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谷伏擊陣地上 貝克漢姆中校緊抿著薄唇,舉起望遠鏡看向遠處。
鏡片里,遙遠的地平線盡頭,穿著土黃色軍裝的身影正沉穩而堅定地向著鷹谷的入口行軍而來。
“上帝,中國鋼七總隊來了,愿我能活下來…”
他身邊的一位年輕少尉下意識地吸了一口冷氣,聲音帶著細微的顫抖。
貝克漢姆中校猛地放下望遠鏡,揮了揮手道:“全體準備戰斗!”
“嘩啦!咔嚓!”
李恩菲爾德步槍的扳機保險被打開、槍栓拉動推彈上膛。
沉重的布倫輕機槍槍托被英軍士兵死死抵在肩窩,一連串緊密而壓抑的金屬撞擊聲在狹長的伏擊陣地上響起。
每一個身著卡其色作戰服的身影都下意識地將身體伏得更低,緊貼在冰冷的山巖或潮濕的泥土上。
英軍士兵們緊握著手中冰冷的武器握把被汗水浸濕,掌心黏膩一片。
胸膛里的心臟像被鼓槌猛烈敲擊的戰鼓,咚、咚、咚地撞擊著肋骨,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每一個人的目光都死死鎖住山谷入口的方向,緊張不已。
貝克漢姆的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他猛地轉過頭,對著身邊的聯絡官低吼道:“普林斯頓,告訴我,我們的空中力量究竟在哪兒?!
他們十分鐘前就應該抵達盤旋待命了!
現在中國人的前鋒都快踩進我們的火力口袋了!”
聯絡官普林斯頓臉色同樣難看,他不停地調整著頭盔下無線電耳機的接收頻率,困惑道:“信號接收正常,中校!
理論上…理論上他們應該已經到了!
天哪,再怎么說,現在中國人已經出現在狙擊點,美軍的戰機群絕不可能還在路上磨蹭!”
仿佛是為了印證普林斯頓少校那近乎禱告的話語,一陣低沉而連續的轟鳴聲突然從南方的高空傳來。
“嗡嗡嗡嗡嗡嗡————”
貝克漢姆中校和普林斯頓聯絡官以及無數緊張的英軍士兵幾乎同時抬起頭,望向那片漸漸被龐大陰影籠罩的天空。
五十架美軍戰機以凌厲的編隊姿態悍然闖入鷹谷上空!
“來了!是支援我們的戰機!”
“中國人完蛋了!等著挨炸吧!”
“他們吹噓的鋼鐵意志抵得過真正的鋼鐵機群嗎?哈哈哈哈哈哈…”
剎那間,陣地上瞬間爆發出一陣壓抑不住的歡呼。
許多英軍士兵臉上的緊張瞬間被劫后余生的狂喜替代,腰桿似乎都挺直了幾分,手指下意識地重新穩定了因等待而顫抖的槍口。
然而,這股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僅僅燃燒了不到十秒鐘,就被更為龐大的戰機群轟鳴聲撲滅!
就在美軍機群準備俯沖的前一刻,中國機群撕裂云層,以雷霆萬鈞之勢高速切入戰場!
為首的萬里一號戰機一個輕巧的橫滾,機艙罩反射著冰冷的陽光,仿佛一道無聲的命令。
整個機群隨之散開,迅速搶占了高度和攻擊陣位,瞬間便將剛剛抵達的美軍機群納入攻擊包線之中!
“米格!中國人的米格戰機!老天!目測數量比我們多好多啊!”
普林斯頓聯絡官的驚呼在貝克漢姆中校耳邊炸響道。
貝克漢姆中校的臉色慘白如紙,握著望遠鏡的手都僵硬了。
望遠鏡鏡片里清晰地映照出空中那令人絕望的數量對比:
體型更大但機動性稍遜的P51和A26,被數量占據絕對優勢的米格機群迅速分割、纏繞、追逐。
一架A26攻擊機甚至來不及釋放它攜帶的炸彈,就在數道中國戰機射出的機炮炮彈撕扯下,凌空炸成一團巨大的火球。
地面伏擊陣地上,英軍士兵剛剛點燃的勇氣之火被這從天而降的寒冷冰雹徹底澆熄。
所有仰頭觀看的英軍士兵都呆若木雞,嘴巴無意識地張開,眼神中只剩下深不見底的恐懼。
中國軍隊提前部署了強大的護航力量!
他們不僅知道會遭到空中打擊,甚至布置了反伏擊空戰陷阱!
