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聊了許多，上到太陽系局勢，中到分析羅清，下到公元人的那誰誰誰。
這兩年的大新聞也確實足夠多，巨環戰役結束、吞食帝國投降、光語者文明的加入，大環成為新行星、即將到來的木星談判…
聊天以史強為主，希恩斯沉默寡言，羅輯又什么都不懂。在三人喝酒聊天的時候，山杉惠子一直在給三人備菜備酒，并沒有參與男人們的話題。樂的史強直夸希恩斯有個好老婆。
但很快，這種輕松的氛圍就被打斷了。
房間內，一個全息投影裝置發出輕柔的滴答聲，并閃爍著淡淡的藍光。
“那是個什么”羅輯問。
“這個時代的電話。”史強隨口解釋道。
山杉惠子走過去看見了投影儀顯示屏中的來電姓名，那個“MOSS／太陽系艦隊”的注釋讓她微微吃驚，緊忙接通了電話。
隨后羅輯就見識了這個新時代的電話接通方式。
激光投影在空氣中互相交織，光子在光線中靈動跳躍，很快就形成了一個約莫十三四歲模樣的女孩，她是由無數細密、流動的光點構成，邊緣帶著輕微的、呼吸般的柔和光暈。
全息投影的形象遠不止如此。
房間內的光線主動避讓著她，在她周圍形成一圈若有若無的微暗區域，使得她的形象更加清晰地懸浮在半空中。她穿著微泛著珍珠白光澤的連衣裙，容貌則精致得近乎完美，皮膚呈現出一種非人的、細膩的淡銀色光澤，發梢同樣閃爍著細微的光粒子。
一個完美的，不似真實的女孩投送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這…就是新時代的電話嗎？這小姑娘是誰 羅輯暗暗吃驚。
一個清冽、平穩、不帶任何童稚口吻的女聲在房間內響起：
［晚上好，史強上校，羅輯博士，希恩斯博士，山杉惠子女士。我是MOSS，首先恭喜面壁者羅輯先生在新時代蘇醒，我代表太陽系艦隊聯席會議特來告知兩位面壁者，時隔170年，太陽系聯席會決定將召開最后一屆面壁計劃聽證會，時間初次擬定在21天之后。會議將在近地軌道太空城市進行，請羅輯博士、希恩斯博士做好與會準備。］
MOSS的聲音輕易穿透了房間內殘留的酒意，讓所有人瞬間清醒過來。
羅輯和希恩斯都還沒有說話，史強先“嘖”了一聲。
他對著那淡銀色的女孩抬了抬下巴，“小苔蘚，最后一屆面壁計劃聽證會是什么意思面壁計劃要取消了為什么是太陽系艦隊召開聽證會聯合政府呢？”
淡銀色女孩微笑：［史強上校，您目前是聯合政府的政府雇員，對新時代的秩序可能有所不知。聯合政府繼承的是聯合國，背后是地球國際給予的法理保障。而真正繼承了行星防御理事會（PDC）地位的則是艦隊國際。面壁計劃源自PDC，因此現階段的面壁計劃為艦隊國際負責，艦隊國際憲章中也明確了這一點。至于為什么是最后一屆聽證會，我也不是很清楚，艦隊國際面壁計劃負責人未向我明確解釋這一點。］
史強聞言眉頭緊皺。
羅輯聞言，顯得十分如釋重負：“這是我蘇醒以來聽到的最大的好消息了，看來是高層們要撤銷我和希恩斯的面壁者身份了。”
“好好的面壁者不想當了”史強問。
“大史，你知道我被選成面壁者是什么反應的，我早就不想干了，我已經計劃好了，等到面壁者身份被撤掉之后，我就去喚醒顏顏和枕星，然后平淡的度過一生…不用對人類負責的感覺真好！希恩斯博士，你覺得呢”
希恩斯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看著那個淡銀色的女孩，結合史強的稱呼和她的自述，羅輯恍然道：“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遍布全網的超級人工智能…MOSS對嗎？”
［羅輯博士，您叫我小苔蘚會更親切一些。］
“哦哦，好的小苔蘚，你幫我們給面壁計劃負責人回個消息，我和希恩斯博士會按時參加聽證會。”
希恩斯也點了點頭。
小苔蘚散發著柔和的光，她對羅輯人性化的微微鞠躬：“羅輯博士，不必著急，您可以乘坐任意一座太空電梯抵達近地軌道，會議地點在［星海太空城］，它前身是聯合空間站，在此之前，您還有充足的時間去體驗新時代的美好，不用著急。”
“等卸任面壁者身份后，我會有很多時間慢慢適應的，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這個身份甩掉，最好明天就開會。”羅輯脫口而出。
