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克爾嘴唇顫抖著,機械地數著每一秒。
身后兩米處的拐角,腳步聲越來越近,零星的槍聲中夾雜著林肯痛苦的嘶吼。
而他和羅夏卻像兩尊雕塑,死死釘在后門出口處,沒有移動分毫。
他們很清楚,門后十幾米高的崗亭上,一個獄警正架著狙擊槍鎖定著這個出口。
無論是誰冒頭,第一槍警告,第二槍則會將他們徹底擊斃!
在這一刻邁克爾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看向羅夏冷峻的側臉,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你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打算拿林肯當做阻攔獄警的人肉路障?”
“阻攔?哈!”
羅夏不由嗤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別太高估你那個蠢貨哥哥,要不是因為他,現在獄警根本不會被驚動。”
“那你踏馬為什么還能這么冷靜?!”
邁克爾十指深深插進自己的頭發,聲音嘶啞,“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布置的炸藥,可你應該很清楚,但凡你的布置出現一點錯誤,我們都會死在這里!”
相比于自己那個稍有意外還能返回牢房的計劃,羅夏的計劃則太過瘋狂了,他完全沒給自己留任何退路!
羅夏面無表情地回道:“東方有個成語叫做‘破釜沉舟’,只有切斷所有退路,才能絕處逢生。”
他閉上眼感受著外圍越來越近的獄警腳步聲,沉聲道:“讓我告訴你現在樓上的鍋爐房正在發生什么。”
“兩瓶液氮罐正在以高壓霧化噴射沖擊著壓力管道的表面,而管道現在已經到了低溫脆化的邊緣,當管道裂紋在內部壓力1.2Mpa時,管道將會撕裂!”
“200攝氏度的蒸汽會像高壓水刀一樣噴涌而出!”
“而管道外壁,我早就預涂了鋁粉乙醚混合漿。四周墻面則是過氧化氫與鐵粉的氧化層。”
“鋁粉是我從牙膏里一點一點煅燒出來的,至于乙醚和過氧化氫則是從醫療室拿來的。”
“而當高溫蒸汽噴射出來時,四周的乙醚涂層將會瞬間氧化,產生微爆反應!”
“這股沖擊波雖然不強,但已經足以震散我堆積在管道中的大量面粉與懸掛在上方的硝酸甘油玻璃管!”
“再然后就是鋁粉和面粉的狂歡。”
羅夏的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弧度。
“整個鍋爐房將會發生面粉鋁粉云的爆燃!擴散的粉塵遇蒸汽火花引爆,爆速2000m/s,產生幾千度的火球!”
“爆炸會瞬間延伸到鍋爐本體,而早就已經被我更改的壓力值的管道將因壓力失衡物理炸裂!”
“1.8MPa的沖擊波遠遠超過超過混凝土柱0.3MPa抗壓極限,當屋頂砸落時又將引發二次粉塵爆炸!”
話畢,羅夏扭頭平淡地看向已經震驚地張開嘴巴呆滯在原地的邁克爾。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猛地響起!
整棟建筑劇烈震顫,墻皮簌簌剝落。
邁克爾呆若木雞地看著羅夏,后者只是平靜地撣了撣落在肩上的灰塵。
“瞧”
羅夏聳了聳肩,輕聲說,“看來我時間計算的不錯,在二次爆炸發生前,現在我們大概還有不到十秒的時間。”
他目光直指著屋外,透過墻壁,仿佛能透過混凝土墻看到崗亭上狙擊手那張因爆炸而扭曲的臉。
但職業素養讓那家伙在一秒內就重新壓低了身子,狙擊鏡的十字線再次鎖死了門口。
此時,邁克爾的哥哥林肯,渾身鮮血淋漓,攙扶著墻壁,艱難地朝這邊走來。
這家伙的腰側,一個血洞正不斷地往外涌出鮮血。
方才的爆炸竟成了他的救命稻草,所有獄警都被震得失神,竟無人記得圍捕這個重傷的逃犯。
“把槍給我。”
羅夏背對著伸出手,五指張開。
林肯微微一怔,盡管心中滿是疑惑,但還是將手槍遞給了對方。
羅夏單手推開彈匣,瞥了一眼后,心中開始默默倒數數字。
隨后,他毫不猶豫,猛地朝前沖了出去!
砰——!
