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吧。”
弘歷笑著抬了抬手,隨后就抬腳進了旗籍司,在查看了一番后,他又去了其他司房。
而其他司房的官員也都紛紛向他見禮,但基本上都只能是郎中向他報名,得以有機會被他認識。
最后,弘歷把自己的值房選在了旗籍司的東院,因為這里離允禮值房不遠。
弘歷選擇東院后,就先在正堂坐了下來,而讓哈哈珠子雙頂去把納延泰傳了來。
“不知四爺有何吩咐?”
納延泰很快就來了弘歷這里,諂笑著問了一句。
按理,旗籍司應該有三位郎中,滿郎中一名,蒙郎中兩名。
但因為,原滿郎中蘇勤剛升為副都統,另外一位蒙古郎中布里勒已回家丁憂,而吏部還沒補這倆缺額,所以,現在旗籍司也就納延泰這一位郎中。
“蒙古各旗土地劃分明細,你去拿來給我,滿漢檔房的都要。”
弘歷吩咐道。
納延泰立即扎千應承了下來。
理藩院衙門有滿檔房和漢檔房,負責存放相應文書資料。
而清朝衙門的文書資料都會分滿漢兩種,如同詔旨很多都會分滿漢兩種一樣。
負責管理滿漢檔房的官員名稱叫管理檔房事務官,一般由郎中或員外郎擔任。
“四爺勤勉,剛來就要看蒙古各旗土地劃分的情況。”
納延泰先來了滿檔房,向郎中碩爾珠說明來意后,碩爾珠就讓底下人去找來給他,且也讓人給納延泰奉上茶來,而納延泰,則在碩爾珠的值房內,一邊喝著茶,一邊提起弘歷來。
碩爾珠為此小心地問道:“那四爺能看出什么來嗎?”
納延泰笑道:“應當看不出來,蒙古各旗那么廣,左右不過離真實的土地劃分,有個二三十里的差別,四爺又哪里清楚得了。”
“別小看這十里二十里的差別!某旗蒙人要是少個十里二十里的放牧地,就得少養活好些人,就會有更多蒙人為了生存叛逃到羅剎國去,進而助長該國氣焰。”
弘歷在拿到關于蒙古各旗土地最新劃分情況的滿漢檔案后,就把這些檔案帶回了王府,且在平安居認真看了起來,還對李玉說起話來。
因為,李玉剛剛對他說,他安插在理藩院滿檔房任筆帖式的細作帶回了納延泰和碩爾珠的談話內容。
李玉笑著附和道:“四爺說的是,這兩個郎官小瞧了主子!”
弘歷也微微一笑,而起身根據檔案所記的各旗地理界線,在自己讓人測繪的等比例地圖上比對起來。
為了在與羅剎國的談判中,不吃地理信息上的虧,以及將來能夠更好的進行軍事征討,弘歷一直有花重金從自己旗分佐領和包衣佐領下的奴才中選出數理人才來,讓他們學習測繪,且以行商為名,去關外邊地測繪。
而弘歷組織的測繪活動,首次考慮了地球曲率,還考慮了山川的高度,引入了等高線,自然比大清傳統的計里劃方地圖更準確。
這樣測繪了幾年后,弘歷可以說已是大清擁有最準確測繪地圖的人。
所以,盡管關外蒙古各旗的游牧區域很廣,但他還是能夠通過自己的等比例地圖,找出土地劃分檔案里的漏洞來,而一一標記下來。
在弘歷調查蒙古各旗土地劃分情況的時候,理藩院不換隆科多且彈劾隆科多讓地太多的觀點,也傳到了談判前線——布爾河畔。
“理藩院的意思,為了談判大局,盡快奠定兩國和平基礎,他們主張不換人;但是,他們也明確表示,隆科多的確過于忍讓,把按照歷史與人文背景,有很大理由屬于中國自有領地的土地讓了出去!”
“所以,理藩院希望隆科多能夠最大努力地爭取權益,不要做歷史的罪人,讓兩萬萬國民唾棄他!”
蒙古王公延布楚布多爾濟就在多羅郡王策凌面前,提到了理藩院被批紅的議覆本。
策凌聽后非常驚愕地看向了他:“博格達汗怎么會同意這樣的部議?”
清朝蒙古王公對清朝皇帝基本上是以博格達汗相稱,這是蒙古話的音譯,意思是神圣的君主,與突厥人會以“天可汗”特指李世民一樣。
越是愿意臣服清朝的,也越是愿意如此稱呼。
策凌對大清還是忠誠的,因為他是康熙的女婿,而且非常鐘愛康熙的女兒,歷史上臨終時強烈要求與公主葬在一起。
策凌這么問后,延布楚布多爾濟只笑著回道:“可能與現在有《京師新報》后,知道議定邊界細節與兩國實際情況的人太多有關,博格達汗和理藩院都不好表現得過于忍讓。”
“可羅剎國已調了兵在邊境,還廣建要塞,這樣做,很容易讓談判進行不下去。”
“沒錯,羅剎國是無力大規模派兵來這里,但他們卻可以蠶食與掠奪我們喀爾喀蒙古,他們也會肆無忌憚地招攬我們喀爾喀蒙古的逃民!”
