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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集中在大戶手里,大戶就好放高利貸。”
“田集中在大戶手里,反而收稅會更困難。”
“田集中在大戶手里,拋荒反而更嚴重,地租太高了!”
細雨蒙蒙中,福惠露出認真思索的神情,而總結性的說著。
隨后,他又一臉肅然地看向對岸的士子:“五哥,這么說,他們在欺我們不是親民官,不知民間事!”
弘晝點首,看向石橋上刻寫的一排文字說:
“再加一條,田集中在大戶手里,建橋修渠的次數也更少了。”
“你看這橋。”
“還是前明萬歷朝,由當地殷實之家集資而建的。”
弘晝指著這排文字說道。
福惠看后道:“難怪這么破舊!”
弘晝道:“一旦上十萬畝乃至數十萬畝田都在住在城市的大戶手里,大戶自然也就不用在乎小民出行方便不方便了,耕田容易不容易了,有那工夫,城里的大戶還不如多放貸多買田。”
“看來從朝廷的立場看,這還真糟糕的很。”
福惠回了一句。
弘晝則往回路走了去:“四哥說過,政治不問對錯,只問利弊!所以,只要是對自己所持立場有利的,就該主張,就該支持,乃至將反對者視為敵人。”
“所以,八弟,你不要有菩薩心腸,要首先明白,誰是朋友,誰是敵人。”
福惠點了點頭,再次看向了那些年輕士子,復又看向了遠處冒雨耕耘的農夫。
“而四哥保護他們大戶的非土地之產是為了大清,奪他們的土地之產,同樣也是為了大清。”
弘晝說到這里,就也眼神凌厲地看向了前方那些年輕士子。
福惠接下來,也打足起精神,去了正在丈量分田的地方,讓正在負責分田的官員把分田冊交來。
他要親自復核!
作為貴胄子弟,福惠雖然對基層的情況不怎么了解,但在計量算籌方面卻是很精通的。
畢竟,清朝皇室一直很重視皇族教育。
康熙在宮內還專門設了算學館。
再說,他的母族出過兩個進士,遺傳學說兒子的智力與母親關系更大。
因而,福惠自身智力也不差。
所以,快速計算不規則平面圖形的面積,對福惠來說不是問題。
而且,因為他現在認識到了自己做的事,非是士子們口中所說的誤國誤民,廟堂之上的皇上四哥與主導此事的軍機大臣張廷玉,也不是在誤信奸人之言,做了不切實際之事。
所以,福惠復核分田時,復核的很認真。
他還脫了鞋襪,沒讓太監代勞,自己就下了田,踩在沒膝的水田里,用布尺親自丈量田塊各邊長度,且計算起面積來。
“四哥說過,任官吏滑如油,但數理是騙不了人的!”
“是多少就是多少。”
福惠還在計算時,念叨起弘歷對他說過的話。
不得不跟著下田,不敢站在田埂上的官員們,在其身后只是訕笑,同時露出一臉惶恐不安的神色來。
“朕說過,宣示官吏罪名,別的都可以,唯獨不能以濫賑罪之。”
“不能讓地方官員們賑濟這方面不敢施為。”
“即便會趁此靡費公帑,但總歸是有部分會流入百姓手里的。”
“讓官員因不敢背濫賑之罪而救災不力,誰最高興?”
“那些大鄉宦們最高興!”
“這樣,他們就好趁機借賑濟撈名,也好趁機借災害兼并撈利,一舉兩得!”
“太上皇兢兢業業十三載,嘔心瀝血,整頓吏治財政,為的是什么?為的就是讓天下百姓可以指望得上朝廷。”
勤政親賢殿。
放滿冰塊的甕內,正冒著絲絲白氣。
弘歷也在這些白氣后,端正坐著,且就軍機大臣慶復宣示刑部題奏的官吏罪名時,有“濫賑”一詞,而發了火。
“嗻!”
