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中,鋼七總隊依舊在咬牙堅持著急行軍。
這些志愿軍戰士的棉衣裹了厚厚的冰殼,呼吸噴出的白氣瞬間凍結在帽檐和眉毛上。
但他們腳下沒有絲毫停頓,沉重的步伐碾過厚厚的積雪,留下一串串深窩,又迅速被新的風雪填滿。
這個時候,速度就是生命。
全總隊上下都擰著一股勁,與時間和敵軍賽跑。
然而,并非所有的負荷都能跟上這殘酷的節奏,尤其是炮兵支隊。
“一二!嘿喲!”
“一二!嘿喲!!”
炮兵支隊的隊伍中,粗啞的號子在風雪中斷斷續續。
大量沉重的火炮和彈藥箱,成了壓在炮兵支隊戰士肩頭最沉的擔子。
車輛有限,大部分輪子和履帶都已用來運最重的重炮和傷兵,能勻出來拖拽火炮的機動力量屈指可數。
絕大多數中型和輕型火炮和彈藥輜重,只能靠人拉肩扛。
“咚——!”
伴隨一道悶響聲響起,一個推著滿載炮彈箱獨輪車的年輕炮兵戰士,連人帶車翻倒在雪地里。
他人仰面朝天躺下,胸口劇烈起伏,干裂的嘴唇顫抖著喘起了粗氣。
“別停!推起來!炮不能停!”
“我去叫衛生員過來處理!”
周圍的戰友想停下來攙扶,卻被一名志愿軍炮兵軍官的嘶吼壓了回去。
然而這時,一個敦實的身影沖出側翼的隊伍,正是火力支隊的分隊長許木木。
“搭把手!抬人去車上再叫衛生員去處理!”
他沒有絲毫猶豫,對身后戰士一揮手喊道。
“是!”
兩名志愿軍戰士齊聲應下,和許木木一起將那累癱的炮兵戰士從冰冷的雪窩里抬起,艱難地挪向不遠處的車輛。
車上的傷員忍著傷痛,互相擠靠著騰出一點空間。
許木木托著炮兵戰士的后腰,費力地想將他推上去。
“呆子!
你瞎摻和個啥勁兒?
炮車沉是他的活計!
咱們的火力班扛的勃朗寧重機槍、迫擊炮彈箱,哪個是輕省玩意兒?
人手都緊!
你自己的兵還能不能看住了?”
成功嘆了口氣,低聲對許木木提醒道。
他并非不心疼累倒的同志,只是在這種極限行軍中,成功本能地把維護本大隊的戰斗力放在首位。
許木木動作沒停,咬著牙把那個炮兵戰士送上車,這才直起腰,大口喘著粗氣。
他轉過頭,那張帶著凍瘡、樸實得有些木訥的臉上汗水和雪水混合流淌,眼神里卻有種執拗。
“成…成功哥,總隊長說過,咱們不能有各掃門前雪的軍閥作風…
抗美援朝打仗,得擰成一股繩,不拋棄,不放棄…”
許木木抹了把臉,聲音不大,吐字有些含混不清的說道。
“榆木疙瘩!
現在是什么時候?
總隊長他應該在前頭帶頭跑呢!
你這會兒拼死拼活他看得見嗎?
有這力氣,好歹等會兒瞅見總隊長的影兒,讓他瞧見你積極再干!
現在傻干,萬一你的機槍分隊扛炮彈扛塌了肩,仗還打不打了?
分得清里外主次不?”
成功氣得差點跳腳,他一把拉過許木木的胳膊,壓低嗓子恨鐵不成鋼地斥道。
他話音未落,附近艱難行軍的隊伍里突然傳來一陣帶著敬畏和驚喜的喊聲:
“總隊長好!政委好!”
