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問被拒絕，連接已失敗。
使用詞條情感共鳴時的“視野”很像游戲，但終究不是游戲。這些字沒有直接在路明非的眼前彈出，可讓他將自己的感受總結概括出來，差不多就是這么回事。
原因呢？
個體強度太高了？零是A級血統，在混血種之中毫無疑問屬于佼佼者，有這種精神層次的“抵抗能力”似乎很正常…或者是零本身有這方面的特殊能力？
路明非想起在情緒感知之中的零一直是萬年冰山波瀾不驚的情況。
先前他一直以為零是單純的因為某些特殊原因沒有情緒，可隨著那場誤會這個誤會已經解除了，她只是隱藏得很好，將所有的情緒都凍結在厚實的冰山之下而已。
可這座“冰山”是怎么來的？總不能沒有動用任何特殊能力而是單純的控制自身情緒吧？
言靈，還是別的？
路明非陷入沉思，只是這思索顯然無法得到答案，于是他依舊輕哼著旋律，本能地將探究的目光投向零。
零正靜靜地注視著他，視線交織之際，路明非愣住了。
因為，這么久以來的第一次，他從零那雙極深極靜的眸子里看見了燃燒的灼光。
黃金瞳，一般是在混血種體內龍血沸騰之時才會出現的生理現象，意味著本人的情緒過于激動或者正在使用言靈。
仔細想想，路明非到現在為止見過的黃金瞳已經有很多了。可這一次他見到的，屬于零的黃金瞳不同。
零點亮的黃金瞳光芒不算太盛，因此路明非所看見的不是像汽燈或小太陽般明亮的“燈泡”，而是得以看清其中內在。
那不是單純的熔融黃金流淌燃燒產生的光亮，而是一條條的…絲線？
耀金絲線勾勒交織，組成無數個銳利的菱形，菱形之中波光粼粼卻又詭異地沉靜無比，像是無數面邊緣正在發光的棱鏡！它們層層堆迭相互交織，組成無數精妙而玄奧的圖案。
這絕對不是正常的黃金瞳，路明非見過楚子航“功率初開”的黃金瞳，同樣能夠看得清內在構造，可也就是顯得有些妖異而已，并沒有如此特殊的紋路和這些絲線！
特殊紋路…
路明非心中一動，他莫名地回想起白天才在尼伯龍根之中見到的，那個地下巖洞之中巨大的，如藤蔓蜿蜒又似樹木枝丫的復雜煉金矩陣。
眼前所見的這雙瞳孔之中正點亮著的紋路，雖然從形狀上與那個煉金矩陣沒有半點相似之處，可從復雜程度來說是不逞多讓的，也不知道為什么，路明非下意識地覺得本質差不多。
黃金瞳之中，像是無數面鏡子組成的煉金矩陣？
正思索之際，路明非忽地發現，那些絲線開始變動起來了…它們竟然還是能變動的！無數鏡面旋轉裁切又折迭，一時之間呈現出了遠比他玩過的一種名為“萬花筒”的玩具還要復雜不知多少倍的視覺效果，堪稱真正意義上的眼花繚亂。
像是過了很久，有或許只有一瞬，那雙似乎是神靈才能擁有的鏡瞳在零的主動控制之下“敞開”了先前本能的防御，僅為路明非一人。
連接成功。
情感，是人一切感官、機體、心理以及精神的感受。天底下那么多人，哪怕是想要只挑其中一項達成一致，能夠做到的都少之又少。
故而伯牙子期的故事才能千古流傳，因為那是不知多少人尋覓許久卻不可得的“知音”。
可從未有如此簡單又如此明確地感覺涌現在心頭，那是心意相通之下的情感共鳴——好奇而心癢難耐的、淡漠似萬里冰海的、尷尬又酸澀糾結的…三種情感融合在一起，絲線相連。
無需再多說些什么，因為每一個情感上的波動都像是在這新編織而成的心靈之網上翩翩起舞，牽一發而動全身，清晰無比。
作為情感共鳴的使用人，路明非是其中毫無疑問的主導者。在連接成功的那一刻，他便發現自己可以調整這連接的形式為兩種，一種便是現如今的平等互聯，而另一種…
唯我獨尊！
屆時，所有被連接的個體，都只能被動地接受他所想要派發的情感！
情感是會影響意識進而控制行動的，而這樣一來基本可以視作…
蟲巢意識？
