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層歷史,萬千病域。
因為這一次的黃昏神國異變,諸多世界都被影響,陷入了混亂之中。
尤其是病域的底層百姓,本就備受壓迫,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戰爭、陰謀、疫病、死亡開始蔓延…
諸多病域的頂尖強者為了活下去,自然是各顯神通,動用了不少副作用巨大的手段。
不過此刻黃昏神國的吸引力平息,死亡的威脅也隨之消逝,自然就需要考慮如何補回來。
讓這份代價轉移到其余生命之上。
例如天兵病域之中。
在這其中,以兵家路徑為基礎,病變出了一條以自身皮囊為載體,承載神兵的道路。
而修行者被稱之為掌兵使。
一身實力都被寄托在兵器之中,誕生出種種神異的能力。
兵器的成長、進階,會反饋使用者,從而獲得超凡之力。
而使用者則需要以自身氣血供養,并且定期喂養‘兵食’,甚至是祭天問道,以壓制這些兵器的躁動。
否則便會反噬主人,引發兵之病變。
成為被兵器寄生的‘兵鬼’。
但除了少數教化、醫療類的神兵,需要通過傳道天下和懸壺濟世凝聚兵食,大部分的神兵最佳的食物便是血肉。
尤其是作為萬物之靈的人類。
因此戰爭頻發,遍地尸骸。
若非幾大勢力調停,這人間早已化作空蕩蕩的鬼蜮。
但它們也并非好心,單純是不想竭澤而漁。
而且血食吃多了也容易污染自身靈魂,增加病變概率。
所以,他們選擇正道、魔道輪流做。
今天你是正道,需要守序發展,修身養性,明天便是魔道,吞噬血食快速成長。
這一茬茬的百姓如野草般被收割,早已忘記了今日之魔道,卻是以前之正道。
即便是其門內弟子也不知曉,只以匡扶天下為己任。
然而等他們升上去,要么因為不愿意同流合污而死,要么成為新的惡龍。
如此反復,循環了數百載。
只不過這一次,諸多強者為了防止天兵病域被吃掉時自己也成為食物,所以攪動曠世大戰。
將戰爭中積累的殺氣、血氣、怨念投入最強者的神兵——天地熔爐之中,淬煉最高等的血食。
這也導致百姓們徹底絕望,為了活下去,他們甚至開始反抗。
但在超凡力量的鎮壓之下,卻掀不起絲毫浪花。
這些高高在上的強者,并不在意螻蟻的憤怒。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一個被兵災席卷的村莊中,穿著破舊麻衣、背著簍筐的少年跪倒在地上,看著親人的尸骸痛哭流涕。
因為上山為生病的母親采藥,他喝露水,攀登險峰,在猛獸的追殺之下茍延殘喘,終于采到了草藥。
滿心期待地回來,卻一無所有了。
父母一輩子勞作,什么壞事都沒做過,平日里還接濟鄉鄰,父親雖然只是土郎中,但也時常免費義診。
一輩子努力,只是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等到幾世積累,再送子孫后代去參加掌兵使的測驗。
說不定能逆天改命,住上城里的房子。
然而這樸素的愿望,卻因為大人物輕飄飄的一句話,盡數化作泡影。
“這人間,真的能有太平的世道嗎?蒼天你又在做什么?我們只是想活下去啊!”
少年憤怒地質問蒼天,他們到底做錯了什么?
然而卻無力反抗,凡人再多,對于掌兵使而言,也不過隨手碾死。
他的憤怒,是對自己無能的痛苦。
而他的經歷,只是整個世界的小小縮影。
這一刻,他們對于一個太平世界的渴望達到了極致。
渴望改變這個扭曲的世道。
就在少年準備自我了結的時候,一道玄黃之光在心中萌生。
在他驚詫的目光中,玄黃光輝流轉,化作了一柄玄黃色的刀刃。
“這是…太平刀…”
少年喃喃低語,然后收到了一段信息。
只要有讓世道太平的信念,便可獲得太平路徑的回應。
你我皆是同道者。
這一刻,他沉默剎那,然后花了一天一夜,將父母和村民們埋葬,然后撕開自己的衣袖,綁在了頭上。
他的目光堅毅,走出了村莊,去尋找更多的同道之人。
即便前路是死,他也要試試…
用刀剔去這世道的頑疾,將太平還于眾生!
即便前路是死,總比這窩囊地死…要好得多。
至少要讓那些高高在上的肉食者,知道百姓的血肉并不只有美味。
還有噎死的風險。
類似的事情,在無數的病域發生,太平路徑接連回應,為這些理想者賦予鋒刃。
諸天皆同道。
有人注定會失敗,有人也可能成功。
還有人會在半路動搖心念,失去太平路徑的加持。
前路未知,唯有信念永存。
這便是天王的目的。
龍戰于野,其血玄黃。
他要給蕓蕓眾生一個機會,埋入一顆反抗的種子。
真正的太平,不是敵人施舍的,只有靠百姓自己斗爭而來。
若心愿太平,隨世感應!