此刻,在地面山谷入口處 鋼七總隊偵查支隊隊長平河正率領著他最精銳的偵察尖兵,快速而謹慎地穿越谷口地帶。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空中優勢的瞬間逆轉并沒有給予貝克漢姆中校任何喘息和猶豫的時間。
看著下方中國軍隊的偵查尖兵正在深入伏擊圈,此刻即使空中戰況不利,地面的戰斗也已經無可避免地觸發!
他猛地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牙關幾乎被咬碎,胸腔里擠壓出一聲充滿不甘和破釜沉舟的低吼道:
“開火!給我打掉他們!”
山脊兩側,早已蓄勢待發的英軍輕機槍、迫擊炮和狙擊手們條件反射般地扣動了扳機。
“噠噠噠噠噠噠……”
“砰!砰!砰……”
李恩菲爾德步槍沉穩的點射聲、布倫輕機槍急促的連發聲、2英寸和3英寸迫擊炮沉悶的發射聲同時響起。
山谷里,瞬間充滿了子彈高速劃過空氣的尖嘯和炮彈落地的轟響。
密集的彈雨和紛飛的彈片撲向山谷入口正在展開戰斗隊形的平河偵查支隊。
“隱蔽!隱蔽!”
平河嘶吼著,一個利落的側撲翻滾,將自己藏身在一塊巨大的巖石之后,冰涼的石頭摩擦著他的后背。
訓練有素的偵察兵們反應極快,立刻尋找就近掩體,各種警告和罵聲混雜在一起。
但這猛烈的第一波火力,確實讓他們的前進勢頭為之一滯,暴露出了位置。
貝克漢姆中校看著下方的中國偵察兵,心頭那被恐懼幾乎壓碎的戰斗狂熱短暫地回光返照了一下。
或許還能打退他們?
或許空中的纏斗能扭轉…
就在這個念頭剛升起的剎那,一陣與空中機炮截然不同、來自大地深處轟鳴,由遠及近地傳來了!
這聲音對于戰場老兵來說,熟悉得如同死亡的前奏曲——重型火炮群的齊射!
“上帝啊!不——!”
貝克漢姆中校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他瘋狂地撲回望遠鏡,循著炮聲傳來的方向望去,卻只看到遠處山坳騰起的一片炮口焰形成的煙云。
幾乎在他看清那片煙云的同時,尖銳得令人頭皮發麻的炮彈破空呼嘯聲已經由遠及近,籠罩了整個鷹谷伏擊陣地的上空!
英軍士兵們剛剛還慶幸自己占據了地利,現在卻驚恐地發現,最致命的打擊并非來自他們眼皮底下的敵人,而是來自視距之外的山嶺背面!
他們精心構筑的反斜面掩體和隱藏工事,在敵人精確的炮火覆蓋面前,如同畫在紙上的靶子。
“隱蔽!!!炮擊!!!是榴彈炮!!!”
英軍陣地上,各級軍官歇斯底里的嘶吼聲瞬間被淹沒在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
第一波試射的幾枚炮彈帶著刺耳的尖嘯,精準地砸在了伏擊陣地前方不到五十米的斜坡洼地處。
“轟!轟!轟!”
劇烈的爆炸掀起了十幾米高的土浪和碎石塊,巨大的沖擊波將最近一處臨時搭建的沙袋掩體瞬間撕開一個大豁口。
躲在后面的兩名英軍士兵甚至來不及發出慘叫,就被洶涌的氣浪和破片撕扯得四分五裂。
緊接著,天空仿佛被無數道火焰鎖鏈徹底籠罩!
真正的主打擊幕降臨了!
“轟!轟!轟!轟隆——!”
密集得幾乎無法分辨單一聲響的重炮齊射爆炸聲浪如同雷霆風暴,瞬間席卷了整個伏擊陣地!
大地在劇烈的沖擊波下瘋狂地震顫、呻吟!
肉眼可見的土石沖擊波圈如同漣漪般在爆炸點快速擴散。
1榴彈炮炮彈巨大的動能和裝藥量,成為最有效的工事破壞者。
精心挖掘的散兵坑、淺薄的土木掩體、依托山石縫隙搭建的輕機槍火力點,此刻脆弱得如同紙糊!
每一次震撼大地的爆響,都伴隨著土木結構的徹底解體!
