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轉眼間便進入了九月初,萬物豐收的時節。
在這個初步擺脫了刀耕火種、卻還沒有進入精耕細作階段的時代,九月份是絕大多數糧食作物收割的時節。
粟、黍、稻、麥雖然對于氣候和環境的要求都各有不同。
但在鬼方國的境內,所有的糧食作物基本上都是按照統一的時間進行規劃的,也算是農耕文明初級階段的一種表現。
理所當然的,待到收割大致完成之后,鬼方國的各大勢力便蠢蠢欲動了起來。
所有人都清楚,五方神會在冬至降臨之前,進行最后一次的大規模捕奴、獻祭活動。
尤其是在鬼戎氏全軍覆沒之后。
這次的捕奴活動更是有著幾分報復的意味在里面。
毫不夸張地說,這是鬼方國為了重新樹立自己在這片地區的威信,特意舉行的一場大規模軍事活動。
在原始的蠻荒時代,大規模的殺戮和獻祭往往是最能夠直接展示威懾力的一種方式。
“祭司們那邊準備的怎么樣了?”
端坐于王座之上,鬼方國的現任國主——崇明低聲詢問道。
而在崇明的下方,鬼方國的各大貴族代表則盤腿而坐,身上披著各種精致的獸袍和綢緞。
那些獸袍和綢緞并非單純的衣物。
上面還鐫刻了各種與五方神相關的圖案和紋路,與國主崇明截然不同。
鬼方國雖然明面上尊崇五方神一體的理念,但私底下卻各有統屬。
推而廣之,鬼方國的各大貴族,其實也根據信仰的不同而劃分出了不同的勢力。
鬼方國的國主不過是各大勢力妥協之后的產物,只能勉強算是一位“共主”。
崇明便是吼天氏的代表,也是這次大規模捕奴和獻祭活動的最強力推動者。
“獻祭已經開始,占卜的結果也出來了。”
短暫的沉默過后,其中一位貴族代表抬起頭來,直視著崇明的目光說道。
“龜甲碎裂、戰火不熄,這并不是一個吉兆…”
眉頭瞬間皺了起來,崇明的眼神在這一刻充滿了壓迫感。
“你是在質疑我的決斷!?”
在如今這個時代,祭司是智慧的代表,神明是力量的象征。
連接兩者的方式便是占卜,所以占卜的結果往往也意味著神明對未來局勢的判斷。
“國主,鐘吾不是在質疑您的決斷…”
就在這個時候,一位老者主動開口打斷了二人的對峙。
“只是這次的占卜結果的確不詳,我們或許應該做好更加充足的準備。”2
“再加上這段時間一直有人報告說糧草失竊,我覺得這就是一個不祥之兆。”
不同于底層民眾對于占卜的迷信,這些貴族們比誰都更加清楚占卜的本質。
那是神明的意志,卻并非鬼方國的意志。
當鬼方國的各大勢力想要共同推動某個結果的時候,就算是五方神也必須妥協。7
這五方神真垃圾 而大規模的捕奴和獻祭儀式,毫無疑問是鬼方國當前的“政治正確”。
尤其是在糧草大規模失竊的情況下,這幾乎成為了一種必然的選擇。
“那就進行更多的獻祭!”
目光睥睨的掃過下方的那些貴族們,崇明毫不猶豫地定下了基調。
“為了五方神的榮耀,同時也是為了鬼方國的威信,我們必須以雷霆之勢掃蕩那些庇護逃奴的勢力!”
………………………………………………
隨著國主的一聲令下,鬼方國四周頓時變成了一片煉獄。
無數的山民被強制抓捕變成“人牲”,就算是那些早已歸屬鬼方國的地方勢力也不例外。
“你們是真的瘋了…”
見到這一幕,訛兔給出了和上一次一模一樣的評價。
那些歸屬于鬼方國的地方勢力,在某種程度上就是鬼方國自己的后備力量。
只要條件允許,鬼方國隨時可以將那些山民劃歸到自己的統治勢力范圍內,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事實上,哪怕就是在三十年前與土方國的一戰中,鬼方國也從未做出如此離譜的事情。
“我也覺得他們瘋了…”
悄然的出現在訛兔身邊,玄虺的聲音透露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沙啞和低沉。
“他們同樣是鬼方國的子民,如今卻成為了‘人牲’。”
二人現在所處的位置能夠直接看到遠方的祭祀天臺,看到那些滾滾落地的人頭。
肉眼可見的血腥之氣籠罩了整個崖邑城。
陰森的鬼氣更是隨著獻祭儀式的開始持續向外擴張。
要不是親眼所見的話,真的很難想象這么一個陰森詭譎的地方居然會是一座活人的城市。
在內城之中,鬼方國的民眾肆意狂歡,宣泄著這場盛大儀式所帶來的興奮。
而在城外,那些并不被視為鬼方國民眾的山民們卻在瑟瑟發抖,甚至不敢抬頭望向內城的方向。
“我還記得你上次跟我說過,這叫信仰。”
一點都不驚訝于玄虺的現身,訛兔挑了挑眉頭說道。
“所有人都瘋了,只是我瘋的還不算徹底…”1
并沒有逃避這個話題,玄虺只是苦笑的敲擊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骷髏權杖。
“我之前認為山民們不算是‘人’,只是一群會說話的牲畜,是兩只腳的羊…”
“然而我卻忽略了一點,也許在五方神的眼中,我們同樣只是一群提供信仰的羔羊罷了!”
“在力所能及的時候,神明自然會照看自己的羔羊不被狼群叼走。”
“可是一旦神明們想要吃肉的時候,祂們也會毫不猶豫地斬殺自己馴養的羔羊。”
玄虺的這番話已經大大超出了祭司的思想范疇,就連訛兔聽了都有些心驚肉跳。
“你在質疑自己的神明?”
看著自己手中的骷髏權杖,玄虺卻說出了另一番更加意味深長的話。
“神明?”
“只有被信仰、被供奉的才是神明…”
“那些不被信仰、不被供奉的不過是邪魔罷了。”
語氣森然且淡定,此刻的玄虺眼睛里冒出了光——一種名為“叛逆”的光。
“我老師告訴我,祭司是神明的口舌,是祂們意志的執行者。”
“但是我卻有著不同的看法,祭司是被國民選出來的先行者…”
“是祭司高舉起了神明,神明才會被稱之為‘神明’。”
“當神明背叛自己的國民時,哪怕祂們曾經是鬼方國的祖先,祭司也有權力和責任將祂們拉下神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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