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人聊天的功夫,冰立方已經吞沒了整個木星軌道,而且正在朝著土星軌道以及大環軌道蔓延,已經有十二顆意識不到發生了什么的智子、六顆水滴探測器被冷波吞沒了。
智子雖然是近似光速,但一直在搜索羅清的位置,因此是曲線飛行,導致被冷波很快追上。
目前,冷波即將追上太陽系艦隊的逃亡主力,以及那屁股后面四顆正在快速逼近的水滴。
以章北海為首的主動逃亡戰艦,將會是最后冷波最后凍結的生命。
在此期間,所有在大環軌道上以1光速滑行的太空軍成員們同樣陷入了絕對靜止,他們的生命和靈魂將暫停在這一刻,并將等待著羅清的后續營救。
這個結局有點戲劇,但宇宙本身就是一場大戲,羅清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這方面了,他心中總結了與李白、排險者、羅輯、監聽員1379號聊天的所有關鍵信息。
羅清對李白問道:“文明的存在,是不是客觀上加速了宇宙走向結局。”
李白點頭。
“那么,這個宇宙中應該有類似于排險者相反的存在吧”
李白警惕:“你想問什么”
羅清語氣平靜:“我修行至今,已經臻至元嬰境200年,而在我們的世界,擁有著進入大乘期200年,也可以抗衡天道的傳說。”
李白聽的頭皮發麻:“打住,打住,不該說的別給我說。”
羅清沒有理他,自顧自的說道:“我不知道元嬰境200年夠不夠,但我猜可能是不夠的,畢竟元嬰境和大乘境不是一個級別,兩者之間天差地遠。因此我給自己預設了500年的最少修行期。”
李白:“我有事,我先走了哈。”
李白剛要跳躍離開,羅清化作一束光子,直接以光速攔截在了他的面前。
李白:“你什么時候飛那么快了”
羅清:“剛剛在光珀那里現學的。”
李白:“我想走,你攔不住我,十一維的光速是近乎無限的,我可以瞬間離開銀河系前往其他星系,甚至是離開本纖維。”
羅清:“你試試。”
李白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動。
在兩人僵持的功夫,本我清端著些許清酒,從地球上飛過來了,它給兩人送了一些酒,桃花,桌椅板凳。
“別吵,別打架,我家本體說話直,沒什么心眼子,腦子也不太好使跟個小孩一樣,白哥理解一下哈,別跟小孩子置氣,他就是這樣的人。”本我清給兩人打了個圓場,布置好了太空酒局,隨后同步了一下羅清的光速飛行能力,以光速慢悠悠的返回地球。
李白看著一桌子被凍成冰塊的酒水混合物,以及瞬間凍成冰霜的桃花樹,沉默了一會:“我不用攝入這些,‘李白’只是我模擬出來的,我的內在還是沒變。”
“那確實可惜。”羅清把本我清辛辛苦苦端過來的這些東西重新收進袖中。
李白:“但我愿意嘗嘗。”
羅清:“晚了,想喝的話下次來地球做客,人類會招待你的,但不是今天。”說完,他卻并沒有把東西從袖子里再掏出來的意思。
李白抿著嘴,有些生氣。
此時,冷波已經完全覆蓋了暴龍卡爾指揮的吞食艦隊和人類剩余的行星級戰艦艦隊,并迅速將整個大環靜止,無論是光語者族群抑或是那些白魚,同樣沒能抵御這道冷波,紛紛靜止不動,好在冷波并不會凍死那些蘑菇。
截止此刻,冰立方所覆蓋的單位體積,已經足以塞下約1.97億顆太陽。
羅清看著那些被凍住的恒星級戰艦殘骸以及幸存者,目光飄渺不定,只覺得心里的矛盾又厚了一分,他低聲對李白說:“你聽說過‘思想者’的故事嗎”
李白點了點頭:“排險者的終極追求,全宇宙的神都知道,但這沒意義,恒星傳遞模型的介質是引力波,也就是中膜,只能以光速傳遞,這意味著宇宙的意識只能在光錐之內傳遞,沒有人會得到答案。”
羅清想到了光錐盡頭的存在,點點頭,又隨口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白哥,你覺得,我們兩個人的交流會被第三者竊聽嗎?”