只是他來不及就這點延續聯想更多了，因為隨著這情感共鳴，如若白紙被染上了顏色，零終于有了變化。
她仍然注視著路明非，并無肢體上的動作，只是…唇角忽地微微翹起，眉眼稍彎。
路明非一瞬間怔在原地，眼睛緩慢瞪大，好像看見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
“原來是這種感覺么？”零輕聲問。
她那一向淡淡的，毫無波動的語氣也終于有了起伏，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素得和冰雕一樣的女孩了。
“你活啦！”
路明非下意識地一句白爛話脫口而出。
平心而論，零女王只是平時“三無少女”了一點而已。
這個詞是ACGN（動畫漫畫游戲的英文合并縮寫）界用語，且多為御宅族所使用。三無指的是無口無心無表情，也就是沉默寡言、難以被窺知心理，缺乏面部表情的內心封閉的少女。
但并不代表著真的就沒有心理活動了，先前舞會的時候不就是最有力的證明么？零還是會有情緒波動有情感的，只是平時藏得太深了而已。
或許正是因為藏得太深了，以至于路明非哪怕經歷過那一天，也總會下意識地認為零和冰雕沒什么區別…
可現在冰雕融化了，不僅融化還像水一樣動了起來，本就擁有驚人美艷的臉此刻更添一分魅力。
一瞬間路明非有一種段譽在無量山山洞里見到“神仙姐姐”的雕像當場活了過來的感覺…大概唯一的問題就是這“神仙姐姐”怎么看都太過年幼，只有十三四歲的感覺。
零臉上那好不容易出現的笑容瞬間消失了，冰山短暫的融化過后又徹底冰封起來，整個人全身上下開始彌漫起遠比先前還要“生人勿近”的冷意，冷得直讓路明非打了個哆嗦。
這一突然的變化伴隨的是先前那打開的“鏡瞳”關閉，極強的心靈防御將情感共鳴的連接斬斷，除非路明非想要嘗試付出更多的精力和體力去強行突破，可這種事他當然不會對零做。
與此同時別墅三樓的位置傳來一記輕微的噗笑聲，短暫得如果不是路明非知道蘇曉檣正悄悄躲在那里，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可是她笑什么，不怕她悄悄躲起來的事暴露嗎？哦不對，在情感共鳴的那一刻就已經暴露了！
所以是為什么？
因為和零的共鳴中斷也間接影響導致他和蘇曉檣之間的情感共鳴中斷了，大概是對詞條的掌握還不熟練導致的…不能直接從心靈上得到答案，那就只能靠大腦去推測。
可路明非想不出答案，正如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零忽然變臉一樣…
好在路某人主打一個皮糙肉厚且人不要臉，于是他賠著笑臉便準備直接問零，連措辭腹稿都打好了。
只是他才張開嘴，還沒來得及發聲，便被零忽然站起的動作硬生生給打斷了。
客廳里的空氣頓時凝固了，坐在沙發上的路明非下意識地仰望，零嬌小的身影這一刻莫名變得有些高挑，壓力十足。
“我十七歲。”
她開口，從語氣上聽來，已經恢復到往常那種平淡而毫無波動的模式。
說完這話她就轉身上樓了，無論步伐還是速度都一如既往，留下一臉懵逼的路明非在原地。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零…除了扔下一句以前說過的話之外，什么別的都不說，就這么把他一個人扔在這里誒，頭一次！
壞了，好興奮怎么辦，還想要！
當然，路明非同學并沒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他只是從零的語氣和行動中聽出看出了那么一點點的…
氣憤？
路明非沒有半點擔心，相反，他覺得這種狀態下的零還挺可愛的…