圓木支撐梁被攔腰炸斷,坍塌的泥土碎石瞬間活埋了躲藏其中的英軍士兵。
偽裝網連同支撐它們的木架被撕成漫天飛舞的破布和尖銳木屑。
用來固定迫擊炮位置的沙袋被巨大的沖擊力炸飛上天,里面裝的泥土和里面的士兵肢體碎片混合著灑落下來。
熾熱鋒利的彈片帶著刺耳的“咻咻”聲,在山體巖壁上擦出點點火星,毫不留情地穿透單薄的工事木板甚至人體,在空氣中拉出致命的熱風!
每一次爆炸都卷起漫天摻雜著碎石、泥沙、殘肢斷臂和草木碎屑的沖擊波。
空氣瞬間被高溫、塵土和濃烈的硝煙以及血腥味完全填塞,視野被徹底遮蔽,呼吸變得極其困難。
“啊——我的腿!”
“醫護兵!杰克!杰克你怎么樣?!”
“該死!我的眼睛!我看不見了!”
“上帝救救我!媽媽…”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痛苦的哀嚎聲、絕望的呼救聲在爆炸間隙此起彼伏,卻被下一輪呼嘯而至的炮彈淹沒。
伏擊陣地瞬間變成了人間煉獄。
英軍的抵抗意志,在這精準、高效、毀滅性的炮火覆蓋下,像烈日下的冰塊一樣迅速消融。
貝克漢姆中校也被第一波延伸過來的沖擊波狠狠掀翻在地,摔在冰冷的泥土里。
滾燙的泥土碎塊砸在他的頭盔和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一塊足有拳頭大小的尖銳巖石碎片擦著他的臉頰飛過,留下一條火辣辣的血痕。
他身邊的普林斯頓少校就沒那么幸運,一片高速旋轉的榴彈彈片精準地切開了他手中的望遠鏡筒身,然后深深嵌入他身邊的通訊兵班納德下士的胸膛。
班納德甚至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像一截朽木般栽倒在地,胸口瞬間涌出大量粘稠的鮮血,浸透了身下的泥地。
“混蛋!情報泄露了!他們全都知道了!
他們知道我們的位置!知道我們的部署!”
貝克漢姆掙扎著爬起來,頭盔歪斜,臉上血污混合著泥土,破口大罵。
罵完后他一把抓住身邊副官弗萊徹少校的手臂,對著他的耳朵拼命嘶吼道:
“撤退!立刻!馬上組織撤退!
離開這里!現在!!!”
弗萊徹少校剛剛從巨大的爆炸沖擊中回過神,聽覺尚未完全恢復,但還是從貝克漢姆口型中明白了命令。
他同樣臉色慘白,聲音嘶啞地喊道:“現在撤退?!
凱澤將軍的命令是讓我們至少遲滯他們24個小時!
哪怕我們按您說的十二小時也說得過去,可這連一個小時都沒有堅持到…”
貝克漢姆中校幾乎是咆哮著指向一片狼藉、哀鴻遍野的陣地,指向那些在爆炸火光和濃煙中掙扎的英軍道:
“去他媽的命令!!!
看看!睜開你的眼睛看看!
再不走我們所有人都得死在這里!
為了美國人的一道該死的命令?!
我們成了他媽該死的誘餌!
成了擺在案板上的肉!
聽著,弗萊徹,即使是為了保衛倫敦,為女王陛下獻身,我可以毫不猶豫地下達堅守至最后一人的命令!
我的士兵們也會像個真正的英國人一樣去赴死!
但在這里?
在朝鮮這該死的、鳥不拉屎的山溝里?
為了那個該死的凱澤想出來的拖延時間的命令?!
用我們‘皇家第8步槍營’所有好小伙子的命,去填一個美國人炮灰的窟窿?
做夢!休想!
傳令下去!
所有能動的,以排為單位,交替掩護,立刻向南!撤退!
不要管重武器!只拿輕裝!
快!快!
趁中國人現在注意力還在炮擊和我們頭頂上該死的空戰上,還有機會!
等中國佬的空軍把頭頂那些野馬都揍下來,騰出手來對付我們,我們就真成待宰的火雞了!”
被貝克漢姆中校眼中那決絕的光芒和殘酷的現實刺醒,弗萊徹少校渾身一個激靈,明白了事態的緊迫性遠超想象。
他猛地轉身,對著蜷縮在后方未被炸毀的簡易通訊掩體里,同樣嚇得瑟瑟發抖的通訊兵們嘶吼道:
“你!還有你!立即用所有頻率向下傳達中校命令:全營!立即撤退!
放棄所有重裝備!以排為單位掩護交替!向南突圍!
最高優先級!不惜一切代價!”