成功和許木木同時一怔,循聲望去。
只見伍萬里和劉漢青站立在不遠處,檢查著部隊行軍狀況。
伍萬里身著繳獲的美式軍大衣,頭戴志愿軍五角紅星軍帽,抽了口雪茄,雙眸銳利的掃過這邊的情景。
劉漢青跟在他側后方,目光里透著一絲疲憊和緊迫。
“總隊長好!政委好!”
成功心頭一凜,立刻立正,有些慌亂地喊道。
“總…總隊長政委好!”
許木木也連忙站直,下意識地舉手敬禮,動作卻顯得有些笨拙。
伍萬里沒有在意成功的眼神,徑直走到許木木面前。
剛才的話,以他那敏銳的聽覺,自然聽得清清楚楚。
“許木木同志,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沒想到那些話你記的那么牢。
你是個好同志,也是個好兵,值得大家學習,繼續保持。”
伍萬里伸出手,在許木木的軍帽上使勁按了按,幫他戴得更正了些,眼神里帶著贊許和暖意道。
“嘿嘿,中!
總隊長,等打完仗,回俺下榕樹村老家,俺還要跟俺爹,還有村里老少爺們兒好好講講!
講講您,講講咱們鋼七總隊,講講這些個道理,讓大家都好好學習一下!”
許木木先是一愣,隨即憨厚的臉上綻開一個巨大的笑容,帶著濃重的河南口音道。
那語氣里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和對眼前這位總隊長的無比崇敬。
“辛苦了。
講這些行,就是記著點,別犯紀律,不該講的軍隊機密別講。”
伍萬里嘴角也彎起一個溫和的弧度,替他整好沾滿雪屑的圍脖,目光掃過他凍紅的耳朵道。
“中!不講機密!”
許木木連連點頭,臉更紅了,也不知是凍的還是激動的。
“報告總隊長和政委,有個情況我得匯報一下!”
此時,雷公頂著一身冰雪,氣喘吁吁地擠了過來,朝著伍萬里和劉漢青敬了個標準的軍禮喊道。
“講。”
伍萬里微微點頭道。
“總隊長,這速度…咱們炮兵支隊快頂不住了!
車實在不夠用,拉最重的那批重炮和傷員就分完了!
一門炮得靠同志們連拉帶拽,彈藥也死沉!
兄弟們都咬著牙拼命跟上大隊,可這天氣,這體力消耗…
您也看到了,好幾個已經扛不住了。
再這樣強行軍不降低點速度,真要活活累垮不少人啊!
但這些好不容易繳獲的家當,尤其是炮彈,丟也心疼啊,更何況后面的戰斗還用得上!
你看在不影響戰事的情況下,能不能稍微降點速度。”
雷公嘆了口氣,語氣帶上一絲懇求道。
“萬里,情況確實不樂觀。
根據各偵察分隊匯報,還有截獲的零星情報,聯合國軍似乎有些反應了。
漢江沿線原先被佯動牽制過去的那幾個美軍主力師,已經開始抽調部分兵力回援了!
其中有支配置清一色坦克、全裝甲運兵車搭載步兵的先鋒裝甲營,推進速度極其驚人!
電臺偵測到他們在不停呼叫總部確認水南狀況,根本不顧脫離后續步兵和輜重協同,就是玩命地直插水南!
我估計,這就是專門為了確保聯合國軍指揮部安全,拼命‘救駕’的。
我們如果現在放慢速度,很可能剛到水南城沒打多久,美軍援軍就到了…”
劉漢青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湊近伍萬里提醒道。
“通知余從戎、高大興、平河、雷公,立即過來開會!
全軍停止行軍就地休整十分鐘!”
伍萬里聞言,凝望著行軍長龍掙扎前行的艱難軌跡下令道。
“是!”
一旁的成功聞言,連忙搶先應下親自跑去傳達。
很快,命令在呼嘯的風雪中傳遞。
不過七八分鐘,四大支隊長連同劉漢青已經聚集在兩輛卡車間臨時形成的狹窄避風處。
“總隊長,忽然停下來是有什么事情嗎?”
