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瘋了？”
楊默誠雙眼赤紅，死死地盯著坐在自己眼前的年輕人。
身為天門楊家當代的主事人，經過這些年的韜光養晦，家族勢力好歹算是恢復了幾分當年的氣象。
可即便如此，在天門的街面上，也沒有幾個人聽說過楊默誠這個名字。
只有少數豪門顯貴，或者說是上層社會那個小圈子里面的人，才知道他的身份。
苦心經營數十載，眼看著朝代更迭又呈現出盛世氣象，楊家正躊躇滿志準備奮發向上的這個時候，這個從海外歸來的本家族人，上街轉了一圈就差點把整個楊家拖入萬劫不復之地。
桌子上的電話始終沒有響起，但每一分鐘的等待，對于楊默誠來說都是無形的煎熬。
“我是不是跟你說過，要低調，低調一點！”
“我還能怎么低調？”
楊翦放下手中的筆記本，看向眼前怒不可遏的楊默誠。
“都說國內政策轉向，天門市要對外包容開放。洋人都可以在大街上行走，我們姓楊的連呼吸都是罪過嗎？”
“是。”
楊默誠沉聲道：“托你們本家的福，在這里，楊家呼吸就是罪過。當年你們逼得朝廷問斬楊震山滿門上下，只留下楊啟明這一支獨苗。那個時候你們沒念過什么血緣親情，現在就不要怪人家對姓楊的趕盡殺絕。”
“惹誰不好，你要惹到海軍頭上？”
“這件事不鬧大則罷，一旦鬧大，我全家老少都要為你這個混賬陪葬！”
“還有這種好事？”
楊翦平淡的一句話，瞬間讓楊默誠如墜冰窖。
“你說什么？”
“現在還沒有人打電話過來，只能說慕玉明還是可信的。商會這兩年來在他身上投入不少，不過畢竟是隔空遙望，生出貳心也不奇怪。”
楊翦平靜地說道：“至于程家的婚事，我是不知道，你們怎么就敢相信他們真有誠意的。程書文身為徐紫薇手下的第一機要秘書，這些年來都沒有多少人聽說過他的名字，你們就一點都不害怕嗎？”
楊默誠咬牙道：“程家是前朝軍戶出身，哪來的機要秘書？”
話剛出口，他猛然愣住，后背瞬間升起一股寒意。
程家是軍戶出身…那為什么程家人多在秘書局工作？就連程雪菲都能修煉伶官外道法門，他們家哪兒來的秘籍…不對，哪兒來的天賦？
“我看你這一把年紀，全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楊翦搖頭道：“你們現在活得這么滋潤，完全是被人家養出來的。程家的女兒為什么非要嫁過來？你們在天門連呼吸都沒自由了，除了家里那點破錢，還剩下什么？程家就不用擔心海軍的報復？”
“你是不是還以為程家是看上了本家的資源？你們從中牽線，搞這么一場稀里糊涂的政治聯姻，程家吃肉，你們也能喝湯？四海商會回歸的消息，連你們都能知道，政府高層不知道？他們用得著這么煞費苦心拐彎抹角跟本家合作？”
“醒醒吧，老頭子，人家是魚鉤，你們就是掛在魚鉤上的誘餌！還海軍？楊啟明為什么留你們活到現在？他都已經殺了那么多楊家人了，還在乎多殺幾個嗎？”
“你是真被催眠了，還是抱著僥幸心理在自欺欺人呢？”
楊默誠汗流浹背，口不能言。
“不可能…”
“你不要信口雌黃！”
“你初來乍到，什么都不懂…”
“閉嘴。”
楊翦抬手一指，楊默誠瞬間身體僵硬，就連一根手指頭都動彈不得。
天門的水深，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未免也太深了，一腳踩進來直接沒過頭頂。
對于四海商會來說，最好的選擇顯然不是回國。
大家都習慣了自由自在，誰愿意回來接受管束？
但這不是個人愿不愿意的問題。
而是來自更上層的意志。
以及現實層面的客觀原因。
躲在國外固然逍遙快活，可等到大潮汐一來，所有的富貴榮華都是鏡花水月。
縱使你身家億萬，修為通天又能怎樣，潮汐一到，你太祖爺爺出門嗨皮被人砍死，你在這條時間線上就煙消云散，毫無反抗之力。
說到回國，對于商會而言，最佳選擇也不是天門。
香江作為商會投資建設的自由貿易港，是商會的傳統地盤，這些年來被打造得如同鐵桶一般，去那里就像是回家一樣。
再不濟滬上如今也是繁華盛景，百業興榮，其城市建設與人口規模毫不遜色于天門，還猶有過之。
但同樣的，選哪座城市，也不是你愿不愿意的問題。
只能選天門，這個徐紫薇的龍興之地。
她在此地擁有絕對的威望與控制權，雖然名義上是對外開放，實則是她為商會精心準備的一座監獄。
愿意就來，不愿意就死。
倘若商會總部遷往南方，無論香江還是滬上，在會被都視作為分裂割據。
徐紫薇此人表面上性格強硬，行事霸道，實則內心陰暗，城府深沉，行事不擇手段。
而自己這邊的黃公子表面上性格乖僻，神鬼莫測，實則內心卻很軟弱天真。
坦白說，楊翦并不看好自家公子能討得什么好處。
困難歸困難，臟活還是得有人干。
他作為商會高層干部，在黃公子到來之前，至少要打開一個局面。
如此方能展現自己的價值。
而不是本地的楊家分支一樣，傻不拉幾做著土財主的美夢，被人家賣了還幫人家數錢。
經過今天這件事，楊翦可以確認，整個楊家上下都已經被人洗腦，而他們自己對此卻全然無知。
十二法門當中的伶官外道，最擅長察言觀色，言語蠱惑，挑撥教唆。程雪菲都已經進階伶官外道的花間客，楊家人卻對此毫無防備，或者可以說是渾不在意。
這還只是程家的一個未成年的小丫頭。
考慮到晉升“誑神”的孔筳都沒有掀起多大風浪，就被輕松鎮壓。
楊翦完全有理由懷疑，程家的那位家主程書文，現在也已經修煉到了伶官外道最頂級的“福祿天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