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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歷這么說后,岳鐘琪后背突然一陣發冷。
同時,他也為此慶幸自己沒有撒謊,而故意表現出一名武將出身官員的憨厚。
弘歷這時把雙手交叉在了腹前,繼續笑問著岳鐘琪說:“那都誰收了你的錢,誰沒收?”
“只張中堂沒收。”
岳鐘琪的回答,讓弘歷笑容頓時凝固住。
外官和新起復官員需拜客送錢,是官場常態。
因為,在大清,天下官僚都能直接給皇帝上密奏,每個官僚也不能自己一人完成許多任務。
所以,天下官僚也就有對別的官僚的合法傷害權。
自然,任何官僚都需要在表面上對其他官僚客氣一番,提前送送禮,認識認識。
排除異己之類,也不能做在明面上。
尤其是在中樞關鍵位置上的官僚。
弘歷作為皇帝,也得默許這種官僚明面上和睦相待、互相送禮的情況。
而他,只是要求官僚個人不要對他有所隱瞞,要有絕對忠誠。
特別是岳鐘琪這種官員。
所以,他才會提前讓粘桿處的人盯著岳鐘琪昨日拜客送禮的情況,同時也給岳鐘琪一點小小震撼。
而岳鐘琪剛才的表現,也讓弘歷現在自然愿意相信他剛剛的回答。
鄂爾泰是真的收了岳鐘琪的錢,是為了表明他沒再打算和岳鐘琪為敵,而愿意與成為兵部尚書的岳鐘琪好好相處。
張廷玉沒收岳鐘琪的錢,則是避嫌,以表現自己沒有和岳鐘琪結黨,之前推薦岳鐘琪、為岳鐘琪說話,純粹是為公,而非是為私,更不因為岳鐘琪是漢人。
可以說,鄂爾泰和張廷玉都做出了各自最讓皇帝滿意的選擇。
弘歷也因為岳鐘琪表現出了足夠的忠誠,而在這時繼續笑著問:“剛任京官,便用出銀子上萬!可有借貸?”
“有借貸九千兩。”
岳鐘琪回道。
弘歷頷首,隨后吩咐道:“從內務府賜銀一萬兩給本兵平賬,另賜圓明園和紫禁城騎馬!”
岳鐘琪昔日被張廣泗彈劾時,也被指出了軍餉虧空問題,而因此被罰沒了不少銀子。
雖然,這次沒有像歷史上一樣罰岳鐘琪賠七十萬兩銀子那么重,但也讓岳鐘琪的經濟狀況變得很不好。
弘歷賜他一萬兩平賬,對他而言,已算是大恩賜,更是解燃眉之急,讓他可以在接下來更加專注地做官,而不因家里的經濟事務而分心。
而能夠在圓明園和紫禁城騎馬,對他這種年過五十的老將而言,自然也是一皇恩厚重的福利。
因此!
岳鐘琪在弘歷突然這么吩咐后,不禁睜大了眼,隨后就再次重重叩謝了恩德。
弘歷則微微一笑,讓岳鐘琪退了下去,且說:“兵部事務要緊,需要盡心,故后面有事面奏再遞牌子。”
“謹遵圣訓!”
“奴才跪安!”
不過,岳鐘琪在退下去且騎馬出了園門后,沒有急著離開圓明園,而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圓明園的大宮門。
隨后,岳鐘琪就忍不住欣然一笑。
而當在乾清門行走任侍衛的堂弟岳鐘璜在園外見岳鐘琪如此,也就不禁問道:“大哥這次面圣怎樣?”
“更加覺得當今主子威福自有成算,令人既敬且畏呀!”
岳鐘琪隨后就打馬先走了。
岳鐘璜也策馬跟了過來,但因岳鐘琪這話,更加驚奇:“大哥這是被賞了圓明園內騎馬?”
“還有紫禁城騎馬。”
岳鐘琪笑著回道。
岳鐘璜聽后也替岳鐘琪高興:“主子果然很重視大哥!”
接著,岳鐘琪也就繼續問道:“但為何大哥也因此覺得主子更加可畏了呢?”
“自然可畏!”
“一誰都別想欺瞞得了而洞察一切的圣明之主,誰不畏懼?”
“你在宮里當差,也得萬分小心謹慎,不可壞了規矩!”
