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羅妮卡說帶王云霄來王府吃豬蹄，就真的是吃豬蹄，一進門跟其他人招呼都不打，就直奔廚房。
前進教會在別的方面怎么樣王云霄不是很清楚，但在吃這方面確實有點說法，教會出品的黃油大餅干和熏肉香腸都讓他印象特別深刻。
能讓維羅妮卡都給出極高評價的豬蹄，那就不是一般的豬蹄。
南方流行的豬腳飯，實際上就是豬肘子蓋飯，在北方則要分為豬蹄和肘子兩個部分，做法也不一樣。
什么前蹄后蹄，有筋沒筋，那是文化人的吃法，酒樓里給你拆開了擺好碟端上來，一人一筷子吃不痛快。
慕王府里講究的是濃油赤醬，量大管飽。
直徑一米五的大鐵鍋放在灶臺上，二十多個豬蹄豬肘焯完水扔進去，先醬后熏。
后世的熟食店賣的那些熟食，都是工業化流水線生產，口味寡淡，有的肘子甚至還得切片蘸醬油醋，這都是文明人的吃法。
這從大鍋里撈出來的豬蹄豬肘子，都已經燉到脫骨，鮮香軟爛，大家都是囫圇個地抱著啃，沒有說什么切不切的，有那切兩片的功夫，肉都進肚子里去了。
慕王府的肘子跟外面的熟食區別不僅僅在于口味，最重要的是他能把肘子皮下的脂肪燉出龜苓膏的嫩滑口感，你甚至都可以直接拿吸管去吸，做到了真正的肥而不膩。
就這樣的一盆豬蹄肘子端上來，配上兩頭生蒜，一根青蘿卜，一瓶燒酒，幾張烙餅，一屜剛出鍋的熱乎白面饅頭…用本地人話說你爸爸在旁邊砍頭你都顧不上他。
這一點王云霄算是深刻體會到了。
從跟著維羅妮卡走進廚房，看著她就像回自己家一樣（有一說一確實）撈出來一盆豬蹄肘子，弄好了飯菜三個人躲在后廚隔壁的倉庫里就開始胡吃海塞。
直到這滿滿一盆醬貨見底，王云霄扶著墻去了趟廁所洗完手回來，腦子才突然開始轉動。
我今天是為啥來的？
真就是吃啊？
李沐沐呢？
他壓根就沒看到李沐沐，因為他連人家正廳大堂都沒去。
回來剛坐下，就看到維羅妮卡搬過來一個炭火盆，旁邊堆著山一樣的肉串。
“還吃啊？”
“剛才有點膩到了，整點清淡的。”
維羅妮卡抬手丟給王云霄一個剝洗好的洋蔥：“這是西北吃法，皮牙子配紅柳大串，又是另一番滋味。其實府里有幾個從西北帶回來的廚子，羊也烤得很好，但我不太愛吃。羊肥肉太膻，沒有豬肘子這么順滑。”
王云霄剛剛吃了蘿卜生蒜，又咬了一口洋蔥，感覺自己今天的口氣已經可以熏殺蚊子了。
“你今天回來真就是來吃飯的？”
“不然呢？大過年的，不吃吃喝喝還能干什么？我都這么大歲數了，都不能還腆著臉找那些叔伯姑嬸要壓歲錢吧？怎么著，這頓飯你沒吃好？”
維羅妮卡攤手道：“你不要看大院里那些人觥籌交錯談笑風生好像能做成什么事似的，實際上都是禮貌應酬，本質上還不是吃吃喝喝？我直接帶你開小灶，免去跟那些不知所謂的人打交道，你還有意見？”
“沒有。”
王云霄轉頭去看慕玉笙，這飯桶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拿饅頭蘸醬汁…當然也有可能人家西洋人本來就有這個傳統，拿法棍泡蘑菇湯什么的。
總而言之就是她就著盆底的醬汁又吃了十二個饅頭，噎得直翻白眼，還有些意猶未盡，看樣子也沒有任何的意見。
“一會兒我可能要去后院，在老爺子面前露個臉，說兩句吉祥話什么的。你就不用去了，幫我看著這貨，不要讓她亂跑。”
聽到維羅妮卡這樣說，王云霄才恍然大悟。
終于知道她今天約自己是干什么來的了。
吃這頓飯當然也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看孩子。
慕玉笙只是表面上人畜無害，實際上則是字面意義上披著人皮的母暴龍，從遠古時代一直存活到現在的究極老油條。生命之母，萬龍之祖，拜龍教領袖，特務局重點監視對象。
跟宋莉莉同一級別的人形核彈。
你不用擔心她的生命安危，但你要一眼照顧不到，她隨便打個哈欠，就有可能給你惹出天大的亂子。
清河中學放假之后，慕玉笙就被送回教會，由維羅妮卡親自照顧，當然也可以說是監管。現在過年要走親戚總不能帶著她一起，所以才找王云霄來幫忙。
吃點喝點都沒啥，你別搞事就行。
“也不知道你們是不是真的把我當成三歲小孩了。”
面對王云霄意味深長的眼神，慕玉笙十分無奈：“難道我在學校里這一個學期以來的表現，還不足以證明我的冷靜和理性嗎？要不是我攔著，那禿驢都不知道把學校拆了多少次了。我這么努力的付出，居然都換不來你們哪怕一點點的信任。”
“我家的豬蹄不好吃嗎？”
“好吃。一會兒能打包回去嗎？”
“可以，只要你乖乖聽話不惹事。”
“我明明連一句粗口都沒有講過！”
慕玉笙滿臉委屈地目送維羅妮卡離開，轉過頭再看向王云霄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就變得奸詐起來。
“雖然我不知道，也不太關心教會內部具體發生了什么事，但我能聞到陰謀的味道。”
“我建議你再去撈一盆豬蹄回來，咱倆今天晚上哪兒也不去，就躲在這兒啃一晚上豬蹄，你覺得怎么樣？”
與此同時，在漆黑的夜色中，一輛蒸汽火車正在鐵道上噴吐著濃煙風馳電掣，從京城的方向駛向天門。
后世高鐵只需要半個小時的旅程，在這個年代的鐵道上至少也要耗費四五個小時的時間。
隨著車速逐漸減緩，專用車廂內正在書寫神圣禱文的羽毛筆也跟著停了下來。
身著凈白素雅長袍的金發女子轉過頭，將目光投向站臺上昏暗的煤氣燈。
一名全副武裝的戰斗修女走過來，低聲說道：“德麗莎大人，我們已經到廊橋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