當他們來過,眾生都將不再迷茫。
這一切種種,都映入了這新生的太平路徑之中,將其升華,蛻變為完整的道。
雖然很弱小,其盡頭也沒有任何強大存在的鎮壓,然而卻得到了大道母河認可,將其映入萬千規則之中。
蕓蕓眾生,萬千修行者,都隱隱感受到了這玄黃太平之道的誕生。
即便是那些游蕩在歷史長河中,數以恒河沙數的流民之影,他們抬起頭顱,有的已經被疫病侵蝕,扭曲腫大,有的只剩下一半腦袋,有的露出森森白骨。
此刻,它們停下腳步,目送這新生的道統,映入大道母河之中。
然后,繼續游蕩在歷史淺層,玄黃之光照耀,隱隱可以看見它們身上,鏈接著密密麻麻的絲線,沒入歷史深處。
一閃而過。
它們繼續游蕩,步履蹣跚,如同河岸邊的纖夫,拖拽著未知的事物。
舊天京之外,
無數觀望的勢力也都看到了這太平的光輝閃耀。
和之前扭曲病變的污染不同,此刻,閃耀的是真正的太平之道。
美好,神圣,由無數人努力搭建。
甚至有不少人萌生了想要追隨的念頭,但很快就回過神,目光驚懼。
這污染,好生恐怖。
差點把他們的一顆邪心都掰正了!
“這是仙神污染?”
食骸王神色驚懼,下意識后撤幾步,方便隨時腳底抹油跑路。
其余尸解王庭親王亦是如此,目光忌憚。
唯有寶獅坐在王座之上,目光復雜。
有遺憾,有敬佩,但更多的是嘆息和羨慕。
沒想到曾經那被權力腐朽的天王,竟然也能有如此的大覺悟。
并且還被他實現了。
它伸出手從儲物空間中拿出兩個青銅酒樽,斟滿尸山血海釀造的尸海酒。
另一杯則灑落歷史長河。
“一路走好。”
寶獅將酒一飲而盡,砰的一聲捏碎,轉而握住刀鋒,敬佩歸敬佩,但他們終究是敵人。
這太平世界,很快會被它踏碎!
光影天國內部,或者說,舊天京之中。
“造母竟然輸了?”
“果然不能小瞧這世間豪杰啊!”
“這天王,不差!”
“以太平天國百萬人,換一絲萬世太平的希望,還成功了!”
歷史修正局的天才們目光震撼,這一刻徹底被折服。
不僅是因為天王的宏大志向,以及太平軍的萬眾一心。
更是因為姜炎。
這個修行四個月的少年,即便面對古天尊的布局都不落下風。
與之相比,他們確實有愧于天才之名。
這家伙,有希望成為新的社稷主,威壓一世!
人族,多了一份希望。
“真的是…牛逼!”
萬驍等人看的熱血澎湃,給出來男人的最高評價,甚至心中萌生了一絲念頭。
若是這次能夠安全回歸現世,他們也要嘗試晉升天官。
人家數百年等待都能化道,區區壽命將近與之對比,簡直像是無病呻吟。
大不了一死!
最關鍵,直面大道母河,雖然只看到些許邊角料,也讓他們收獲頗豐。
明明是來保護姜炎,結果反倒是他們撿到了大機緣,欠了人情。
巴烈目光敬佩,嘆息道:“他們,都死了嗎?”
這才是真正的以身殉道!
真正的求道者,也不過如此了吧!
姜炎搖了搖頭,“不,凡是有相,皆是虛妄,此刻,他們獲得了永生。”
不同于黃昏天使萬物化一、強行共用一個意識的邪道。
他們誕生玄黃太平之道,將理念播撒諸天,無處不在,應援每一位心懷太平者。
即便是偉大仙神也會被磨滅,然而太平天國卻能與大道共存。
天地消亡,萬物腐朽,他們依舊會存在。
幼天王分化的黃符犬民,便是天王的一次嘗試。
一人得道,不如人人如龍。
然而他并未放松警惕,因為造母被奪走部分路徑,說不定會直接掀桌子。
然而等待許久,直至大道母河散去,都沒有感受到造母降臨的痕跡。
仿佛根本沒有在意這里的波動。
‘怎么回事?’
姜炎心中疑惑,難不成是被歷史長河阻攔,亦或者是等會自己放松警惕的時候來個大的?