余從戎搓了搓手問道。
“現在車輛運力不足,傷員開始增加,再硬撐下去,趕到水南時損失太重。
另外,根據最新情報來看,被吸引向漢江防線的聯合國軍各部主力已經抽調部分主力回援了。
尤其是一支美軍裝甲先鋒營全面機械化行軍,呈一支鋒利的前出箭頭,速度遠超我軍的直奔水南支援!”
伍萬里點明道。
“那怎么辦?”
“這樣的話咱們想放慢也不行了呀…”
高大興拳風砸在身旁車輛冰冷的鋼鐵外殼上,發出沉悶一響道。
“我去給炮兵支隊動員!拼了這條老命,讓戰士們把大炮扛起來跑!”
雷公咬著后槽牙,堅決的說道。
“總隊長,我們各支隊都可以再調人手出來幫著推炮!不惜一切代價追時間!”
平河眉頭皺緊,連忙回應道。
伍萬里聽著眾人的話語沒有絲毫意動,反而搖了搖頭。
眾人相視一眼,有些弄不懂伍萬里的想法。
劉漢青看著伍萬里沉穩得可怕的神情,腦中突然有一道電光在風雪茫茫里閃過,一個近乎不可思議的念頭驟然撞進腦海。
“萬里,你…你想先打掉這支冒進的裝甲前鋒部隊?!”
劉漢青出言詢問道。
一語如石墜冰湖,砸得四周短暫的死寂。
余從戎、高大興、雷公、平河的目光“唰”地聚焦在伍萬里臉上。
“為什么你們只看到它是一柄尖刀,能捅死我們?
為什么不想想,它也是一塊送上門的大肥肉?
我不是貪功好找,而是干掉它,于戰術戰略層面都大為有益。
第一,沒了這根扎向水南最快最利的刺,美軍的南援速度就慢了下來,我們時間壓力驟減!
第二,繳獲!
清一色的坦克,大卡,裝甲車!
繳獲了這些東西,我們的火力將大為增強,運兵、運炮、運彈,行軍更快,戰斗力更強!
第三,趁它冒進脫離主隊,趁它心急如焚只顧著去水南救駕,毫無準備一頭扎進我們口袋里揍它,這有多大的便宜可占?
等它繞到我們背后,釘死在水南城下和回援之敵一起形成前后夾擊,那才叫真正的死地!
現在,是天賜良機!”
伍萬里鋪開作戰地圖,目光銳利的分析道。
眾人聞言微微一愣,思考后卻又全都不約而同的眼前一亮。
“娘的!我腦子里光想著跑了!這分明是送肉上砧板的買賣!
聽總隊長的,打!”
短暫的窒息后,余從戎猛地一巴掌拍在自己凍得發硬的額頭上喊道。
“總隊長這話,一下戳破了我眼前的迷糊!
打!必須把這口肥肉吞了!打它,就是在給打水南鋪路!”
高大興用力一搓凍得發僵的臉,連忙贊同道。
“能繳來那些車輛,我們炮兵支隊就活過來了!
總隊長這眼光,把死局看成活局了!”
雷公吐出一口滾燙的白氣,聲音因激動而微顫道。
“按照總隊長以往謀而后動的作風,估計連伏擊點都有了!”
平河看著伍萬里,笑著說道。
“根據情報和漢江支隊的偵查情況,裝甲營走的路線有個必經之地野狼峪。
兩側陡峭石崖,崖頂有疏林可遮蔽,此處為絕佳預設打擊陣地。
只要掐準時機,把裝甲營放進來關門打狗,必能大勝!”