已經當上白哥的李白心情大好,他聞言轉頭四下看了看,面露疑惑:“竊聽這還有別人”
隨后李白伸手跨越1.2億公里,捉了一枚正在飛向地球的智子在手心,表情古怪:“你覺得這小東西能監聽我們嗎”
李白隨手一彈,智子化為能量消失,智子在近似光速移動時所違法收集的空間零點能也瞬間還給了宇宙——原本至少等到質子衰變后,這場遙遙無期的宇宙貸款才能結清的。
四光年外,驚恐的智子操縱員還來不及在思維膜上顯示任何信息,就被瞬間轉換成一團純能量消散不見,消失速度之快,超出了三體世界的所有反應。
李白自然不會輕易將自身暴露在這些脫水小蟲子的視野中。
“沒有人監視我們,你有話可以直說。”李白自信滿滿。
羅清看著無憂無慮的李白羨慕道:“你覺得我這人怎么樣”
“像個煞筆。”李白銳評。
“那我就放心了。”羅清被罵了一頓,心里面舒服了許多。
李白覺得羅清的腦子可能確實有點毛病,可惜他是詩人不是醫生,無法醫治羅清,因此無能為力。
兩人的交流莫名其妙結束了,正如兩人的戰斗莫名其妙開始一樣。
此刻,一艘名為“悖論引擎”號的恒星級戰艦,正保持著“前進四”的加速姿態,它的艦首微微上揚,正在唯一駕駛者的命令下全速航行,已經來到了4%光速的速度。
但在它后方不足十萬公里處,一顆水滴正保持著更高的速度刺向它的引擎艙——兩者的距離,已經比上一次即將碰觸時更近。
“算了沒有七百艘戰艦,能活多少艘”
此刻,700艘恒星級戰艦像是一只張開的大傘,相互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但戰線終究不能像水滴那樣進行極速的機動轉彎,只能在太空中拉出一道漫長的曲線痕跡。
其中,200多艘已經無人控制的ai戰艦主動調整了方向,來到了殘余艦隊的末尾,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但謙蒙漸沒有料到,那四枚水滴沒有對這兩百余艘無人恒星級戰艦看上一眼,而是徑直奔著有人的戰艦飛去。
無人戰艦見狀,放棄了對有人戰艦的掩護,整齊劃一的偏離了一個方向,朝著幾十億公里外的“小苔蘚”號恒星級戰艦飛去。
瞧不起我們AI控制的戰艦是吧,三體人你給我等著。
你們會后悔的。
此時“悖論引擎”號的艦載AI已經做好了再次犧牲的覺悟,它對謙蒙漸回道:當前艦隊加速度120G,按此推算,水滴仍有97概率在7小時27分96秒內完成對所有有人戰艦的摧毀。唯一破局路徑是誘導水滴優先攻擊AI控制的無人艦,此舉預計能為有人艦爭取約8分40秒的加速窗口,足以使大約二十艘戰艦其突破8.34光速的安全閾值。
謙蒙漸讓艦載AI編輯了一條消息,發送給了前方的其他500艘戰艦,意思是所有會被摧毀的戰艦在被摧毀前盡可能的釋放電磁動能炮彈和恒星型氫彈,用盡一切辦法,去減緩水滴的加速度。
這樣的話,說不定能讓最后成功逃亡的戰艦多上這么一兩艘。
“水滴”探測器距離“悖論引擎”號不足三萬公里。
謙蒙漸的表情看起來并不緊張,他第二次開始整理自己的遺容遺表,語氣輕松的說道:“這場仗過去,那么整個人類世界應該就能完全醒悟過來雙方的差距了,前提是羅清能守住水滴。”
艦載AI好奇:守不住呢 謙蒙漸:“那就要看看是我們這邊科學家研究反物質的速度快,還是水滴摧毀整個太陽系的工業基礎的速度快了,如果到這時我們仍然慢于對方的話,那太陽系才算真正完了。但是沒關系,還有十二艘戰艦跑出去了,人類還滅亡不了。”
