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四爺,奴才其實已經痊愈。”
納延泰這時咬牙回了一句。
弘歷卻因此瞇起了眼。
忒古特等更是把眼睛睜得很大。
班第甚至一臉失望且憤怒,而直接詰問他:“納延泰,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
“四爺!奴才其實也一直想救蒙古各旗百姓于水火,奴才也可以為朝廷安定蒙古,而重新清丈劃分牧地,更愿意竭力為我大清鏟除藩政積弊!即便付出身家性命也在所不惜!”
“何況,奴才現在已經痊愈,故請四爺成全,奴才愿唯四爺馬首是瞻!”
納延泰這時解釋了起來,且在說后,就重重地叩首在地。
對于他而言,不就是做個好官嘛,不難的!
只要能保住權力,他也可以愛國的!
弘歷注視著納延泰。
沒多久,他就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他突然覺得納延泰可愛了許多。
“很好!”
“難得你有這樣一顆報效朝廷的赤膽忠心!”
為此,弘歷肯定了納延泰一下。
接著,弘歷又道:“那你接下來可別讓我失望。”
“奴才若敢對四爺對朝廷陽奉陰違,即便受千刀萬剮,也是罪有應得,絕不敢含怨。”
納延泰回道。
弘歷接著就對納延泰道:“那你就按照侍郎班第的提議,做好此事,務必掃除之前蒙古各旗土地劃分的積弊。”
“嗻!”
弘歷隨后微微一笑,揮手讓這些人退了下去。
但這些人還沒告退,總管太監張起麟就走了來:“有旨。”
弘歷和這些理藩院官員聽后,就立即跪了下來,同時心中好奇,雍正這時來傳什么旨?
“著果郡王允禮不再管理藩院,改為管理國子監,皇四子寶親王弘歷結束幫管,從今起,管理理藩院。”
“另賜‘忠孝明察’銀印于皇四子寶親王弘歷,可憑此印小事立裁,大事密奏,欽此!”
弘歷聽后心里暗喜。
因為,這意味著,他不再只是幫管一部院,而是主管一部院。
而賜他銀印,是因為他不是名義上的理藩院尚書,自然沒有官印,但有時候行權,如發函地方,給蒙古諸王公發布鈞令,也是需要有相應公印,以代表該權乃皇權授予的。
畢竟,他如果用私印交通外官,那就屬于非法結黨了。
所以,雍正才會賜他銀印,也意味著他有了正式的差遣。
而這銀印,除了可以名正言順對外官外藩發號施令外,也可以更加名正言順的上密奏議理藩院政務。
至于銀印的名字,不過是雍正對他的一種欽定評語,以佐證他的權威。
所謂“忠孝明察”,即他弘歷既忠且孝,還英明得能體察一切問題,故值得官民崇信。
這實際上,也意味著他正式進入大清王朝的決策層外圍。
擱在前面的朝代,就是九卿之一!
雖不能直接干預大政,但對某專項國政卻有著極大的話語權。
更何況,對于清朝這種諸事繁多的龐大帝國而言,大部分某類事務其實都是由負責某類的實權官一言而決,而皇帝基本上不會駁回的。
畢竟,皇帝沒那么閑,很多時候也不會那么大事小事都自己一個人來,而對重要大臣一點也不信任。
“兒臣接旨。”
于是,弘歷雙手抬了起來,接下了旨,隨后又接下了用錦緞包裹著的銀印。
他知道,這意味著,他在管部的實政能力方面,已經得到了雍正明確的肯定。
哪怕將來他不是皇帝,新任皇帝也不會再好說他是無能之人。
就像雍正可以說老八怎樣包藏禍心,怎樣虛偽奸詐,但都從不說他能力不行。
“起!”
張起麟這時也依舊代表著雍正,淡淡地回了一句。
“謝主隆恩!”
弘歷便和這些理藩院官員站起了身。
張起麟也在弘歷起身后,忙朝弘歷長跪大拜:“奴才給四爺請安!”
弘歷親自扶起了張起麟:“張公公不必多禮。”
他對蘇培盛都只是稱蘇公公,對張起麟自然也一樣。
但張起麟倒是不敢跟蘇培盛比肩,而怕蘇培盛來一句“你什么檔次,也配跟我一樣被四爺稱一聲公公?”
所以,張起麟連忙對弘歷諂笑著說:“四爺謙虛有禮,但奴才可不敢托大,還請四爺以后只稱奴才賤名即可,如此方不是折煞奴才了。”
“行,以后就稱你老張。”
弘歷說著就給了張起麟賞銀。
張起麟感激不盡,也祝賀了弘歷一番,隨后才退了下去。
而在張起麟離開后,忒古特等理藩院官員也來向弘歷道賀。
他們都表示,會竭力擁護弘歷對理藩院的領導,乃至感嘆,弘歷主管理藩院,會讓理藩院更好,理藩院的天從此就更青了!
因為忒古特等也明白,這意味著,皇帝已經認同了這位四阿哥有管理部院的能力。
而他們當中,不怎么想對蒙古各旗土地重新清丈劃分的達色,這時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更加沒有理由,再阻止這位四阿哥利用班第進行這方面的改革了。
而班第這里也更加振奮。
他知道他賭對了,四爺不但厲害到能查出理藩院的弊病,還得到皇上的信任,成了主管理藩院的王公!