小苔蘚笑而不語。
史強盯著小苔蘚的全息投影：“我不是很懂艦隊國際的意思，艦隊國際是要撤銷兩位面壁者的身份，還是撤銷整個面壁計劃”
小苔蘚搖頭否認道：［面壁計劃將繼續，但面壁者本身可能會受到時間的影響而發生改變。］
史強皺眉：“狗屁的時間影響，艦隊國際覺得仗打完了，三體人不是威脅了，所以該收權了？有羅清在，剩下的面壁者都沒意義了唄。你們是在擔心這倆普通人面壁者鬧出禍端來？所以要撤掉這兩個人羅教授才剛蘇醒沒幾天啊，就這么著急的嗎？艦隊國際的領導人整體在干些什么”
小苔蘚：“這個話題可能不太方便聊哦，我們換個別的吧～”
史強被噎住了。
倒是山杉惠子走到希恩斯的身后，輕柔的捏著希恩斯的肩膀，眉眼彎彎的笑著：“其實我也早就希望我丈夫不再是面壁者的身份了，我們也想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親愛的，你說是吧。”
希恩斯僵硬的點點頭。
大史盯著希恩斯夫婦若有所思。
羅輯整個人似乎都放松下來，身體微微陷進沙發里，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大史，別把事情想那么復雜。能卸下這擔子，是好事。本來面壁計劃就是個扯犢子的東西，一個古代的笑話，要不是有羅清在，我都不敢想現在的生活是什么樣子，聽證會就聽證會吧，21天后，一切就結束了。”
史強也不好繼續說什么，他就是一個新時代的政府雇員，說難聽點就是拿工資辦事。
這個世界的聰明人多著呢，他算老幾。
最后小苔蘚對兩人說道：［羅輯博士，希恩斯博士，議程已經發送至兩位面壁者的個人終端了，核心議題將圍繞兩位面壁計劃本身展開，以及對當前‘面壁者’身份在新時代必要性的最終評估。建議兩位博士整理好冬眠前面壁行為相關記錄，并完成述職準備。如果有需要，兩位面壁者可以隨時在私人頻道呼喚我幫忙整理資料。］
最后，這個淡銀色的女孩微微頷首，“信息已傳達，期待21天后在聽證會現場親眼見到羅輯博士與希恩斯博士，再見。”
說罷，電話掛斷，全息投影變成了一團淡淡的藍。
羅輯好奇：“親眼她一個人工智能還能親眼看呢電子眼”
希恩斯突然說道：“羅教授，小苔蘚是有身體的，是在危機紀元192年出生的克隆體，現在已經十三歲了。現在的腦科學很發達，可以實現意識的上傳與下載，我這個古代腦科學家用了很長時間才搞清楚這個技術的原理。”
山杉惠子顯然不認可這個結論：“親愛的，你仍然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腦科學家。”
羅輯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土包子，一直在各種新消息中不斷驚嘆，人工智能都能有克隆身體了這和真正的人類還有什么區別…
小插曲很快就結束了，得知即將失去面壁者身份后羅輯興致高漲，拉著兩人大醉一場。
酒足飯飽之后，史強帶著爛醉如泥羅輯提出了辭行。
“這個，希恩斯教授，我和羅教授就不在這里打擾你們小兩口了，羅輯剛從南極出來，還沒法和世界接軌，又沒有境界，一個小屁孩都能一拳打死他，我得對他的安危負責。羅教授現在擱我家住著，我倆就先回了，你和你老婆在家里好好休息，感謝二位招待，回頭我讓我老兒子弄個酒局，重新喝一杯。”
說著，先天圓滿境界不再保留，史強瞬息震碎酒氣，目光重新變得清明。
希恩斯也震碎酒氣，但他境界差，反復震碎了好幾次也仍然殘留酒氣，但已經清醒過來：“我和惠子送送你們。”
“不用，打個無人飛的（di）就行了。”史強說道。
很快，史強就扛著完全喝暈的羅輯，打了個滴滴飛車離開了，希恩斯和山杉惠子則靠在樹葉的欄桿上目視著飛車的遠去。
“惠子”希恩斯輕聲道。
沒人說話。
希恩斯轉頭看向妻子，只是惠子那亙古不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了，她看著希恩斯，面如冷霜。
“惠子…你究竟怎么了。”
希恩斯苦笑。
“沒怎么，親愛的，我們去準備準備吧，你的面壁者身份就要結束了，這一切的噩夢也快結束了。”
“惠子…我，我很痛苦。”
“我知道，但這和我有什么關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