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善被押來慎刑司后,弘歷就道:“一個奴才,貪財好色不可怕,可怕的是背叛主子。”
鄂善聽后忙叩首道:“奴才寧死不叛主!”
“既如此,要想不牽連家人的話,你應該知道該怎么說你最近犯的事。”
弘歷露出春風般和睦的笑容來。
鄂善卻打了個寒噤,同時又撇嘴哭了起來,嗚囔著說:
“奴才知道!”
“奴才不敢瞞四爺,因為三位堂官說要裁減開支,所以奴才就一時貪心,加重了對后宮許多貴人的用度克扣!”
弘歷則讓鄂善簽字畫了押,然后冷冷道:“堵住他的嘴!”
鄂善當場瞪大了眼。
“我不希望,我管內務府期間,有任何一位后宮之人受委屈。”
弘歷說著就揮手道:“杖一百!”
于是,鄂善沒有多久就被打成了一攤爛泥。
很快,內務府三總管就知道了這事,且因此都驚呆的丟魂落魄。
“四爺這是在警告我們,要是裁減用度到讓后宮哪位小主受了委屈,他就會要了誰的命!”
年希堯為此先開了口。
常明則不禁拉下臉:“是誰讓四爺這么快就知道鄂善有在克扣后宮一些小主用度的?”
“鄂善識趣,沒有說出自己克扣了哪些人的用度,四爺也沒有說,一時倒也不好查。”
尚志舜回道。
“別想這些了!眼下別得罪四爺才是關鍵!”
“四爺發了明話,在這個時候裁減用度要是后宮的人誰受了委屈,四爺都不會輕饒,那意味著我們是不能再裁減誰的用度的。”
“四爺這是明著要我們去請他整頓內務府!”
“我們要是還不識趣,小心重蹈家兄的下場!”
“因為四爺的意思很可能就是主子的意思。”
年希堯警告起兩人來。
兩人聽后不寒而栗。
尚志舜為此還說道:“那先別想著裁減用度,把各宮克扣的用度都補足吧,四爺在后宮的眼線太恐怖了!我們可不能真讓后宮有誰受了委屈,讓四爺有理由收拾我們。”
常明點首,同時蹙皺著眉頭說:“這樣的話,就得允許底下的自家人在采辦上報更高的價,不然底下的自家人賺不到錢會不干的!只是這樣一來,開支就會不減反增!”
“如何減少開支,增加盈余,等見了四爺再說吧,現在關鍵是既不能得罪主子,也不能得罪四爺!”
年希堯說道。
兩人皆點了點頭。
于是,端柔公主這里發現她的膳食供應還比之前的增加了不少,這讓她總算不用勸她身邊人別抱怨了。
而弘歷在杖斃鄂爾善后,就去了國子監的八旗官學。
自從大清洗后,八旗諸官學的改革已得到切實的推行。
不學無術的八旗官學子弟皆被開革,發配去了盛京種地。
同時,留下來和重新考進來的八旗官學子弟,也因為禮部完成了對明史教材的統編,而被增設了歷史科,且被安排著學習統一的歷史認識。
禮部所編的明史教材一改前明是因未用君子而導致滅亡的觀點,首次提出了人地矛盾與土地兼并導致人地矛盾加劇的問題。
同時!
新的明史教材也按照弘歷的要求,將一些官僚士大夫對待百姓的丑惡嘴臉揭露了出來。
如楊嗣昌那首很有名的《西江月》,也被列舉了出來,而讓學子們知道,所謂“君子”不一定是真君子,在民眾面前也并不仁道,才導致明亡于闖逆。
這教材自然被雍正親自審閱過,而雍正也沒有反對。
因為,強調階級問題,利于他這個皇帝借著緩和階級矛盾的名義緩和民族矛盾。
而作為大清基本盤的八旗子弟,也有必要掌握許多真正的知識,而避免本該作為士族制衡力量的八旗貴族反而被士族洗腦拉攏。
只是,由于八旗官學子弟中,大部分崇儒且親近東林思想的鴿派旗人,在大清洗中喪命,而且這些能成為鴿派的旗人大多是比較上層的旗人家庭;
這也就使得,留下來的八旗諸官學子弟,基本上變成了以普通旗人家庭出身的旗人為主。
這些旗人在八旗體系中能分得的資源本來就少,而迫切希望建功立業,如今又受到新的史學教育,而知道人地矛盾的重要性以及官僚士大夫的反動性與自私性,也就使得接受教育的年輕八旗子弟大多變得越發鷹派。
因為他們受限于認知,還不知道資源可以通過改進生產力來增加,便在接受這樣的教育后,只認為開辟更大的疆土,才能讓自己家族振興不說,也能極大緩解國家的人地矛盾,進而真正實現大清江山的長治久安。
同時,這些年輕八旗子弟也就不再相信漢人士紳那一套輕徭薄賦、樂善好施的寬儉之政,能夠讓大清長治久安。
弘歷很愿意看見這種改變。
他覺得與其讓旗人坐吃山空,還不如他們繼續戰死在戰場上,去交更多的血稅。
只是,這樣的明史教材,沒多久就還是以抄本的方式流傳到了南方。
曾靜也看見了這樣的抄本,且為此對湖州好友沈在寬言道:“清廷對八旗子弟如此宣教明史,這是要依舊以追求霸業為主啊!”
“但無疑,這樣的大清,武力也會更強,也會加大對我們士族管控的力度。”
“所以,還是別想著收拾舊山河了,接受現實吧。”
沈在寬慘笑了一下且捋須一嘆說:“只能說,我們士人總歸是自己誤了自己啊!”
曾靜道:“不能不想,還應該趕緊起兵,不然等著這些旗人長大,就真沒有機會了!”
說著,曾靜就把這抄本拿在手里:“我得親自去見岳鐘琪,勸他立即起兵!”
而在雍正六年九月,川陜總督岳鐘琪在剛收到老十三暗示他要任寧遠大將軍的消息后不久,就遇到了張熙攔駕,且因此先見了張熙,而收到了曾靜讓他起兵造反的信。
張熙不由得勸道:“恩師在貴州、云南、廣西、湖廣皆有號召,只要公起兵,必有響應,而屆時自可復明天下,還請公當早做決斷!”
岳鐘琪看了他一眼,只在心里思忖道:
“今上雖說嚴厲,也經常愛管各處兵站應駐扎多少兵,放多少門大炮這類的小事,但對自己這類武將也是真的厚重,哪怕是漢將,可謂一視同仁,要不然也不會讓自己一武人任總督,這在以儒治國的王朝不可能出現!”
“如今,圣上更是要自己擔任大將軍,為籌足軍餉不惜抄大戶乃至抄自己宗親貴族!”
“自己不能反這樣的明主,而為儒生去重現一品武官見七品文官都得跪見的儒國之朝。”
“何況,今上內政甚明甚勤,不少漢人百姓更是得脫賤籍,而安于太平,自己這時起兵,只能遂部分狂生的愿,而不能得百姓之意。”
“而西北準噶爾又虎視眈眈,羅剎國也賊心未死,真要內部先大亂起來,他們會不會是第二個重演大清崛起的路?如此,天下漢人反而要受二茬罪!”
岳鐘琪一想到這些就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