他想革新除弊這事,會得到更加強有力的支持。
“本王年輕,不及諸公老成,雖說管理理藩院,但也需要諸公竭力相助。”
弘歷也謙虛了一番,且對李玉吩咐說:“告訴長史,選個日子,我要宴請理藩院官員!”
“嗻!”
“奴才等謝四爺抬愛,自當竭力效命四爺,效命四爺就是為萬歲爺效忠,不敢存不臣之心!”
忒古特也行禮感恩表示了一番。
接著,弘歷就照例進宮謝恩,并請圣訓。
雍正也就在養心殿明間見了他。
“這次議定邊界的事,你能察知蒙古王公竟然對朝廷忠誠不夠的問題,是很難得的,足以見得你對藩政有在認真了解,沒有疏忽溺職。”
“更難得的是,還愿意為針對你的策棱求情,足見你顧全大局,胸襟博大,讓你管理藩院,當不會因私廢公。”
雍正對弘歷說起他決心讓弘歷主管理藩院的理由來。
弘歷道:“這都是汗阿瑪指教得好。”
“你需要讓天下人承認你有處理實政的能力和胸襟,不能只是靠一些虛名!”
雍正又說道。
弘歷也回道:“兒臣謹記。”
“說起你姑父策棱,朕本打算讓他代替隆科多。”
“但幸好,朕這次出于對邊界劃分的謹慎,讓他進京參加議政王大臣會議,不然,真要是讓他直接代替隆科多,后果不堪設想!”
“不過,你說的也沒錯,我大清如今治國是南不封王,北不斷親。”
“所以,對于策棱,不能讓與蒙古王公結親這事,顯得沒有價值。”
雍正說到這里就又道:“但策棱擔憂的也不是沒有道理,談判一日未成,邊界就會一日不寧,蒙古王公就會越發與我大清離心,而要籠絡住他們,還是得厚待你姑父這些與大清結親的王公。”
弘歷知道,雍正提這個,也是有意看看他主管理藩院后打算如何在保證國威皇權之后,也能完成談判,議定邊界。
而弘歷早有對策,也就在這時回道:“阿瑪說的是,兒臣想的是,以亂促和!”
“怎么個以亂促和?”
雍正看向了他。
“羅剎國最大的優勢無非是,可以拿將來瓜分漢地十八省,來籠絡蒙古王公,還能免蒙古逃民的稅賦,使蒙古逃民依附他們,在劫掠之余為他們開疆。”
“而我大清已經據有漢地,自是不能拿來收買蒙古王公,還得阻止他們劫掠漢地,而為籠絡蒙古王公,也不能免蒙古逃民的稅賦。”
“但我大清可以拿錢收買蒙古百姓報復羅剎人,收服自己家園,也拿他們從羅剎國奪回乃至奪占的地為誘餌,鼓勵蒙古百姓對外出擊,支持他們在羅剎國獲取財富貼補自己,也不征貢。”
“讓羅剎人也嘗嘗襲擾之苦。”
弘歷回道。
雍正則皺眉道:“這樣會使蒙古一部做大,乃至有統一蒙古的實力,我大清國策是對蒙古分而治之!”
“阿瑪說的是,所以兒臣的意思,不是一直收買,而是定期花兩三百萬銀子貼補一盟一旗。”
“這樣,既保證一盟一旗有能力對外滋擾羅剎人,又保證他們不能持續對外征討,還能繼續互相制衡,因為貼補是銀子花完即停。”
“比如今年,可以貼補土謝圖汗部對外征討,明年可以貼補車臣汗部。”
“目前,誰和大清親緣關系最近,就先貼補誰。”
“而羅剎雖有漢地十八省這么個誘惑極大的誘餌,但終究不過是一張畫餅,能兌現的時間遙遙無期;”
“偏偏羅剎國自己本身卻是很窮的,所以只要我們短時間花些銀子,也募集部分蒙古百姓對其邊鎮乃至國內的城鎮村落予以報復,斷其糧道稅路,再加上中止貿易,他們必然先崩不住,要基于求和。”
“何況,他們現在也在西邊大規模用兵,與瑞典、波斯等作戰。”
“但我大清國力強盛,花個幾百萬不算什么。”
“所以,屆時,羅剎國必讓步妥協以求和平!”
弘歷回道。
雍正想了想,就道:“但沒有只給銀支持一盟一旗報復的道理,正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這樣,蒙古王公的意見會更大。”
“圣明無過阿瑪,兒臣的意思是不明旨支持,只私底下給一些忠心我大清的蒙古王公銀子支持。”
“比如,眼下,就可以趁姑父在京,只給他銀子支持,讓他花錢支持他的部民對外出擊。”
“姑父對大清其實是忠心的,素來也頗愛護蒙古百姓,一直致力對治內百姓減輕稅役,于普通蒙人中威望很高,所以,完全可以相信他會把銀子用在對等報復上。”
弘歷說到這里就伏首道:“兒子愿拿自己從官紳們那里得到的年敬,支持姑父,還請阿瑪恩準!”
弘歷知道,這樣一來,他就會和策棱結成利益共同體。
畢竟,策棱私底下拿了他的錢,帶著他的部民當了他的雇傭兵。
而雍正如果答應他,就意味著,是在允許他和一些蒙古王公結黨。
如果,雍正真心欲讓他繼承大位,自然會毫不猶豫的答應,愿意看見他得到蒙古王公的擁戴。
“朕準了!”
“但你每年給他多少銀子,需要告訴朕知道,若讓朕知道,你私自加補,朕會對你很失望!”
雍正沒有猶豫,但也囑咐了弘歷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