通訊兵湯普森上等兵臉色煞白如紙,手指在無線電設備按鍵上抖得幾乎無法操作。
最后還是普林斯頓少校一把將他推開,強作鎮定地親自拿起話筒,切換著頻道,用因緊張而微微變調的聲音重復著撤退的命令。
另一名通訊兵則沖出掩體,沿著殘存的交通壕彎著腰狂奔,對著能看到的一切還活著的軍官和士官瘋狂打著手勢,聲嘶力竭地大喊道:
“撤退!中校命令!全營立刻向南撤退!放棄一切!快走!”
撤退的命令如同最后一片被引爆的炸藥,瞬間引爆了整個英軍陣地殘余的混亂和恐慌。
再也沒有任何人抱有絲毫幻想。
英軍士兵們丟下了沉重的布倫輕機槍、遺棄了尚未打完炮彈的迫擊炮、甚至將裝滿了彈藥的金屬彈藥箱隨意丟棄在泥地上。
他們爭先恐后地從相對安全的角落、殘破的掩體里爬出來,有些連鋼盔掉了都顧不上撿,就拼命地向貝克漢姆指出的那條撤退通道涌去。
然而貝克漢姆剛帶著英軍撤出陣地沒多久,鋼七總隊的裝甲警衛營瞬間出現并朝著英軍營猛沖而來!
“上帝啊!是中國人的坦克!”
一個丟了頭盔的英軍列兵在奔逃中絕望地回頭,只來得及發出一聲變了調的驚叫。
貝克漢姆在臨時指揮所邊緣猛地轉身,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那面在炮擊后僅剩半幅、還粘著泥土污跡的米字旗頹然掉落在地。
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炸開:完了,太快了,中國人的機動速度完全超越了情報預估!
“不要亂!保持隊形!
分散!向富平里方向撤!”
貝克漢姆中校大聲吼著,但他的聲音完全淹沒在巨大的引擎咆哮和自己的兵卒驚恐的叫喊里。
一號坦克內 伍萬里看了看天眼地圖,大聲下令道:“各車注意,目標敵后衛脫離部隊!
一號至十號車,直射火力——覆蓋敵人集結點和重武器位置!”
命令下達后,各個坦克都快速動了起來。
一號坦克駕駛員操控著這頭鋼鐵巨獸,猛地向前一推操縱桿,潘興坦克的履帶倒轉卷起泥塊,斜刺里沖下高地陡坡,撲向下方不足八百米的公路!
“漢青!公路右側,那個沙袋堆后面,有根長管子露頭了!
像是反坦克炮!”
伍萬里伏在潛望鏡上,視野劇烈抖動,但他憑借天眼地圖的輔助快速觀測完后說道。
“明白!”
劉漢青沒有絲毫遲疑,迅速轉動沉重的炮塔搖輪,炮管低吼著向左扭轉。
他那雙握著炮塔穩定與擊發裝置的手異常穩定,幾乎感覺不到坦克俯沖帶來的劇烈顛簸。
劉漢青緊貼著望遠瞄準鏡的橡膠眼罩,十字準星壓在公路右側那個由沙袋和彈藥箱匆忙壘成的臨時掩護所上。
一門嶄新的英制57mm反坦克炮黝黑的炮管剛剛從那堆雜亂的掩體后顫巍巍地探出不足三分之一米,一群英軍士兵正手忙腳亂地調整炮架方向!
“高爆榴彈一發——裝填!”
劉漢青低吼出聲道。
裝填手牛大力在劇烈顛簸中猛地吸一口氣,壯碩的腰腹核心力量繃緊以維持平衡,動作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他幾乎是用摔的力道從彈藥架上扯下一枚高爆破甲彈,沉重的炮彈哐啷一聲粗暴地滑進滾燙的炮膛。
他立刻反手重重拍上炮栓,“咔嚓”一聲鎖閉,同時大吼道:“高爆榴彈——裝填完畢!”
伍萬里聞言,當即大聲吼道:“開炮!!!”
“砰!”
炮管內巨大的膛壓咆哮而出,整輛坦克狠狠向后一頓,炮口爆開一團直徑數米的熾焰與濃煙。
一枚炮彈撕裂空氣呼嘯飛出,那堆匆忙堆砌的沙袋掩體在驚天動地的爆炸中轟然炸開!