能夠讓冰山零女王產生明顯情緒波動的事實在是少之又少，以至于每一件事都值得深思——所以零是為什么氣憤呢？
“重點肯定是得落在這‘十七歲’上邊了，可能還得和蘇曉檣的笑扯上關系？她意識到了，可我卻沒意識到的東西…”
路明非撓了撓頭，忽地靈光一閃。
意識，情感！
當時他們三人是處于平等的情感共鳴狀態的，牽一發而動全身，難道…自己那條“可惜這個‘神仙姐姐’怎么看都太過年幼”的想法也共鳴出去了？
這樣一來就全部能夠解釋得通了，相比起零女王，在身材和身高這兩點上蘇曉檣確實是毫無爭議地占據絕對優勢啊，難怪她忍不住笑出了聲！
而零這邊…十七歲這事以前她就和路明非說過，只不過那一次是路明非質疑零是大學生，然后她專門說這事表示自己沒有謊報年齡。
事后路明非還感慨女生對年齡很敏感這事果然是真的來著。
只不過…原本路明非以為這種“敏感”只針對“把人看老了”，沒想到在零這里，看年輕了也不行！什么“姐姐看起來好年輕”根本行不通啊！
嗯…結合實際情況來看，倒也正常？主要還是產生了對比吧，尤其還有蘇曉檣在。在路明非見過的女孩之中能在身材和身高方面穩勝她一籌的也就只有酒德麻衣了，但顏值方面蘇曉檣還是更勝一籌，綜合更強。
人比人，氣死人啊！
路明非漫無邊際地放飛思維，又很快收攏回來，不得不認真地考慮當下最重要的問題——把女孩子惹生氣了，當然是要哄的吧，可是以零的性格要怎么哄？
還沒等他想明白這一點，另一個問題又浮現在心頭——零這一次好像情緒波動有些過大了。
倒不是說不能生氣，上一次他把零想老了的時候，零也有情緒波動來著，可是沒這么激烈。而這一次…難道是有蘇曉檣的緣故？小天女還是給零女王帶來了一定程度的壓力么？
或者是情感共鳴沾染的情感還未散去，帶來的“副作用”？
“總不能是因為，零看起來這么年幼，主導者就是我吧？”
路明非心中莫名其妙地閃出這個想法，這一次連他自己都被自己天馬行空的想法給驚到了，連忙找著各種理由否決。
“哈哈哈，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做到這種事情？在此之前我都沒見過…見過…”
布豪，布兌！
路明非反應過來，他意識到一個極為嚴重的問題，往常他的想法看似天馬行空可實則背后都是有一定邏輯聯系的，盡管大多數時候這邏輯有些抽象…但確確實實是有關系的！
這一次，這個“自己導致”的想法，事先根本沒有半點聯系。
但它就這樣跳出來了，活生生的，看似毫無邏輯聯系…可如果有呢？
如果有，會是什么聯系？
路明非又聯想到自己和零之間的熟悉，那一段看似完全違背邏輯，但確實存在的，他至今沒能弄清楚的過往…
“完啦。”
路明非呆呆地癱坐在沙發上，雙目無神且飄忽游離，聲音不知怎么的就是有些發虛。
“不會真和我有關吧？”
警告，已到[自習]計劃時間…
警告聲響起，少年身體明顯下意識地發緊了一瞬，本來和一條死魚一樣癱在那里的姿態頓時改變了，一個鯉魚打挺便站起身，往二樓房間里去。
如此情況之下他也只能快刀斬亂麻地將那一堆猜測念頭胡亂一塞了…至于事實真相？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
就算是真的和自己有關，很顯然自己目前也沒那個能力解決。在還沒有辦法排雷之前，最好的選擇當然是不往那邊去！
先琢磨琢磨怎么哄零好了。
路明非回到房間，付出了三次警告機會之后，終于進入“心流”狀態開始學習。
今天晚上他自習的日程計劃項目是語文，這么多天過去語文的熟練度也算肝了不少，按照進度來看升級不是今晚就是明天的事。
言出法隨已經很厲害了，再接下來的會是什么詞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