伍萬里說道。
“總隊長,打贏問題不大,但要想好好繳獲那些坦克和車輛恐怕沒那么簡單。
要是有能伏擊打贏他們,還能不傷害太多坦克裝甲車的法子就好了。”
余從戎撓了撓腦袋說道。
“簡單,我們提前在峽谷道路挖好深坑陷阱并偽裝好,美軍前隊的裝甲車和坦克一來便會陷進去。
趁此時機,炮兵支隊再猛轟美軍裝甲車隊最后端的坦克,堵死他們退路。
然后用火炮將白磷燃燒彈轟下去,利用白磷氣體和燃燒彈高溫逼迫美軍從坦克和裝甲車中出來求生。
這個時候各部集中機槍火箭筒等火力精準收割,殺掉大部分美軍之后,再讓同志們一起喊投降不殺。
為了活命,這些美軍只能投降,火焰和氣體傷不了坦克和裝甲車,卻能幫我們殲滅那些美軍 雖然不可能保證完全不損毀,但絕對能增加繳獲的完整率。”
伍萬里想了想,當即說道。
眾人聞言,在腦海中推演一番后,瞬間眼前一亮,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萬里,伏擊地點和良策都有了,快點分配任務出發吧。
畢竟我們伏擊這支美軍裝甲營也需要搶時間,必須在他們殺到野狼峪之前完成布置。”
劉漢青聞言,連忙說道。
“漢青說的對,時間太寶貴了,傳我命令!
炮兵支隊除必要人員看管現有裝備外,挑選精銳炮手,攜帶所有能攜帶的白磷燃燒彈和高爆彈,以最快速度搶占野狼峪出口側后方預設炮位!
炮兵支隊的戰斗任務具體如下:第一,當敵人前隊陷入陷阱,后隊慌亂時,集中火力猛轟其隊尾最后一輛坦克,務必將其癱瘓,徹底封死退路!
第二,聽到信號,立即對峽谷中段及尾部敵群投射白磷燃燒彈,形成高溫燃燒區和濃煙區,逼敵軍棄車逃命!
余從戎,你率領火力支隊火速趕往野狼峪谷口前段!
必須在敵軍裝甲前鋒到達前,于峽谷最狹窄處挖掘足夠深、足夠大的反坦克陷坑群!
用積雪、樹枝偽裝好!
突擊支隊就埋伏在陷坑兩側崖壁上或密林中!
“高大興你帶突擊支隊,攜帶機槍、沖鋒槍、迫擊炮、火箭筒,埋伏在峽谷入口兩側高地及野狼峪中段險要位置!
當敵軍車隊在峽谷內擠成一團、步兵被火燒煙嗆出來時,用最猛烈的交叉火力進行精準收割!
務必最大程度殺傷其有生力量!”
“平河,你的偵察支隊立刻派出三組尖兵,前出野狼峪外圍偵察。
同時,你親自帶人,搶占野狼峪最高、視野最佳的幾個制高點,架設簡易觀測所,負責整個伏擊戰的‘眼睛’!
觀測偵查情況實時匯報給我和炮兵支隊,用于轟炸和戰術調整。”
“另外,戰斗最酣、敵人被燒被逼最慘的時候,都給我喊響那句投降不殺的英語!
讓美國大兵聽清楚!這‘喊話’也是武器!
所有人注意打蛇七寸!首重繳獲!
我們要的是那些坦克和車輛!立刻出發行動!!”
伍萬里想了想,當即揮手下令道。
“是!保證完成任務!!”
余從戎等人齊聲應下,吼聲在風雪中炸響道。
沒有片刻耽擱,幾大支隊長帶著剛剛劃撥的任務和滿身沖勁,沖出卡車間的避風處,迅速奔向各自隊伍。
“動起來!動起來!”
“炮兵!跟老子走!”
“火力支隊集合!拿家伙挖坑去!”
“偵察兵!前面開道!快!”
命令在凜冽的寒風中迅速傳遞。一時間,剛才還因疲憊而有些沉寂的急行軍長龍驟然蘇醒。
各部戰士們強忍疲憊,根據新的作戰部署開始緊張有序地移動。
一段時間后,野狼峪 鋼七總隊已經布置好伏擊圈的一切,只等美軍裝甲營的到來。
“來了!”