飛舞的沙袋碎片混雜著木頭、金屬零件和人體殘肢被氣浪高高拋起數十米。
那門剛剛探出頭、企圖給車隊爭取幾分鐘喘息時間的小炮連同那個簡陋的掩護所,徹底化為一個彈坑。
一號坦克以勢不可擋的狂飆姿態碾下緩坡,巨大的沖擊力將公路旁一個垮塌了一半的散兵坑徹底推平。
幾乎是炮彈出膛的同一瞬間,史前一聲炸雷般的吼叫響起:
“警衛營!下車!
死貼坦克掩護!
清障!肅清!突擊——!”
轟然打開的運兵車后艙門如同泄洪的閘口,一個又一個警衛營戰士矯健地躍出。
他們緊貼著身邊隆隆前行的龐大鋼鐵,借著坦克車體和炮塔提供的有限遮蔽,弓著腰,壓低身體重心,步伐迅捷如獵豹般迅猛穿插、躍進!
每個人臉上都是久經沙場的冷硬,眼神銳利地掃視著道路兩側任何可能帶來威脅的點位。
子彈從對面稀疏的還擊中尖嘯著飛來,打在坦克裝甲上發出“鐺鐺”的金屬撞擊爆音,迸出一溜溜刺目的火花。
部分子彈打在履帶引導輪或泥濘的路面上,濺起一股股混濁的泥水。
“噗噗噗噗…”
剎那間,一陣沉悶的槍聲響起。
一個剛跳出運兵車、還未來得及完全隱蔽的警衛營戰士肩頭猛地爆開一團血霧,重重地向前撲倒在地上。
“右前!那個斷墻還有機槍!兩點鐘方向!”
史前的聲音在頭盔通訊器里狂吼,同時他自己手中的湯姆森沖鋒槍噴吐出一串熾烈的焰舌。
“噠噠噠噠噠噠……”
子彈狂風暴雨般砸向那道半埋在瓦礫堆里的斷墻缺口,打得磚屑亂飛,暫時壓制了那挺突然開火的布倫輕機槍。
“手榴彈!”
緊貼在二號坦克側面的警衛營一名班長頭也不回,對著身后吼了一嗓子。
一個同樣年輕的戰士應聲而動,猛地從胸前的帆布袋里抽出一顆冒著煙的手雷,借著班長打出的急促點射稍微壓制的瞬間,手臂全力揮出!
那顆冒著白煙的手榴彈劃過一道短暫的弧線,精準無比地從斷墻的豁口處鉆了進去。
“轟!”
伴隨著一聲悶響,煙塵和火光從破口處噴出,斷墻后的機槍火力戛然而止。
“清掉了!上!”
那名班長怒吼,一揮手,幾個警衛營戰士立刻如離弦之箭般撲了過去。
就在警衛營步兵與英軍零星的斷后部隊纏斗、清理坦克沖擊通道時,后續的鋼鐵洪流已至。
從一號坦克開始,十輛潘興坦克以幾乎并排的碾路機陣型,組成了一道移動的鋼鐵城墻。
粗大的炮管頻頻噴吐著死亡火球。
每一次轟擊都精準砸在混亂奔逃的人群最密集之處,或在那些試圖依托廢棄車輛、路障建立臨時抵抗點的區域猛烈炸開。
公路瞬間變成了真正的屠宰場。
一輛滿載英軍、正試圖掉頭逃離的英制重炮牽引車尾部被一枚高爆彈直接命中。
瞬間發生的殉爆如同一個熾熱的地獄火球在公路上膨脹開來!
巨大的沖擊波瞬間扭曲了粗壯的鋼梁車架,撕裂了厚實的橡膠輪胎,整輛笨重的車輛攔腰向上拱起然后解體。
數十名緊緊攀附在車廂邊緣的英軍步兵在足以撕裂鋼甲的狂暴沖擊波和灼熱氣浪中被撕成碎片或拋向半空。
更多的、燃燒著的殘骸零件掃向公路兩側,將幾個趴在地上躲避炮擊的士兵一同卷入烈焰地獄。
緊隨其后的英軍步兵隊伍被這人間煉獄的景象徹底撕碎了最后一絲紀律和組織。
英軍士兵們丟掉了身上一切笨重的裝備,瘋狂四散奔逃,或者沿著公路旁的排水溝向西南方向的富平里連滾帶爬。
恐懼在人群中蔓延,徹底壓倒了英軍軍官們徒勞的吼叫。
“別管隊形了!跑!跑啊!
往富平里跑!能跑多快跑多快!”