鞋尖剛觸及門外地面,一發狙擊彈便在他腳前一米處炸開碎石。
這是死亡警告,下一槍必將打在他的軀干上。
然而,羅夏的速度不僅沒有減慢,反而更快了。
這一刻,槍斗術帶來的極限反應能力,被他發揮到了極致。
他身體瞬間一矮,原地一個側滾躲過了崗亭上對方那必中的一槍!
“沃特法克?!”
架著狙擊槍的獄警震驚地喃喃自語,就在他準備繼續扣動扳機時,一發子彈卻從地面射出,精準地掀開了他的頭蓋骨!
羅夏吐出嘴里的灰塵,從地上爬了起來。
在入獄的當天,他就已經發現,這里的獄警使用的狙擊槍是德拉貢諾夫SVU。
半自動設計,熟練射手可輕松實現2連發壓制。
在這連發的時間內,羅夏根本沒有任何反擊的機會。
而在這兩發子彈射完后,即便是最精銳的狙擊手,企圖從鎖定目標到扣動扳機,也需要0.81.2秒的決策時間。
他賭的就是這個時間差!
幸運的是,槍斗術帶來的極限反應和神射槍法,沒有讓他失望。
但不幸的是,一幫至少二十人,配備著自動步槍和防爆服的獄警們,已經察覺到了這邊的異常,他們緊貼墻面,正快步朝著羅夏逼近而來。
而面對這一切,羅夏卻依舊神色平靜,默默倒數著一串數字。
下一秒!
“轟隆隆——!!!”
整棟監獄突然化作噴發的火山!
沖擊波裹挾著碎玻璃從每個窗口噴涌而出,將圍剿隊伍掀得人仰馬翻。
監區內,犯人們從睡夢中驚醒,謾罵很快變成慘叫。
當蒸汽管道爆裂的火光撕開墻壁時,無數瞪大的眼珠里最后倒映的,只有吞噬一切的烈焰。
羅夏長吐一口濁氣,沒去管在地上哀嚎的獄警們。
他緩緩起身,一步步走向那座十幾米高的崗亭,木梯在他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但在這時,身后傳來邁克爾急促的呼喊。
“羅夏!羅夏!!!”
這兄弟倆也確實有點運氣。
他們在看到羅夏解決狙擊手后,立刻抓住機會沖出監獄,堪堪避開了遍布墻壁的粉塵爆炸。
此刻見羅夏攀爬崗亭,雖不明所以,但還是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登上崗亭后,羅夏一把扯過已死獄警手中的狙擊槍。
他調整倍鏡,瞄準崗亭支撐柱的底部連開數槍。
在邁克爾和林肯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本就因爆炸沖擊而搖搖欲墜的崗亭劇烈晃動,隨即轟然向后方的圍墻倒去。
此時監獄電源已被炸毀,電網上不見一絲電流。
等這十幾米高的崗亭重重砸在墻沿上后,羅夏瞥了眼下方足有近十米高的圍墻。
他先是抬槍打斷殘余鐵絲,然后迅速扒下獄警的加厚防爆服纏在手上。
最后,羅夏一腳將斷開的電網踢到墻外,他雙手緊勒鐵絲,雙腳蹬墻——
哧——!
布料與鐵絲摩擦出刺耳的聲響,羅夏的身影就像電影中的特效演員一般在急速滑降!
“這踏馬也行?”邁克爾和林肯瞠目結舌。
但現在已經沒時間猶豫了。
兩人對視一眼,有樣學樣的咬牙跟上。
羅夏落地后,向前走了十幾米,才緩緩回頭。
劇烈的火光吞噬著鋼筋水泥,整座監獄在爆炸中燃燒,烈焰沖天,黑煙翻滾,將夜空染成血色。
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過去。
被陰謀、背叛和謊言焚燒殆盡,只剩下復仇的灰燼在風中飄散!
他摸出一支煙,剛叼上嘴,一只握著打火機的手伸了過來。
低頭點燃,煙霧繚繞間,他淡淡道:“趕緊離開吧,以后別再回芝加哥了。”
珊迪指尖微顫,眼中閃爍著幽怨與哀傷。
“那我們是不是永遠不能再見了?”
“呵呵.你知道的。”
羅夏笑了笑,火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卻又在某一刻被烈焰吞噬。
“永遠不要說永遠。”
他抬手輕撫她的臉頰,指尖殘留著硝煙與血的味道。
下一秒,羅夏收回手,轉身走向路邊的茂密的叢林當中。
珊迪站在原地,呆呆地望著對方的身影被夜色吞沒。
她知道,這個男人如今不會為任何人回頭。
而現在,他將要去討回屬于他的血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