“因為母…造母…不在乎。”
洪天福瑰的聲音響起,似乎是知道姜炎的想法,繼續說道:
“就像是你,會因為掉了一根頭發而憤怒嗎?”
“造母執掌造化,衍生諸多路徑,玄黃太平之路的誕生,對祂而言,也不一定是壞事。”
“畢竟太平路徑以前也存在,但被人打碎了,原本的太平道主張角也不知所蹤,如今算是破而后立,重新續上這條道路。”
擱這搞贏學呢,橫豎都不虧!
姜炎心中吐槽,但也勉強理順了這背后的邏輯。
也就是說,造母可能本就要催生玄黃太平路徑。
也可能是,他們竭盡全力的反抗,在對方眼中很可能只是一群螞蟻在搶奪從祂身上掉落的皮屑。
只是覺得有趣罷了。
若真是如此,還真是…
“大方啊,富婆,我餓餓了!”
姜炎忍不住驚嘆,他才不會嫌棄,只想多吃點。
只可惜,造母不再回應。
‘這也太不要臉了!’
洪天福瑰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男人,發現自己對他的了解確實太少了。
這個男人身上,完全看不到一絲一毫、對于仙神、古天尊的敬畏。
她很想剖開姜炎的肚子,鉆入對方的心里去看看,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不過如今大戰停歇,她也淪為階下囚,認命道:“愿賭服輸,你動手吧!”
“不會不敢殺我吧?”
雖然造母不在乎輸贏,但她失敗了,造母之血被奪走,永遠無法回歸黑暗苦海。
母親估計也會對她很失望吧?
對此,姜炎伸出手,洪天福瑰閉上眼睛等死。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死了也不錯。
至少不用被那無盡的苦痛折磨。
而且,還是死在姜炎的手上。
這么一來,他應該會記住殺死自己的感覺吧,也算是被記住了。
想到這里,洪天福瑰臉色泛紅,雙腿微微靠攏,有些期待。
荊棘林之中,水汽蔓延。
下一秒,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她眉心用力一彈,瞬間浮現紅印。
“好痛!”
洪天福瑰吃痛,忍不住睜開眼睛,卻看到姜炎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神色疑惑。
姜炎輕笑道:“明明只是個正常孩子,非要裝成雌小鬼,真以為自己可以背負整個世界啊。”
“你…”洪天福瑰瞪大眼睛,然后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然而姜炎沒有解釋,手掌刺入她的身軀,使其抖動不止,眼中水霧彌漫,發出嚶嚀聲,然后…
從中掏出一個光影縈繞的光球。
幼天王沉睡其中。
這家伙,根本就沒把幼天王吃掉,導致自身實力并不完整。
動用神血也不是直接和姜炎同歸于盡,而是召喚苦海。
最后時刻,做出欲望苦海阻攔毫無情感的天王光影執念的操作,堪比大明戰神。
而能布局奪取上帝權柄計劃的她,自然不可能是個蠢貨。
這放的不是水,而是海。
雖然姜炎也能贏,但絕對沒這么輕松,得動用不少底牌。
沒想到,痛苦司命,竟然被天王救贖了。
‘這家伙,莫不真是上帝之子,遺傳了某些魅魔特性?’姜炎摸了摸下巴。
畢竟在圣經之中,無論是天使還是惡魔,都是由上帝創造的。
而且每次顯圣都是一堆人著迷,妥妥的魅魔!
當然,最關鍵的是,造母之血被奪走,這家伙除了作為神性生物的一身血肉值錢,已經沒有其他有價值的東西了。
而且他已經扒下來一堆荊棘之翼,足夠孕育子嗣了。
既然如此,不如給天王一個面子。
以及…
“作為我的俘虜,以后你就給我打工贖罪吧!”姜炎果斷給出了宣判。
洪天福瑰還想反駁,卻聽到姜炎繼續道:“你也不想幼天王出事吧?畢竟它如果孤苦伶仃一個人,容易被太平路徑同化啊…”
“卑鄙!”
看著姜炎玩味的笑容,雖然依舊俊美的不似凡人,但她第一次感覺如此可惡。
然而洪天福瑰卻生不起念頭拒絕,因為,她似乎有了存在的意義。
在她內心掙扎之時,姜炎給了個臺階:“不過我姜大善人也不是不講道理,只需要給我工作一千年,中間如果表現良好或者立下大功,我可以給你贖罪…嗯,優秀員工劵,可以減刑。”
你剛剛分明想說贖罪券!
你這家伙不是上帝的傳承者,而是魔鬼之王吧!
洪天福瑰無力吐槽,但能夠看出姜炎是在給自己活下去的機會。
既然如此,那有什么好猶豫的呢,于是冷著臉,點頭答應下來。
“識時務者為俊杰!”