一個英軍中士丟掉了他視若珍寶的軍用水壺,奮力推搡著前方茫然失措的同為蘇格蘭家鄉的士兵道。
混亂的潰退人流如同被沸水澆了的螞蟻窩,拖拽著傷員、丟棄著武器和尊嚴,爭先恐后地涌向富平里方向。
貝克漢姆中校徒勞地拉拽著士兵,聲嘶力竭地維持著最后一點點的秩序道:
“穩住!交替掩護!該死的別擠…”
然而他的聲音被淹沒在絕望的哀嚎、震耳欲聾的槍炮聲和坦克履帶碾碎一切的刺耳聲響里。
此時,一直緊跟在坦克洪流之后,保持著嚴密而高效行軍縱列的其他兩個主要攻擊群開始露出真正的獠牙。
余從戎火力支隊的迫擊炮群在遠離坦克正面戰場約四百米的安全側翼高地,開始展開。
炮手們根據前方步坦協同組不斷報告的位置參數,熟練而迅速地進行著最后的發射前調整。
粗大的迫擊炮開始轟擊潰逃人流的必經之路,以及任何預判中可能集結援軍的地方。
“還在等什么,快開炮!”
余從戎緊握步話機,大聲吼道。
話音剛落,一排迫擊炮猛地集體震動!
尖銳得幾乎撕裂耳膜的破空厲嘯瞬間劃破長空!
一連串迫擊炮彈呼嘯著騰空而起,如同末日雷霆直撲天際!
“轟!轟!轟!轟!轟!轟!轟…!”
難以計數的高爆戰斗部如同傾盆暴雨般砸下,猛烈爆炸產生的巨大沖擊波連接成片。
灼熱的氣浪瞬間排空了一大片區域的空氣,隨之而來的巨大負壓形成了暫時的真空。
爆炸的連環火球如同地獄的火刑柱在大地上猙獰燃起,黑色的濃煙沖天翻滾,將整個撤退路徑的盡頭徹底封鎖。
高速席卷的彈片和爆炸沖擊波瞬間吞噬了那片區域的所有生命跡象。
濃烈的血腥味、硝煙味和內臟燒焦的可怕氣味彌漫開來,又被緊隨而至爆炸氣浪吹散卷走。
“上帝…那是地獄之火…”
一個僥幸趴在彈坑邊緣的英軍下士看著前方那片被瞬間蒸發掉的生命區域,徹底失神道。
緊隨在迫擊炮群轟炸之后,高大興帶領的突擊支隊主力營在尚未散盡的硝煙和遮天蔽日的塵土中驟然加速!
“突擊支隊!目標敵人潰兵左翼!切斷他們!壓過去!火力全開!”
高大興大聲吼著,同時自己第一個跳出輪式偵察吉普車,端著一支沖鋒槍,打響了沖鋒的第一槍!
突擊支隊的精銳戰士如同決堤的洪水,以無數個戰斗小組為單位,在輕機槍和自動武器兇猛的火力掩護下,從主力的坦克集群右翼突然殺出。
他們形成一個巨大的致命彎勾,兇狠地切入潰逃英軍的側翼和尾端!
勃朗寧輕機槍那獨特的、如同撕裂亞麻布般的長點射聲響徹戰場,密集的彈幕瞬間撂倒一片來不及反應的英軍。
沖鋒槍手則如同冷酷的割草機,靈活躍進,短促致命的掃射如同冰雹掃過無遮無攔的公路和田野。
上好刺刀的戰士緊跟在側,雪亮的刺刀和工兵鏟帶起一道道寒光,隨時準備為那些殘余的頑抗分子送去最終的死亡。
英軍的潰退徹底變成了毫無希望的屠殺與被屠。
“總隊長,政委,左側翼后方,小樹林邊緣,有反坦克手企圖靠前!
方向九點!距離三百!”
一號坦克的裝填手牛大力透過炮塔側面的潛望鏡,猛地大聲示警道。
“看到了!”
伍萬里轉向左側潛望鏡,果然看到三、四個身影扛著一個圓柱狀物體,借著稀疏林地和溝渠的掩護,正快速向著一號坦克側翼機動迂回!
“機槍手!左前方小樹林邊緣!敵步兵反坦克組!點射壓制!”
伍萬里大聲吼道。
車頂的機槍手反應奇快,雙臂猛地用力,將那挺勃朗寧坦克機槍的槍口瞬間指向伍萬里指示的方向。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
短促而密集的曳光彈點射精準地舔舐著那幾個人影藏身的溝渠邊緣和樹木根部,打得泥土飛濺,木屑亂崩!