伍萬里看著峽谷入口處,低聲說道。
“轟隆隆————”
只見打頭的兩輛謝爾曼坦克履帶碾過薄雪覆蓋的地面,發出吱呀脆響,粗壯的炮管直指峽口,率先沖進了野狼峪。
緊接著,沉重的轟鳴聲越來越多。
坦克和運兵卡車魚貫而入。
美國大兵們或半坐在炮塔里,或在卡車的篷布下縮著頭,沒有人望向兩側那些猙獰如狼牙的峭壁。
領頭的謝爾曼已完全越過安全地面,車體接近深坑區。
就是現在!
“轟隆——!咔嚓——!!”
驚天動地的塌陷聲,混合著金屬履帶摩擦撕裂和車體鋼板扭曲的刺耳尖嘯猛然炸開!
沖在最前的那輛謝爾曼,整個前半截車身猛地栽進巨大的深坑陷阱之中!
巨大的慣性讓它車身像個不倒翁般向前猛地一沖,整個后部高高翹起。
緊隨其后的另一輛坦克幾乎貼著前車撞上去,履帶在地面瘋狂倒轉,蹭出一片雪霧,在倉惶轉向中側面撞上崖壁,一聲悶響卡得進退不得!
剎那間,前方出口被瞬間堵死,狹窄峽道里頃刻一片混亂。
后方的坦克和卡車不明就里猛踩剎車,刺耳的剎車聲刮得人頭皮發麻。
更多的車輛互相剮蹭堆擠在了一起,喇叭尖嘯、引擎怒吼、美軍士兵驚恐的喊叫瞬間炸響!
“開火!封門!”
伍萬里看向下方的一切,立刻對著步話機下令道。
“轟——!轟——!”
兩發精準的榴彈幾乎是在命令落下的瞬間同時撕裂風雪,狠狠砸在車隊最后方一輛擔任警戒的謝爾曼頂部!
巨大的火球裹挾著濃煙沖天而起,那輛坦克瞬間癱瘓。
霎時間,坦克扭曲的履帶和冒煙的尾部引擎艙將狹窄的后方入口徹底焊死!
“法克!看到是中國人!”
“我們被伏擊了!!”
“請求支援!”
一時間,美軍指揮頻道徹底被驚恐的呼號淹沒了。
“目標,裝甲群后段!”
“白磷!覆蓋!”
伍萬里見狀,繼續對著步話機下令道。
“通!通!通!”
沒多久,沉悶而又獨特的炮彈出膛聲響起。
下一刻,在擁擠混亂的美軍車隊中后段上空,響起了沉悶的噗噗聲。
沒多久,一大片詭異的、黃白色的煙霧瞬間蔓延開來。
一個剛從卡車駕駛室里探出半身想看個究竟的美軍士兵,幾縷霧氣蛇一樣纏上了他的棉大衣袖口。
剎那間,那袖口就猛地冒出熾白的烈焰,幾秒之內布料化為飛灰,那烈焰如正快速沿著布面向上蔓延!
難以想象的劇痛讓他爆發出非人的慘嚎,整個人瘋狂地在車座上扭曲拍打這。
他試圖撲滅手臂上那如同地獄火種的東西,但拍打動作如同火上澆油,反而讓手臂上熾白的火焰燒得更加猛烈!
