展太快了,就得順勢改變計劃。
“都聽裴大哥的。”吳王說道。
裴少卿沉吟片刻說道:“時間定在三天之后吧,屆時按計劃行事。”
“好!”趙王重重的點頭,感覺熱血沸騰,攥緊拳頭,紅著眼睛呼吸急促的說道:“三天之后讓大魏換天!”
下午,申時之前,裴少卿和老王去宮里參加御宴,沒帶葉寒霜,畢竟世間美女雖多,但是像她那么大只的很少,太引人注意,不想節外生枝。
不光他一個人喜歡當卡車司機。
“老爺。”
兩人剛出門正好碰上老王的隨行下人,但裴少卿覺得是個玄教逆賊。
“何事?”老王駐足問道。
那隨從先看了裴少卿一眼,隨即走上前湊到老王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老王聽完微微蹙眉。
揮了揮手,“下去吧。”
“是。”隨從低著頭進了昭德館。
老王扭頭看向裴少卿,壓低聲音說道:“要讓你失望了,柳東君根本就不想見你,讓你滾遠點,還嘲諷我玄教的弟子竟然給朝廷命官當狗。”
柳東君回絕那么快,說明他本人現在就在玉京,或者是在玉京附近。
“老王啊老王,我要你何用?沒想到你連這點面子都沒有,嘖。”裴少卿搖了搖頭,一臉失望的說道。
老王暴怒,“你這人可真是屬狗臉的,我肯幫你就不錯了,事沒辦成還怪我,這他媽跟我有什么關系?
還有,柳東君是不愿意見你,是你連這點面子都沒有,不是我!”
“好吧,不怪你,怪柳東君這狗東西有眼無珠。”裴少卿一心想要見柳東君,為此不惜千里迢迢來魏國。
沒想到柳東君竟然不愿見自己。
也是最近有些成就,太飄了,覺得自己提出邀約,那誰都得給面子。
沒想到柳東君偏偏不給。
不由讓他有點惱羞成怒。
破防。
冷哼一聲,“好聲好氣的邀約他不給面子,就只能換個方式約了。”
雖然是他單方面“自作多情”。
但被拒絕了還是很不爽。
“什么方式?”老王問道,他對柳東君也很惱火,好歹曾是一家人,才剛分家就一點面子都不給自己,草!
裴少卿笑了笑,“這是秘密。”
“嘁,裝什么呢,你還能讓他主動來拜見你?”老王嗤笑一聲甩著大袖闊步離去,兩人沒有乘馬車,因為離皇宮不遠,所以慢悠悠的逛著去。
裴少卿跟上他,“那可不一定。”
“這里是魏國,不是大周,圣火教也不在大周發展,你在這兒少擺你侯爺的架子。”老王不屑一顧的道。
裴少卿嘖了一聲,“走著瞧吧。”
“當啷!”
突然一個東西從天上掉下來咂在裴少卿頭上,他低頭一看,是一根撐窗戶的木棍,彎腰撿起往樓上看去。
就看見一張眉目如畫、唇如櫻桃的秀麗面孔,因為正趴在窗沿往外張望的原因,雪白飽滿的胸脯被擠壓得呼之欲出,下一秒,女子頤指氣使的說道:“快把棍子給本姑娘送上來。”
“賤婢養的,欠揍的玩意兒,你用棍子砸了我還命令我?”剛因柳東君拒絕見面而惱羞成怒的裴少卿正一肚子火呢,現在有西門慶同款遭遇卻沒有同款待遇,更氣了,眼神冷冽。
女子似乎是從沒被那么羞辱過。
直接被罵懵了。
隨即目呲欲裂,滿臉不敢置信的瞪著裴少卿,“混賬!你竟敢罵我?”
“去你媽的!要不是老子急著去宮中赴宴,還要收拾你呢。”裴少卿冷冷的說了一句,直接將棍子沖著女子砸了回去,頭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女子下意識接住棍子,憤怒至極的她當即欲躍窗而下,但被一名老者手疾眼快的攔住,“小姐息怒,那人稱急著去宮中赴宴,估計是朝廷命官或高門公子,光天化日不宜妄動。”
“哼!我記住他了!”女子只能沖著裴少卿的背影憤憤不平說了一句。
老王嘖了一聲,“裴兄看來是真被柳東君氣到了,都不憐香惜玉。”
“憐香惜玉也是看心情的,她剛剛若再敢聒噪,我就讓她知道死字怎么寫。”裴少卿面無表情的回了句。
老王看出裴少卿心情確實是有些惡劣,也就不再繼續說撩撥他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