試圖迂回的三名英軍反坦克手被這突然而至的猛烈掃射死死壓趴在地,頭都抬不起來。
“十點鐘方向!敵重機槍點位!對射!”
劉漢青的吼聲突然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幾乎是在他喊聲出口的同一時刻,一串高速而沉重的子彈狠狠地抽打在一號坦克潘興的炮塔裝甲和前傾首上!
發出震耳欲聾的“鐺鐺鐺鐺”爆響!
車體內部劇烈震動,如同被沉重的鐵錘連續敲打!
肉眼可見的細小凹坑瞬間出現在那厚實的軋制裝甲表面!
是十二點七毫米口徑以上的重機槍!
射擊來源非常刁鉆,應該是從一處偽裝良好的地下掩體射孔里打出的!
劉漢青猛地一推炮塔回轉搖輪,“嘎吱嘎吱…”刺耳的機械摩擦聲中,沉重的炮塔開始緩慢卻堅定地轉向十一點方向。
他的眼睛緊貼在瞄準鏡上,十字分劃飛速掃過前方一片狼藉的戰場邊緣。
斷裂的橋墩、幾輛燃燒的卡車殘骸和一個半塌的混凝土觀察哨所,那令人心悸的火力點卻狡猾地隱藏著。
“彈坑!小心右前那大彈坑!坑壁太陡了!減速!”
伍萬里大聲提醒道。
一號坦克駕駛員聞言,猛力拉住操縱桿,寬大的雙銷履帶在高速運行中與地面發生劇烈的磨擦,發出刺耳的尖叫!
四十多噸的巨大車體猛地一頓,在巨大的慣性作用下向前滑行了近十米才險險在巨大彈坑前停住!
只要再慢一步,這輛重型坦克就將一頭栽進去。
“總隊長,這股英軍的主力全線撤退了,正在往富平里的方向逃跑!”
此時,無線電傳來史前的匯報聲。
“各車組注意,目標更改!
全體追擊!
以‘剃刀戰術’展開隊形,驅趕為主,壓制潰敵后翼!
控制推進速度,咬緊三號目標點距離!
別斷這股潰兵的脊梁骨,讓他們拖著‘尾巴’,幫我破開富平里外圍防線!”
伍萬里想了想,當即對著無線電下令道。
“是!”
無線電那頭,立刻傳回了應答聲。
“警衛營!保持戰斗隊形,跟上‘鋼鐵營’!清理殘敵,驅趕!”
一號坦克不遠處的史前大聲喊道。
“迫擊炮分隊,延伸射界,目標潰敵前隊林線邊緣,干擾性轟擊!不許他們慢下來!”
遠處的余從戎下令道。
很快,迫擊炮彈帶著沉悶的尾音開始落進前方的密林邊緣,攪起更大的混亂和煙塵。
貝克漢姆幾乎是被兩個貼身衛兵架著往前跑,肺部火辣辣地疼痛,每一次喘息都帶著濃烈的鐵銹味和硝煙氣息。
身后那令人絕望的履帶碾壓聲、機槍點射聲以及遠處中國步兵的吶喊聲如同跗骨之蛆,甩不開,丟不掉。
普林斯頓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側后方一步之遙,懷中死死護住寶貴的通訊設備吼道:
“請求火力壓制我后方追擊路線!富平里守軍聽到沒有?!”
無線電那頭傳來斷斷續續、夾雜干擾噪音的回答:“…確認坐標…火力單元正在準備…預備隊已抵達B區掩體后方待命…”
接著是冗長的武器確認術語和位置信息,聯絡官普林斯頓聽得心急如焚,只能不住大喊道:“快!他們馬上出林子了!”
就在這片混亂中,一股潰退的英軍士兵如同被逼到絕境的困獸,一頭撞上了富平里外圍陣地預留的、尚未完全封鎖通道的次等雷區邊緣線。
幾聲沉悶卻懾人心魄的爆炸驟然響起,夾雜著戛然而止的慘呼。
騰起的黑煙夾雜著人體殘肢高高拋起,又沉重落下。
致命的警示讓所有潰兵瞬間如觸電般停下,像被釘在了死亡線前。
“蠢貨!標記地帶!繞過去!從標記的通路進去!”
一個法軍上尉從環形戰壕的射擊垛口后探出半截身子,揮著手臂聲嘶力竭地朝下面吼叫道。
林間的缺口越來越近,貝克漢姆終于穿過最后一排扭曲的枯樹,視線豁然開朗。
前方不再是絕望的山谷森林,而是一片開闊地帶。
零星的彈坑,凍得堅硬的地面,以及那條令人既恐懼又渴盼的生命線!