“我們這位主子道行可比太上皇還要深,你萬不可因為主子待我們岳家如此厚待就疏忽輕視!”
“記住了嗎?”
岳鐘琪為此囑咐起岳鐘璜來。
但岳鐘琪發現岳鐘璜仍然一臉懵懂,也就只能嘆息一聲說:“罷了,等你若到了我這個位置,就會清楚當今主子真正的厲害之處的。”
弘歷在見了岳鐘琪后,就看起了奏折。
奏折依舊很多。
各個渠道的都有。
弘歷讓曹露給自己點了有助于提神的香,且讓晚膳晚三刻鐘。
他打算多批一會兒。
當大清的皇帝不勤政是不行的。
畢竟,權力多大,責任就有多大。
他今日要是不多批一些,后面積壓沒有處理的政務就會更多。
等到御門聽政,他能和王公大臣們商議的軍政事務就少,那樣就會顯得他這個皇帝很不勤政。
沒打算擺爛的弘歷自然也不想讓王公大臣們覺得他不夠勤政,進而也跟著在軍政事務上有所懈怠。
弘歷一邊看著奏折,一邊把手伸到炭爐邊,而感受著火氣傳遞到掌心時的溫暖。
曹露在點完香后,就去沏了熱茶來,安靜地立在一旁,也同樣認真地看著這位年輕的皇帝專注批閱奏折的樣子。
金玉釵則一直研著墨,以防止墨汁凝固,而讓這位年輕的皇帝在看奏折的間歇,需要用朱筆于紙上草擬批改內容。
熱茶是西湖龍井。
與雍正更愛普洱不同,弘歷更喜歡龍井。
陣陣茶香此時就已在弘歷面前蔓延,紅花做的朱墨汁也越發濃稠。
而弘歷在看完一道奏折后,倒是先拿起了朱筆。
金玉釵見此鋪來了一張紙。
紙是純白無暇的帝王專用御箋紙。
但弘歷在要寫時,最終停了筆,沒有落字。
因為,他一筆落下,看上去很輕松,但落下去后,就是煌煌圣諭,會決定很多人的命運。
所以,弘歷不得不慎重。
而弘歷慎重的樣子也被金玉鳳和曹露瞅見,兩人也明白了這一點,更因此對弘歷添了一絲敬意。
但弘歷一個字都沒有寫,過了好一會兒后,才在奏折上,只批復了三個字:“知道了”。
意思是:已讀,但不回。
這是康熙、雍正兩代教過他的,有些事,尤其是互相攻訐的,不要輕易表明自己的帝王立場,要多用這種“已讀不回”的方式。
弘歷現在也愛這么用。
對有些奏折,弘歷甚至還不直接下朱批,但會優先看,看后會直接跟該上奏者面談。
這類大臣就是軍機大臣。
弘歷也會在前一日都及時看完這些軍機大臣的奏折。
這也就使得,第二天當這些軍機大臣面奏起一些急事,他也不至于毫無準備。
“奴才請求令天下人回避御名,同時,也備接下來參加恩科士子回避,奴才斗膽,請降旨把“弘歷”一次一律改為“宏歷”。”
次日,鄂爾泰就向弘歷面奏了回避御名的事。
如何回避御名在這個時代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他涉及到科場上、官場上等的書寫規則。
弘歷對此早有成算,也就直接言道:“以禮治國諸朝,雖然皆需講究避諱,但避諱終究只是文字末節,無關于大義,故不能因噎廢食,不便于民。”
“傳朕旨意,以后弘歷二字不必避諱,只需缺筆以作敬意即可,弘字缺末筆,歷字中的禾寫為木。”
“遵旨!”
弘歷有意表達出的一番與民方便之意,自然是進一步向官僚們傳遞他將以天下百姓為大清之本的信息。
畢竟,時光的步伐已經即將進入乾隆元年,迎來真正的乾隆朝。
弘歷也希望自己的乾隆朝真的更加昌盛。
而在弘歷下達這道旨意后不久,也的確迎來了正月。
天下正式改元。
弘歷也在乾隆元年第一天開朝的日子,拿到了乾隆元年的銀元與銅錢。
摩挲著新鑄銀銅錢的乾隆,嘴角微揚,神采奕奕地眺望向了殿外獸頭處冉冉升起的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