這名美軍士兵最終直接從車上翻滾下來,在雪地里打滾慘叫,而那白磷依舊頑固地灼燒著他的血肉。
另一輛半履帶裝甲車旁,三個美國大兵正慌不迭地下車隱蔽。
一個家伙腳剛沾地,黃白煙霧便漫過他的皮靴和褲腿。
嗤嗤的灼燒聲響起,那美軍士兵驚恐地低頭,只見靴筒和褲腿冒起了詭異的白煙,鉆心蝕骨的劇痛讓他抱著腿栽倒在雪地中翻滾哀嚎。
濃密的黃白色毒云越來越厚,在狹窄的山谷里無法飄散。
它們鉆進半開的坦克艙蓋,彌漫在卡車車斗里,滲透進任何一點縫隙。
高溫和白磷的雙重絞殺之下,整個峽谷的中后段徹底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煉獄熔爐。
鋼鐵的堡壘在絕望的哭嚎聲中成為了最恐怖的囚籠,慘叫聲此起彼伏。
被白磷點燃的美軍士兵們不顧一切地推開沉重的艙門,瘋狂地從坦克和裝甲車中跳出來,從卡車上跳下來。
“給我狠狠的打!”
伍萬里大吼一聲,手中的信號槍砰然射出一顆鮮艷的紅色信號彈。
一時間,部署在谷口中段兩側山坡以及崖頂的機槍幾乎在同一個心跳內開始了瘋狂咆哮!
“噠噠噠噠噠噠……”
“咚咚咚咚咚咚…”
無數道赤紅的火舌居高臨下,將那些剛剛爬出煉獄囚籠的美軍士兵無情地掃倒。
機槍子彈穿透肉體的沉悶聲響、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不絕于耳。
幾支小分隊扛著巴祖卡火箭筒在掩護下快速抵近。
他們在預設的掩護點架起發射筒,對著那些堵路的坦克側面裝甲和試圖組織反擊的卡車猛烈直射!
“嗤——轟!”
一輛試圖倒車脫離陷坑的坦克側面裝甲被精準洞穿,悶響過后火舌噴射,它像被抽掉了骨頭一樣徹底癱瘓。
另一輛裝載彈藥的重卡則直接被掀翻了天,巨響中掀起一團巨大的煙塵和殘骸。
致命的精確火力猶如外科手術般,迅速摧毀著敵人殘存的反抗節點。
伍萬里伏身在一塊巨大的巖石后,手指飛快劃過作戰地圖,目光掃過各個點位的進展情況。
陷坑堵死,炮封退路,白磷燒灼,突擊隊收割。
一切正按計劃推進,美軍的抵抗正被粉碎成渣!
霎時間,側前方一片陡峭的雪坡后,傳來一片驚呼!
一個美軍上尉竟帶著部分美軍,利用雪坡塌方形成的掩體架起了重機槍!
那槍口噴吐著火蛇,子彈瘋狂掃射著正在搬運彈藥和布置機槍位的火力支隊戰士方向!
兩名正沖過去的志愿軍戰士被彈雨掃中,身體猛然后仰滾倒!
一瞬間,視野里清晰映出的每一片血花都讓伍萬里心疼不已!
“拿火箭筒來!”
伍萬里朝著身后厲吼,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向前飛撲翻滾,完全不顧漫天穿梭的流彈!
“總隊長小心啊!”
史前幾乎是整個人撲上來試圖阻攔并喊道。
然而此時,伍萬里已經反手奪過旁邊戰士手中的巴祖卡火箭筒和火箭彈。
瞄準,發射,一氣呵成!
“嗤——!”
一道炫目的赤紅尾焰亮起,伍萬里轟出的火箭彈帶著尖銳的音嘯快速飛出!
“轟!!!”
伴隨著一聲爆炸的巨響,升騰的火云直接掀飛了美軍的重機槍,炸點中心的雪堆瞬間變的一片焦黑。
那處美軍的殘肢斷臂在沖擊波裹挾下,被狠狠甩向崖壁。
剎那間,持續數秒的火力點如同被掐斷脖子般戛然而止。
周遭的槍聲都被這轟然一爆壓了下去,所有看到這一幕的戰士都不自覺地發出一聲壓抑卻狂熱的低吼!
“是時候了!”
“喊!都給老子喊!”
伍萬里一把掀開滾燙的火箭筒,對著步話機放聲咆哮道。
“投降不殺!”
“投降不殺!!”
“投降不殺!!!”
