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尸張開嘴,發出一陣哀嚎。
它的腹部被平平地撕開,露出了里面一團猙獰的紅色肉塊。
幾根卷曲的血紅色觸手試探著伸出了干尸的腹部,向外越伸越長,逐漸蔓延到了周通的手邊。
周通咽了口唾沫,伸手想要觸碰一下那根怪異的觸手。
他對這東西的感情十分復雜。
這既是出自他妻子的尸體中,又是以他的血喂養長大的,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樣。
為培育這“孩子”,他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自提拉帕開始用儀式提前讓鬼胎降生以來,短短的幾個小時內,他臉上的那種像沾了黑泥一樣的裂紋就越來越多,已經占據了他的整個臉龐。
周通清晰地感受到,隨著臉上的東西的增多,他的生命正在流逝。
可這他以生命為代價培育出來的東西一出現就讓他心中感到十分不安。
但這也抵擋不住他與這怪物的親近感。
要是他有孩子…
那觸手忽然伸直,猛然纏住了周通的脖子,就要把周通拉向干尸的腹部。
早就察覺到不對勁的李偵抓起不遠處的一柄小刀,手起刀落,便把那觸手斬斷。
那觸手掉落在地上后還在不斷地滾動。
干尸腹部內的肉塊發出一聲怪叫。
跪在干尸前提拉帕的睜開眼,從嘴里快速地念誦了一段咒語。
他的雙手在干尸上一揮,拿起擺放在干尸旁邊的不明液體便倒了上去。
里面的肉塊徹底撕開了干尸的腹部,猛地從干尸的腹部中鉆了出來。
李偵和周通終于看清了這東西的全貌。
它和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差不多大小,身體是刺眼的猩紅色,表面有很多粘液,看起來就像是一團被剝了皮的肉塊。
從這東西身上伸展出了幾根長長的觸手,讓這東西看起來和“鬼胎”這種名字不大相符,反而更像是某種未知生物。
這東西沒張嘴的時候李偵根本分不清它的前后左右。
只在它身上的肉塊裂開,露出滿嘴帶著粘液的尖牙時,李偵才知道鬼胎的哪面是正面。
然后,他在鬼胎上看到了更加詭異的一幕。
這東西的臉竟然是在那張開的嘴里。
那張臉也是血紅色的,雙眼睜開時,眼白的位置被一種詭異的深黃色占據,瞳孔也是野獸一樣的豎瞳,看著讓人膽寒。
從影視劇中看到的場景與在現場觀看時的感覺完全不同。
真正地看到了這東西,才能體會到那違和的詭異感對正常人心理的沖擊是如何之強。
鬼胎對著周通發出一聲怪叫。
周通被嚇得后退了幾步。
提拉帕又誦念了一陣咒語。
那鬼胎的雙眼頓時緩緩閉上,張開的嘴也隨之合上,遮住了里面臉孔。
那些伸展的觸手也重新卷回了它的身邊。
這時的鬼胎雖然還是很詭異,但至少沒有剛才那么強的視覺沖擊感了。
就在這時,那具女尸的腦袋忽然炸開。
一陣慘叫過后,那女尸便再無動靜。
周通又驚又悲,踉蹌走到干尸前,怔怔地摸向了干尸的手臂。
即使這是干尸,可他妻子的冤魂就在里面。
在很多時候,這干尸都被他視作他妻子的復生。
隨著干尸中的怨魂的消失,現在他連最后的一點念想都沒了。
頭發已經全白,臉上布滿皺紋的提拉帕向后癱坐在地。
李偵生怕這家伙直接死了,連忙問道:“你怎么樣?”
“沒事,這就是代價。”提拉帕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種鬼已經成功,他們…他們慢了一步,只毀了他妻子的鬼魂。”
“要是再慢點,他們恐怕就要嘗試破種鬼之術,我這樣子…對方法力很高深,我未必是對手。”
沒有什么“未必”,你本來就不是對手…
李偵說道:“鬼胎很兇,一出世就想反噬主人,想要控制住它猶也不容易。”
提拉帕嘆了口氣:“剛才鬼胎就想直接從他仇人的妻子的肚子內出生,我擔心它失去控制,也不想傷及無辜,而那邊也正在做法,所以我只能把它拉回來,讓它在干尸中出生。”
“它本來就沒有孕育圓滿,出生后又沒有血氣補充,所以才想反噬用血喂養它的人,直接吞噬血肉補充自己。”
“你現在去和它溝通,記住,一定要用靈魂控制它的意識,一旦你壓不住它,你就完蛋了!”