三萬公里轉瞬即逝。
就在水滴撞擊悖論引擎號的前一剎那,冷波降臨。
水滴頃刻間陷入完全靜止之后,“悖論引擎”號也同時停滯,接近4.27的光速瞬間降至為0,而整個戰艦的內部結構卻沒有任何應力產生,就連那正在不斷進行核聚變的發動機,也將氫核聚變暫停在了那一刻。
謙蒙漸的姿勢靜止在了向水滴的方向比中指的那一刻。
李白的身影在悖論引擎號附近出現,片刻后,羅清也已光速飛行至此處,看著空蕩蕩的“悖論引擎”號,表情頗為復雜。
兩人完全不受這“冰立方”效應的影響,李白存在于更高的維度,這三維宇宙的凍結對他而言如同隔著電視看冰箱。而羅清的化光子遁法也免疫冷波的擴散。
“看,我說了,不用急。”李白的聲音直接在羅清近乎凝固的思維中響起,帶著一絲平淡,“碳基聯邦是很標準的“秩序善良’,總是這么…高效。但對人類而言,這應該是最好的結果了,不是嗎?這場小規模的黑暗森林戰爭,暫停了。”
羅清沒有說話,他的神念在水滴表面運轉著,意識到了對方的強相互作用力材料結構時,也是嘆息一聲。
怪不得人類打不過,怪不得自己的神念滲不進去…強核力材料,堪比中子星的硬度,虧三體人研究得出來…
實際上,以自己當時0.16c左右的遁速,從大環趕到木星確實是來不及了,自己唯一的辦法就是展露自己的真正底牌…事實上他當時在極端的矛盾之下,已經幾乎忍不住要動用了。
元嬰境兩百年,勝率也不是沒有,可以賭一把 但恰好李白來了。
李白的出現,仿佛是一個勸慰自己的借口,羅清心中暗念了無數遍那場二百年前宣誓就職時的宣誓詞,硬生生忍住了,轉而與李白交戰。
心魔衍生,戾氣外化,不外乎如此。
李白莫名其妙被揍了一頓,當然,他也揍回去了,只是他并不知曉這點。
李白說:“碳基聯邦戰艦很快就會抵達地球,人類是不是先前要主持一場太陽系智慧生物大會來著這場大會將會繼續,而且會有文明等級考試,不過將是碳基聯邦主導,一會兒你清理水滴和智子的時候,最好是留一個智子,畢竟,三體人也是碳基聯邦照顧的對象之一。”
羅清低聲說:“我對三體文明,可能抱有一點偏見,我不太想讓三體活。”
李白悄聲道:“碳基聯邦走了再下手唄,反正你最慢四年也就飛到三體星系了,別那么死腦筋嘛,碳基聯邦不會冒著得罪你的風險硬保三體的。”
兩人開始當著冷鮮謙蒙漸的面,大聲密謀如何摧毀三體星系時,如何殺死三體太陽。
在此時,冰立方的絕對零度領域仍在光速擴散,它越過了大環軌道后,蔓延到了火星。
尚未關停的火星防御大陣,其能量屏障像一層半透明的琉璃罩包裹著星球。冷波觸碰大陣瞬間,陣法表面便以觸須狀蔓延開白色霜花,那是凝固的地脈能量。冰紋迅速爬滿整片區域,下一秒便隨著屏障的崩解,化作漫天熒光消散無蹤。
果然,地脈陣擋不住。
冷波吞噬著更多的空間,將更多的太陽系行星納入這永恒的靜寂。
地球、月球、金星、水星。
四顆星球防御陣法也如同被凍碎的肥皂泡,陸續消失。
接著是土星。
再然后是…太陽。
太陽被凍結了,一切等離子體都固定在太陽表面,只剩下光子仍在正常輻射,發出著溫暖的光芒。
約六個小時后,海王星、天王星、冥王星被陸續凍結。
約十個小時后,柯伊伯帶被完全凍結。
太陽系,陷入了它誕生以來最深刻的沉睡。
“我先回去了,你去救人吧,來的時候我注意到不少人還在真空空間里滑行呢,跟坐滑滑梯似的。”
李白拍了拍羅清的肩膀,隨后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