“準噶爾也會繼續有恃無恐地在我們的西邊作亂!”
策凌說到這里就叉起腰來,道:“我也勸不住所有漠北蒙古王公在將來不會直接倒向羅剎國。”
“我得上本勸博格達汗換了隆科多,且請求進京面圣。”
策凌為此說道。
羅剎國使臣郎克在知道雍正沒有決定換隆科多,還怪隆科多讓地太多后,則感到非常頭疼:
“難道,我們真得要與這位跋扈的中國大臣繼續磨下去,真的繼續勸陛下退讓?”
郎克的副手侍臣科雷切夫則說道:“我想我們現在,一是應該摸清楚中國的底線,二是應該再次見見蒙古諸汗!尤其是他們博格達汗的女婿郡王,最好能與他私底下達成一些協議。”
郎克點頭:“這倒是,我們不能白白遣派托博爾斯克的邊防兵來!當告訴他們,如果他們不與我們達成協議,我們將會持續向南增加哨所。”
于是。
在接下來,郎克等羅剎國使臣停止了談判,而選擇了在私底下與漠北蒙古王公們接觸。
弘歷在調查蒙古各旗土地劃分情況期間,也知道了郎克停止談判的事。
弘歷對此沒有感到意外。
他知道,羅剎人對土地很貪婪,不會輕易讓步。
他更知道,羅剎人愛在談判上拖延,然后在背地里搞事情,諸如在更遠的地方增加一些沒多少人的哨所,而以此達到說明這些土地已是他領地的事實,還會挑唆和收買利益相關方。
“四爺這些日子,一直都在平安居待得很晚嗎?”
寶親王府。
小太監王春找到一個接近在平安居做事的小太監孫聰的機會后,就問起他來。
孫聰回道:“還不是因為四爺現在幫管理藩院,表現得讓萬歲爺不滿意,聽說被訓了一頓,說四爺辦事不協,所以四爺現在不得不認真些!”
王春聽后也就把這個消息傳給了弘皙知道。
弘皙知道后,非常重視這個消息,而因此認真思索起來,且對自己親信王廷成說:“弘歷在理藩院的表現讓皇父不滿意,八成是跟與羅剎國議定邊界有關,這弘歷力保隆科多,拖延了談判進程,讓皇父不高興!”
“王爺說的是,四阿哥偏袒隆科多,可實際上,沒誰容得下談判表現過于強硬隆科多,隆科多的家仆牛倫已因索賄被逮捕,在被審時供出了他私藏玉牒,這會讓皇上對他隆科多更加不滿。”
王廷成也附和起來,提起了隆科多私藏玉牒的事。
弘皙笑道:“還有漠北蒙古的諸王公,也對隆科多不滿。”
說到這里。
弘皙就站起身來:“你替我寫封信給姑父,告訴他,皇父對理藩院的態度并不滿意,更有希望天下盡快安寧的朝臣已發現隆科多私藏玉牒的罪責,讓他盡快請旨來京游說,如此,談判的事或許還有轉機。”
“嗻!”
弘歷這里也聽聞到了隆科多私藏玉牒的事。
這讓他不禁皺眉,而問起玉柱來:“令尊私藏了誰的玉牒?”
“塞思黑的。”
玉柱回道。
弘歷聽后問道:“為什么私藏?”
玉柱道:“怕將來要改回來,所以留了個底。”
“糊涂!”
弘歷厲聲喝了一句。
玉柱垂下了頭。
而在弘歷這么說后,李玉來了:“四爺,奴才剛剛知道,額駙(策凌)上本請求進京,且執意要求換掉隆科多,言因隆科多傲慢,使羅剎國在色愣格河一帶增建大量哨所,還派兵深入到庫倫一帶,蒙古諸王公越發不安!”
“漠北地圖!”
弘歷喚了一聲。
李枕霞立即把漠北地圖拿了過來。
弘歷一邊看著一邊問道:“汗阿瑪是什么態度。”
“汗阿瑪下旨讓議政王大臣議覆額駙的提議,沒再讓理藩院繼續議此事。”
玉柱回道。
弘歷聽后心里一緊,腹誹道:“雍正不會真還是要為了一時安寧,要讓地求和吧?”
玉柱也頗為不安,只覺得雍正這是要治隆科多的罪,也就立即跪了下來:“四爺,請救救奴才阿瑪!”
李玉這時又奏道:“四爺,奴才還知道一個消息,隆大公子也上本彈劾其父貪贓枉法!”
弘歷聽后擰起了眉頭。
玉柱也在這時張大了嘴。
“備馬,我要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