最后一句是對周通說的。
聽到提拉帕的話,周通走向那個定在原地不再動彈的鬼胎,小心地伸出手,觸碰到了鬼胎的身體上。
一種怪異的感覺從他的心頭升起。
他似乎能夠感知到鬼胎的某些情緒。
周通閉上眼,又睜開眼看向鬼胎。
那種感覺不是錯覺,他確實能夠感知對方的某些情緒。
李偵看向提拉帕,忍不住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拼了自己的命,培育出那么一個東西,到底想要做什么?”
提拉帕苦笑道:“我不幫他,他就要舉報我挖尸,我有什么辦法?”
李偵淡淡道:“你說我信不信?”
“你不信也沒有辦法,事實就是這樣。”提拉帕直起身,“讓你來幫助我,肯定是我這一生最聰明的決定之一。”
“如果不是你提醒,我現在未必還能活著,難怪我前一陣總是感覺心驚肉跳。”
“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說實話,我帶你去見恰猜前,我以為你殺不了他,后續可能還需要我幫你,這可以把你綁定在我這邊,沒想到你竟然把他給殺了。”
“不過,你那邪物只吞噬一只邪物恐怕還不夠,我還會告訴你,其它的蝙蝠一系的降頭師在什么地方。”
雖然看著自己沒做什么,但李偵知道自己改變了很多事情。
如果不是他,那提拉帕應該已經死了。
既然幫都已經幫了,那獲取報酬也是應當的。
“港島居然還有蝙蝠一系的降頭師?”李偵有點詫異。
根據他獲得的恰猜的部分記憶,蝙蝠一派的降頭師在東南亞的人數都不是很多,為什么在港島會有那么多蝙蝠派的降頭師?
“我不會騙你。”提拉帕站起身,“該幫他把仇報了,也能看看鬼胎值不值得我們的付出。”
聽到“報仇”的周通急忙站起身,看向提拉帕。
“帶上他,我們一起去你的仇家看看。”提拉帕說道,“我準備一些東西。”
他走進自己的屋子,沒一會兒就背著一個背包回來。
周通把沉眠的鬼胎裝進一件衣服里,抱著出了門。
周通的出租車就扔在路邊。
要是他身體健康的話,他的腿也要幾個月才能徹底恢復。
在某一天他咬牙把車開到這里后,這車就一直停在了這邊。
這次開車的是李偵。
提拉帕不會開車。
周通開不了,除了李偵便沒有人開車。
把吸血僵尸勉強塞進了后備箱,李偵便駕駛著汽車向周通所說的方向駛去。
現在已經是后半夜,路上沒有什么車。
不到半個小時,三人就來到了一片豪華住宅區。
周通帶路,直奔一棟燈火通明的屋子而去。
三人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前面傳出了對話聲。
“多謝兩位道長幫忙,這點小意思還請不要客氣。”
“尊夫人暫時是沒事了,但是纏繞在她身上的那股邪氣還沒有祛除干凈,一旦發生什么詭異事情,可以盡快來找我們。”
“一定一定。”
一群人從對面走過來,正與停住了的李偵三人撞在一起。
對面走在中間的是和尹仲有點像的年輕男人。
兩個穿著道袍的道人走在年輕男人的兩側。
兩人身上的道袍都不是黃色的,而是藍色的八卦道袍。
其中一人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樣子,另一人年齡稍長,有四五十歲。
幾個明顯是弟子的年輕道人走在了三人的后面兩邊。
一見到對面那群人,周通的目光便死死地盯住了兩個道人中間的那個年輕男人。
那就是他無論怎么樣都想殺死的方明!
從警方那里得到一些信息后,他認為是方明玩膩了他妻子,所以找那兩個流氓去殺他的妻子。
憤怒之下,他提著棒球棍來找方明,想要報仇,結果被很能打的方明直接打斷了腿。
這時見到方明,周通被打斷的右腿又傳出了隱隱的痛感,讓周通的臉色更加難看。
提拉帕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頓時提醒道:“用你血喚醒鬼胎。”
周通咬破自己的手指,向包裹著鬼胎的衣服上滴了幾滴鮮血。
他體內的血液剩下的不多,這時就算咬了很大的一個傷口,也只是擠出了不多的一點血液。
鮮血一浸入衣服里面,那鬼胎頓時蠕動起來。
方明的眼光掃過李偵與提拉帕之后,就停在了周通的身上,雙眼瞇了起來。
在他自己看來,其實自己是有點冤枉。
身為情場浪子,他常年流連酒吧、賭場等地方,一年不知道要換多少個女人,誰知道就在這個女人身上出了事。
那女人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
一個賭場荷官罷了,想要嫁給他那自然是妄想。
聽到警方說那女人死了,他心中有點吃驚,然后便是一陣輕松。
終于擺脫了那個女人的糾纏,他怎么能不輕松?