很快,鋼七總隊戰士雄渾的吼聲響起。
這句英語是唯一一句幾乎所有志愿軍都會,同時又最實用的了。
一時間,野狼峪的空氣似乎都被這排山倒海的怒吼震得嗡嗡作響。
煉獄的火焰在燒灼,絕望的毒煙在蔓延。
頭頂是密集如雨的子彈和火箭彈爆炸的火光,前后都被死死堵住,身旁的美軍同僚一個個在哀嚎中燒成焦炭…
這種情況下,本就驚恐絕望的大片美軍士兵徹底崩潰了。
有人率先扔掉了手中的M1步槍,噗通一聲跪在雪地里,雙手抱頭。
一個,兩個,十個…如同絕望的瘟疫瞬間蔓延開來。
沒多久,一片片美械武器便被拋在泥濘的血雪之中。
寒風吹過,白磷氣體漸散。
余從戎、高大興帶著如狼似虎的戰士沖入谷底,開始用刺刀和槍口逼迫、驅趕、收攏俘虜。
偶有頑固分子試圖反抗或隱藏,立刻遭到毫不留情的雷霆打擊。
幾處零星的悶響伴隨著慘叫,警告著每個美軍投降是唯一的活路。
伍萬里大步流星地穿行在這彌漫著硝煙的峽谷之中觀察,顯然鋼七總隊已經徹底控制了局面。
他的目光穿過彌漫煙霧,落到那些被陷坑而幾乎完好無損的坦克和裝甲車身上。
與此同時,雷公已經帶人圍著那些車輛在查看了。
“好家伙!炮栓都是新的!里頭全是炮彈!”
雷公用拳頭砰砰砸在冰冷的裝甲上,震下積雪,興奮的說道。
“那輛被雷公一炮干趴下的那家伙也不錯!
就是尾部穿了倆窟窿,發動機都沒大事,修修就能跑!”
余從戎指著另一輛坦克說道。
伍萬里走到一輛裝甲運輸車前,用手套擦掉厚厚的灰燼。
透過敞開的側門,看到里面歪倒的尸體和彈藥箱,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萬里,戰果初步統計完了!
在陷坑這里四輛謝爾曼坦克能直接動,還有兩輛需要修一修。
考慮到時間,能盡快開走的坦克…整整十八輛!
此外,還有七輛裝甲車,以及大量運兵車!
這下咱們火力增強了,運輸車輛也足夠運載所有火炮和彈藥輜重了。”
劉漢青走到伍萬里身旁,略帶激動的說道。
“老規矩,將這些能快速開走坦克和裝甲車集中到警衛營,統一集中作戰。
另外傳令戰士們不用仔細打掃戰場了,需要很多時間大修的坦克和裝甲車也不管了,時間才是最寶貴的。
俘虜那邊審問的怎么樣了,美軍被襲擊之后有向水南城的聯合國軍指揮部告知嗎?”
伍萬里點了點頭,緊接著問道。
“分批審問過了很多美軍軍官,口供對照一致無誤。
他們只告知了自己在野狼峪遭遇伏擊,但是后續還沒來得及仔細說就被我們全部擊潰俘虜了。”
劉漢青聞言,回應道。
“也就是說,美軍有一支殘部用坦克炮轟開路障逃命突圍,也不足為奇了?”
伍萬里聞言,雙眸閃過一抹笑意說道。
“這…萬里,你想讓一支尖兵部隊偽裝成美軍直接殺入水南城?”
劉漢青聞言,連忙問道。
“不完全對,直接進水南城風險太大,但是進水南城外圍陣地還是沒問題的。
在鋼七總隊的追擊下,這些美軍坦克和裝甲車直奔外圍陣地躲避是多自然的事情。
而且不要求進城的話,李奇微他們的警惕性會放的很低,畢竟就算有詐也威脅不到城內。
但若是真的美軍殘兵連外圍陣地都不給進,那美軍的士氣將會跌落谷底。
換個角度再想想,城外陣地的大面積平原可是更適合我們的裝甲部隊分割突擊,發揮作用啊…”
伍萬里笑了笑,當即指出道。
“天吶,萬里你的腦子是怎么長的,對美軍心理和各種戰術的分析幾乎達到了頂尖水平!