富平里外圍防線就矗立在數百米外,如同地獄邊緣唯一可見的避難壁壘。
貝克漢姆拼盡最后力氣嘶吼,聲帶幾乎撕裂道:“沖進去!只有進去才有活路!”
他這聲拼盡全力的嘶吼點燃了所有英軍殘兵的希望。
幾百名潰敗的英軍士兵爆發出一陣非人的吶喊,徹底放棄了任何防御姿態,涌向那道象征活路的防線。
防線后的法軍營長威爾遜看著眼前失控的場面,臉色鐵青如生鐵。
英軍潰兵已經完全瘋了,只顧著朝預先指定的通道狂奔。
他只能咬著牙,對戰壕里待命的預備隊下令道:“停止火力封鎖線!打開通道!重機槍封鎖隊伍后方!絕對不許中國人混進來!
迫擊炮!準備彈幕攔截!瞄準潰兵身后,兩百碼距離!覆蓋射擊!
一分鐘!就現在!
別管貝克漢姆是不是在里面了!擋住那些該死的坦克!”
幾發法軍陣地的迫擊炮彈開始在他們追擊路線上炸開,炸點不算密集,意圖明顯在于制造遲滯區。
伍萬里銳利的目光透過潛望鏡掃過前方那道倉促落下的彈幕屏障,嘴角微微下撇,冰冷的戰意沒有絲毫消減道:
“雷公,坐標37區,火力持續壓制敵迫擊炮集群。
主戰各車,高爆彈準備!
目標——法軍重機槍火力點!開火!”
鋼七總隊坦克群的主炮隨著命令同時發出轟鳴,高爆彈砸向富平里陣地上剛剛開始吼叫的幾處固定重機槍堡壘和暴露掩體。
爆炸的煙塵和火光在法軍環形陣地前沿朵朵爆開,瞬間壓制了火力輸出,也為潰兵向通道的擁擠提供了最后一分混亂的助力。
貝克漢姆拖著灌了鉛般的雙腿狂奔著。
當他最后幾步踏過富平里防線那用沙袋和鐵絲網勉強標示出的狹窄通道入口時,一股死里逃生般的虛脫感幾乎將他擊倒。
他雙腿一軟,要不是旁邊同樣狼狽不堪的普林斯頓及時托住,整個人差點栽倒在地。
就在他幾乎癱軟下去的同時,身后那片開闊地帶上,鋼鐵履帶轟鳴如雷。
鋼七總隊前出的幾輛坦克和伴隨沖鋒的步兵身影,已然清晰無比地突入到防線前方的邊緣地帶。
驚魂未定的潰兵、戰壕里如臨大敵的法軍,兩股力量在狹窄的通道口內外發生了野蠻而慘烈的沖撞。
幾個跑在前面的英軍潰兵根本收不住腳,如同人肉攻城錘,狠狠撞進了法軍設置在通道內側的簡易障礙帶。
拒馬被撞翻,幾個猝不及防的法軍預備隊士兵被這股巨大的沖擊力狠狠帶倒,甚至有人被踩在了掙扎的人堆腳下!
痛苦的慘叫、憤怒的咒罵、武器碰撞的雜響瞬間取代了原本嚴陣以待的肅殺。
混亂的浪潮順著通道口向內猛烈擴散。
“別堵路!散開!散開!進戰壕!”
法軍軍官聲嘶力竭的命令在混亂的人聲鼎沸中瞬間被淹沒。
“媽的誰在開槍?!”
一個驚慌失措的潰兵在推搡中不知如何觸碰了扳機,一串失控的斯登沖鋒槍子彈撕裂空氣射向空中,更加劇了恐慌。
如同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失控的踩踏迅速升級。
戰壕內瞬間亂作一團,法軍士兵本能舉起武器想維持秩序,潰兵們只求擠進任何能藏身的角落。
推搡、哭喊、叫罵響成一片,整個防線前沿指揮體系瞬間被混亂的巨浪吞沒!
幾門設置在側翼的法軍火炮仍在盲目地向開闊地帶射擊,彈著點卻越發散亂無力,完全失去了阻止敵方集結的作用。
鋼七總隊的戰士們正借著這千載難逢的窗口,極其高效地從追擊縱列向進攻鋒面轉換。
一輛輛坦克調整位置,炮口下壓,鎖定了前方防線上的一個個關鍵點——碉堡射擊口、交通壕轉折處、殘存的重火力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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