誰知道對面那個瘋子居然對他不依不饒,現在竟然又找上門來了…
那兩個道人撞見突然出現的李偵三人時,感受卻與方明完全不同。
一看到對面的三人,兩人便心頭一跳。
只從氣勢看,提拉帕與李偵兩人一個比一個邪門。
兩人出道那么多年,幾乎從未遇到那么邪門的人物。
這兩人已經足夠讓人警惕,而看到旁邊那人把鮮血滴入那個包裹里面時,兩人立即產生了一種心驚肉跳之感。
那衣服里面到底裹了什么邪物?
那位年紀大點的道人神情警惕:“方先生,那三位是…”
方明小聲道:“兩個我不認識,抱著衣服那個和我有點誤會,前一陣子來找過我麻煩。”
年老那位道人凝重道:“那種邪性和尊夫人身上邪性有點像,我懷疑…”
方明頓時明白了什么,咬牙切齒地看向周通:“原來是他!”
那道人護著方明后退兩步:“方先生小心點,我覺得事情有點…”
一聲刺耳的怪叫傳出,鬼胎破開衣服,直接飛向了方明。
鬼胎的速度不快,但那詭異的模樣,一出現就震懾住了對面的幾人。
等幾人反應過來時,揮舞著觸角的鬼胎已經撲來了。
那個年長的道人反應最快,瞬間便從身側的一個弟子的手上拿到了桃木劍,順勢便斬在了鬼胎的一根觸手上。
鬼胎毫發無損。
桃木劍沒有劍鋒,所以沒有斬斷那觸手。
這邪惡至極的東西竟然連桃木劍都不怕!
年長的道人吃了一驚。
身后響起一陣慘叫。
年長的道人一轉頭,就看見那怪物的幾根觸手同時纏到了另一個道人與方明的身上。
不管那道人與方明怎么撕扯,都無法扯斷那紅色的觸手。
這到底是什么怪物?!
修行那么多年,道人從來沒有見過連桃木劍都不懼怕的怪物!
他連忙從一個驚慌失措的弟子身上取來幾張符紙,一股腦地貼在了鬼胎上。
然而那些符紙剛貼上去就冒出了青煙,對鬼胎幾乎沒有什么影響。
要是有法壇在,他的辦法自然能多點,可是現在對眼前的怪物卻是束手無策。
鬼胎瞬間收回所有的觸手,猛然向前,撲在了方明的身上。
它恐怖的尖牙向上張開,露出了里面的那個人頭。
那雙恐怖的眼睛對上了方明的那雙眼睛。
“不要!不要!滾!滾滾…”
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讓方明徹底地失去了理智。
他的雙手胡亂地向下推著,卻連雙手也被鬼胎的觸手給纏住。
鬼胎猛然向下,一口咬向方明的腦袋。
一柄桃木劍插在了鬼胎和方明之間,卻被鬼胎一起咬斷。
鬼胎的牙齒輕而易舉地刺穿了方明的頭骨,直接把方明的腦袋咬成了兩半。
一半在鬼胎的嘴里,另一半則留在了方明的脖子上。
白白花花的東西流了一地。
鬼胎的牙齒上也沾滿了紅白之物,看起來更猙獰,更有視覺沖擊感。
那兩個道人見沒有救下方明,一時也感到了驚悚,向后退出了十多米,才驚懼地看向鬼胎。
那兩個道人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恐懼。
見到方明被以那么殘忍的手段殺死,周通心中頓時感到一陣痛快。
那個害他妻子身死的罪魁禍首終于被他殺死了!