而姜炎也是歸還了幼天王,拍了拍她的肩膀,開始畫大餅,以及種下一朵劫蓮。
他又不是壞人,只是個資本家罷了。
員工,也是老板的所有物,
死后歸他很合理吧。
至于洪天福瑰的用途,他已經想好了。
雖然留個仙民在身邊當女仆很爽,但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要是暴露魔神胚胎的存在,即便有歷史長河的阻攔,造母都可能直接降臨現世。
所以,他決定將其放養到歷史長河之中。
當然,不是淺層歷史。
而是深層歷史。
一尊司命,即便沒了造母之血,去了深層歷史才是龍入大海,鯊魚進魚苗池。
將會以驚人的速度成長。
而且她還帶著幼天王,可以提前去建設太平道國,作為前哨站。
其余人也是看呆了,這家伙竟然直接誘拐造母的司命。
而且還成功了!
然而老巴點了根白利群,淡然地擺了擺手:“別驚訝,基操。”
不知道的,還以為完成如此壯舉的是他。
剛想找火機,趙陰嫚見狀伸出手,指尖燃起火焰。
示意可以借火!
“這可太榮幸了…”
巴烈受寵若驚,嘴角咧開笑容,這丫頭竟然都學會人際交往了。
他湊過腦袋,剛想第一口入肺,然后…差點被燒死。
煙瞬間被點燃,化作小火球。
即便巴烈果斷扔掉,嘴角也被燙到,起了小水泡!
這煙罪不至此,受不起這姑奶奶的火。
老巴看了眼一臉無辜的趙陰嫚,還調低火力準備再來一次,但此刻也沒了抽煙的興致,無奈地讓天織女給自己做傷口縫合了。
活久見,第一次遇到戒煙僵尸。
趙陰嫚陷入沉思,看來以后不能隨便給姜炎點東西。
還好先試了試,萬一燙到姜炎,他生氣就不給自己靠近棺靈了。
嗯,記下來,感謝老巴的付出。
解決完孤寡司命的安置問題,姜炎看向了自己此行最大的收獲。
造物之書!
這個由上帝的空白權柄孕育而出的子嗣,表面光輝逐漸暗淡。
其中天王拼盡全力容納的造母路徑,大部分都被抽離,成為了玄黃太平道的養料。
但這并不代表姜炎做了無用功。
恰恰相反,造物之書成為了這條新生路徑的載體,也就是所謂的證道之器。
原本空白的路徑被填充,成為了源頭的象征。
其中銘刻著太平之神的權柄,當然需要重新孕育為子嗣,才能放心使用其中的能力。
否則,容易被權柄反過來影響,成為規則的一部分。
徹底失去情感。
等到這條新生路徑被完善,并且姜炎達到大神通境界,理論上能夠以此登臨偉大仙神。
當然,聽起來很誘人,實際上,路徑的完善都是以萬年來計算的。
即便天王借助一化眾生的理念,將太平之光照耀大千。
通過無數路徑者的反抗,塑造太平世界并將其迅速填充,也需要一段時間。
“而且這條路徑原本是屬于張角,此刻重新續上,雖然有所變化,也不知道他是否會回歸。”
姜炎心中思索,如果可以,他真不想走太平之神的道路。
倒不是這條路徑不強,恰恰相反,它疑似和黃天有關,而且這一切也未免過于巧合了。
從造物之書到造母權柄,自己就像是置身于棋盤上的小卒,像是有著一只無形的大手在推著自己向前。
他向來不喜歡被人擺布,更喜歡自己動。
舍棄也是愚蠢的做法,過于浪費。
但讓子嗣來走這條路就沒那么多負擔了。
畢竟有著魔神胚胎,不需要擔心子嗣背叛自己。
兒孫自有兒孫福,兒孫受苦他享福。
“不過有著玄黃太平道存在,淺層歷史的病域也是有福了,接下來淺層歷史的壓力也會驟然減輕,將會形成一道特殊的屏障。”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夠影響到深層歷史,給那群腐朽的王朝一點造反的震撼!”
姜炎嘴角微微上揚,就在他準備整理其余收獲之后,尋找離開淺層歷史方法的時候。
忽然,
他感應到了什么,轉過頭,看向了天穹之外。
天穹破碎,光影天國劇烈震顫。
無盡的血肉王庭貫穿天穹,組成它的萬千尸骸睜開眼睛,漠然地看著姜炎。
巨大的青色獅子頭顱從中探入,陰影遮天蔽日,浩瀚威壓裹挾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味席卷整個世界。
“擊潰造母,輔助天王合道,斬殺吾之分身,果真是少年豪杰。”
寶獅雙眸如青色大日,盯著姜炎開口道:
“但接下來…”
“是我們的戰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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