慶復在弘歷這么訓飭后,不敢多言,只把頭埋得更低,且也就按旨把刑部的題奏打了回去。
弘歷接著又提到外交上的事:“羅剎國使臣馬洛夫上其國本說,抗議我們大量遷徙士民去邊鎮,且增設邊官,還質問我們,是否有意圖謀將來入侵之事;對此,你們認為當如何?”
“我們移民實邊,鄰邦不安,確實難免;”
“但以奴才愚見,我國之事,他羅剎國也無權置喙;其國君也完全可以自己移民實邊,何必自己不做,卻不讓別人這樣做呢?”
“這樣霸道之問,非禮儀之邦之該有,若非顧忌兩國生民,奴才覺得我天朝當因此伐罪不可!”
鄂爾泰這時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弘歷聽后沒有表態,而是看向了張廷玉。
張廷玉這些年也惡補了關于羅剎國的知識,也就跟著說道:
“眼下羅剎國正在跟奧斯曼發生第四次戰爭,他們依舊沒法東顧,自然也沒有能力在這個時候也學我大清移民實邊。”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既然如此關注東方土地,且素來又的確表現出貪得無厭之態,故其一旦有了機會,則必定要與我大清挑起邊釁,而動用一切辦法切割我大清國土。”
“我大清北方,族類繁雜,又多不知中國之禮者。”
“再加上,還有一個準噶爾沒有真正臣服,而徹底歸于我大清統治。”
“故一旦等羅剎國有力東顧時,則必生大患!而使我北境不寧;乃至真有合盟南下,以圖關內膏腴之可能。”
“以臣愚見,現在與其為平息其怒,而退讓;不如申飭該國而加倍實邊,以抓緊時間,不能真的等奧斯曼和他們的戰爭結束才準備。”
張廷玉說后,弘歷對此點首:“你們都分析的很好!”
“羅剎國越是反對,越是說明我們做的對!”
“讓禮部傳諭給羅剎國使臣馬洛夫,告訴他他,讓他傳朕的話回國,他們羅剎國要有真正的大國風度!而不是跟個粗鄙之輩一樣。”
“江山之固在德,在其國君是否勵精圖治,不是在于鄰國是否覬覦其地。”
“他羅剎國一直覬覦我大清,我大清歷代帝王何曾不安驕躁到如此地步?就連我大清臣民也從未如此不安驕躁過,而有真正的大國自信也!”
從雍正開始的鼓勵出關令,到現在,弘歷繼續發揚這一政策,還讓李紱在廟屯屯田,讓孫嘉淦在瀚海儲糧,的確也引起了羅剎國的擔憂。
畢竟,本來雙方都沒有投送大規模軍隊和糧食去極東極北之地的能力。
但大清要是一直這樣往東北移民實邊,長此下去,大清就會有這種能力,至少在這方面的能力比羅剎國強。
再加上,大清本就人口規模很大,且主要人口集中區又不像羅剎國主要集中在烏拉爾以西,而是沿著大運河分布南北。
所以,大清目前更有優勢往東北移民。
弘歷作為皇帝,自然就有必要趁著這個機會,特別是如今小冰河氣候好轉,氣溫逐漸回升,抓緊移民,而不能真的等羅剎國也有能力這樣做時再移民實邊。
“我可以這樣傳話,但請貴國做好承受我們陛下雷霆之怒的準備!”
馬洛夫一臉憤懣地從理藩院衙門走了出來。
在攝理藩院尚書事的莊親王允祿向他宣達了弘歷的圣諭后。
而馬洛夫在接下來,也的確給俄羅斯國薩納特衙門及托波爾城長官去了信,告知他們,清朝的皇帝的答復。
同時,馬洛夫自己也踏上歸國的路程。
按照昔日簽訂的條約,他是不能在京師常駐的,只能隨商隊來往一次。
馬洛夫在離開時,也看見了絡繹不絕去向關外的人流。
他為此在一臉憤懣的同時,也深深長嘆了一聲:“東方尼勘是真的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