那他付出那么大的代價就都是值得的。
但他心中的殺意卻沒有因為殺死方明而緩解,反而更加旺盛。
旺盛到讓他想殺死眼前見到的所有人的地步。
提拉帕拍了拍周通的肩膀,嚴肅地提醒道:“要學會控制它,而不是被它控制,否則你就會變成它的傀儡。”
周通悚然一驚。
看向對那兩個道人虎視眈眈的鬼胎,他對鬼胎發出了回來的命令。
鬼胎不甘地擺動了幾下觸角,又在方明的身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才不情不愿地飛回了周通的懷里。
看著滿嘴血肉的鬼胎,周通一時有點犯惡心,差點直接吐出來。
看著鬼胎,提拉帕笑道:“幾乎沒有什么東西能克制鬼胎,而鬼胎也非常耐打,就算把它打成篩子也殺不死它,并且它會隨著吃下的血肉而變得越來越強。”
“這就是用種鬼種出來的鬼胎的可怕之處!”
李偵對鬼胎的表現也很滿意。
一般的鬼物都會懼怕陽性重的東西,可是鬼胎不怕。
而且它被斬斷的觸須還能再生長出來。
要是對手是拿著桃木劍的道人,像對面這兩人一樣,那驟然遇到鬼胎很難有生路。
那兩個道人又對視了一眼,年長的那道人冷聲道:“各位,港島是有規則的地方,不是你們肆意施展邪術害人的地方,你們就不怕害人終害己嗎?”
周通厲聲道:“你們知道他做過什么嗎?你們不知道!你們為了錢就來幫他!你們這些人都該死!都該死!”
隨著他的情緒的劇烈波動,在他懷里的鬼胎也躁動起來,又對那些道人張開了嘴。
那兩個道人臉色微變。
李偵看向周通,提醒道:“你的仇人已經死了,我們該走了。”
人都殺了,那兩個道人也不想在這里進行無謂的死斗,沒必要再殺人。
提拉帕點頭:“該死的都處理得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呼吸急促,雙眼通紅的周通沒有再說話,與提拉帕一起向來路走去。
李偵看了眼地上的尸體,跟在了兩人身后。
留在原地的兩個道人神色難看地看向地上的尸體。
“師兄,現在怎么辦?”
“能怎么辦?報警,告知家屬認領尸體。”
“我們什么都不做?”
“能做什么?那個邪物那么詭異,我們沒有把握對付,后面那兩個人邪氣逼人,看起來也很恐怖。”
“唉,港島哪來的那么恐怖的邪道人物?我修行那么多年,也沒見過那么恐怖的東西。”
“那個長頭發的應該是東南亞來的,那個年輕的不知道。”
“那師兄你親自回去通知一下這邊的事情,這里的事情我來處理就好。”
“這…”
“他們已經達成了目的,肯定不會再回來,師兄放心。”
年長的道士沒有猶豫太久,帶著兩名弟子匆匆離去。
回到出租車前,提拉帕卻擋住了想要上車的周通,轉頭對李偵說道:“你自己開車走吧,我會給你一個地址,你沿著地址找過去,就能找到我說的第二個蝙蝠派降頭師。”
“你要去的方向,和我們回家的方向相反,趕緊去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我這樣也幫不了你,就不陪你一起去了。”
李偵坐上了駕駛位,有點奇怪道:“為什么不能直接和我說對方的地址。”
提拉帕神神秘秘道:“有些人,有些事不能說,一說別人就可能生出感應。”
這理由有點離奇,但也是一個勉強說得過去的理由。
提拉帕把一個用袋子裹成一個平面狀的東西扔在了副駕駛位上。
“你去那邊,過了第一個橋,再打開這個袋子,里面會告訴你怎么找人。”
李偵看了看那個袋子,又看向提拉帕。
提拉帕笑道:“你留了我的照片,又收集了我的頭發,以我現在的狀態,根本擋不住你的降頭術,所以我不會騙你。”
“說起來也是奇怪,你們蝙蝠一派多是用出生日期來施降,就你有點不一樣…去吧。”
他退后幾步,向李偵揮了揮手。
“我找完人就來找你。”李偵發動了汽車。
提拉帕說得奇奇怪怪,但開車去一趟提拉帕所說的橋也用不了多久。
正如提拉帕所說的,李偵已經收集到了提拉帕的頭發和照片,也不大擔心這種狀態的提拉帕欺騙他。
汽車拐了個彎,向來時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
大概開了二十幾分鐘,李偵來到了一條兩邊都是小樹林偏僻的街道。
對向駛來了一輛大貨車。
在兩輛車快要會車時,那輛大貨車突然急打方向,毫無征兆地向李偵駕駛的出租車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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