如果按這樣打成了的話,我們就可以快速攻占水南城外圍陣地,并且還能將水南城的大量守備力量殲滅于城外!
在城外陣地以這種方式殲滅美軍有生力量,可比我們死磕城墻防線來消滅美軍容易多了。”
劉漢青聞言,連忙說道。
“哈哈哈哈哈…漢青,你也進步不少嘛。
不過作用還不止那么點,若是我們真的成功在城外陣地殲滅大量美軍,還會造成李奇微他們朝不保夕的恐慌。
守備力量不足,水南城隨時被攻破,聯合國軍指揮部可能被一鍋端。
這種巨大壓力下,聯合國軍指揮部很有可能調動駐守平澤的第三師主力支援。
我之前說的將軍抽車,不就完成了嘛…”
伍萬里拍了拍劉漢青的肩膀說道。
將軍抽車,對啊!
一旦李奇微動了平澤的第三師,我們進入平澤港的路上障礙就沒有了。
再加上我們前來接應的海軍剛剛補充完巡洋艦驅逐艦和潛艇戰隊群,實力大漲。
情報中新增援平澤的美軍先鋒海軍根本擋不住,我們就可以如蛟龍入海,自由遨游撤離了!
只是…萬一李奇微他就是不動平澤的第三師,而是死守到底呢?
這種情況下,我們要轉進到其他地方嗎?”
劉漢青眼前一亮,興奮的推演一番,然后提出疑問到。
“轉進?
李奇微如果死守估計就是想讓我們知難而退的轉進!
我伍萬里偏不!
他要死磕我就陪他死磕到底,絕不后退!
狹路相逢勇者勝,看誰先死!”
伍萬里雙眸閃過一絲殺氣道。
“這…可是美軍的援軍一直再過來,很可能我們打下水南之后就被徹底圍住了。”
劉漢青想了想,低聲提醒道。
“那就圍住吧…能突圍就突圍,突圍不了就多拉幾個墊背的。
咱們率鋼七總隊四渡漢水,戲耍十萬敵軍后攻破水南,最終戰死!
多悲壯啊,大家會記得我們,甚至能成為娃娃們讀書的內容呢。”
伍萬里沒有絲毫畏懼,雙眸反而閃過一絲神往。
小時候學金色的魚鉤,學一顆蘋果,狼牙山的五位壯士,他感動的稀里嘩啦的。
前世在紅旗下長大的伍萬里也可能要和先輩一起面對犧牲了,他心中甚至有些激動。
“哈哈哈哈哈…好!
無非為國犧牲罷了,我父親的很多兄弟和朋友,都倒在了新中國的成立前。
現在至少我已經看見了新中國的成立,看見了中國海軍的崛起,看見了中國復興的希望,犧牲也無憾了!”
劉漢青看著伍萬里赤誠的眼神,敬佩且感慨的說道。
“拼命,拼命試試!
如果能將把鋼七總隊帶回去,說不定還有很多精彩,以及很多為祖國奉獻的機會呢…”
伍萬里笑了笑,說道。
他想到了南越之戰,想到搞蘑菇蛋的建設兵團,想到了李云龍趙剛等人的軍校生涯,想到了高大興的孫子高城…
似乎還有好多好多的精彩,等著他經歷。
“差不多了,按我說的計劃,全軍即刻出發 我帶著警衛營親自偽裝美軍殘兵進入水南外圍陣地,大部隊由你率領,最好營造出追擊我的壓迫感!”
伍萬里想了想自己的永久超神幸運加成,深吸一口氣,猛的揮手下令道。
“是!!!”
劉漢青聞言,連忙應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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