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聽弘歷這么說,便看向了他,笑了笑:“所以,你想怎么做?”
“學北宋文官整人的方法,讓李紱、謝濟世在流放中備受折磨,直到他們愿意向阿瑪妥協為止!”
弘歷回道。
雍正聽后瞅了弘歷一眼。
“他們要是一直不妥協呢?”
雍正把手里的佛珠手串捻了起來。
弘歷回道:“那就讓他們持續走在為我大清實邊的路上,包括他們的同黨!”
雍正聽后,停止了捻佛珠手串,而是坐在了一張楠木椅子上,露出認真思考的樣子來。
“這個主意不錯!”
“我大清現在就是缺人愿意去關外,尤其是關外最北的地方,才讓那些地方民力不足。”
過了一會兒后,雍正笑著說了幾句。
但忽然!
雍正又皺著眉頭說:“他們都說田文鏡魚肉士紳,難道他們就真看不見士紳們是如何魚肉百姓的嗎?”
“阿瑪!”
弘歷喚了一聲,就問著雍正:“您難道還要非得跟他們爭辯,繼續證明田文鏡現在在河南多么無奈?”
雍正愣住了,看了一眼手里的佛珠手串。
過了一會兒,雍正就放下佛珠手串,起身走到窗前坐下,拿起一本奏折來,一邊看一邊說:
“說下去!”
“嗻!”
“可他們不是傻子,尤其是那些科甲出身的官員。”
“他們本就是士紳中出來的,比誰都知道士紳在地方為惡的情況,但他們現在,只為士紳說話,是因為他們只愿意為士紳說話。”
“而在這件事上,他們是阿瑪的敵人,所以,阿瑪沒有必要跟他們多說什么。”
弘歷回道,依舊神色嚴肅,雙手迭放在腹前,而躬著身。
雍正聽后,抬頭看向弘歷:“所以,你沒想過勸他們,只想著整他們?”
弘歷也抬頭看向雍正:“兒臣不期盼他們有所改變,兒臣只相信,天下從不缺志同道合的朋友!”
“比如,阿瑪整肅朝綱,革新除弊,雖然讓很多懶散貪婪者怨望極重,但支持和理解阿瑪的也有不少。”
畢竟,弘歷清楚,改革的首要是分清敵人是誰。
所以,弘歷只會先篩選,然后再談糾正的問題。
雍正從弘歷的口中聽出了對他的理解,而為此欣慰的點了點頭:“那以后關于李紱和謝濟世的密奏,就由你來處置。”
“謝阿瑪!”
弘歷因而大喜。
刑部這里,很快也議出了流放兩人的結果。
李紱流放奉天。
謝濟世流放寧古塔。
明顯,謝濟世要被流放的更重。
因為,謝濟世的確更過分,在雍正下令別在揪著田文鏡不放的時候,他還要彈劾田文鏡。
而刑部尚書阿克敦也需要緩和一下和皇帝的關系,也就還是把謝濟世的流放定的更重,做出了公正的樣子。
但李紱和謝濟世兩人,對現在自己被流放的結果還是頗為沮喪的。
因為,他們兩人是真沒想到是這個結果。
特別是李紱。
當朝中許多大臣來送他們時,他對此也是不甚唏噓。
不過,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弘歷也派了太監李玉來給他們送程儀。
“我們四爺說,早聞二位平素清儉,除讀書外,唯好清茶,此去關外,恐難再飲到好茶,故特著我來給二位每人送來普洱名茶一份,以作程儀,望二位一路珍重。”
李玉為此說了起來,且低聲囑咐說:“四爺,還讓我帶話給二位,他會盡量想辦法讓二位盡快回來。”
兩人聽后很是感動,忙叩謝了弘歷的恩德。
“太好了,四爺仁善,愿意幫我們,相信我們會盡快回關內的。”
謝濟世為此在路上最先忍不住,而開口說道。
“是啊,即便不能官復原職,也能先回原籍吧。”
李紱也嘆息附和著。
“沒錯,未來還是可期的,我大清會有政寬人和的一天。”
謝濟世也重新燃起了希望,而笑了笑。
本來,他為這次彈劾田文鏡失敗的事挺懊惱的,他知道,他沒有料到雍正會心思細微到察覺他們在結黨,所以才失敗。
但現在,弘歷表現出的畏怯溫和,讓他心里好受了許多。
他相信,屬于他們這些人的好日子,即心心念念的像前明中后期乃至像蒙元時一樣的好日子,終會出現的!
朗潤園。
弘歷在回來后,就正在看地圖。
雍正既然給了他代其處置兩人的權力,那他自然要為兩人精心設計流放路線。
大清的疆域延伸到哪里,他們的流放路線就應該延伸到哪里。
同時,他身邊的福惠和傅恒在玩數字華容道。
這是弘歷給他們制作的一種益智游戲。
兩人玩得不亦樂乎,還沒到玩膩的地步。
有趣的是,弘歷身邊的格格們,也愛圍在她們周圍看他們玩,還在他們犯難時,給他們加油打氣。
對于這些格格們而言,園中多了兩個小孩,也算是一件有趣的事。
有的連母愛的天性都激發了出來,也都對懷孕生小孩這事有了更多的期待。
懷孕的那拉敏萱和富察玉妍更是仿佛看見了自己肚子里小孩將來的樣子,而眼里也多了幾分溫柔的笑意,少了幾分對生產的焦慮。
晚課時,弘歷與老十三提起了白天朝會上關于彈劾田文鏡的事。
“反對田文鏡的官員們這次彈劾田文鏡到底還是失敗了。”
弘歷還在提起時笑著說了這么一句。
老十三也笑著點頭,隨后就歪在椅子上,朝弘歷靠了過來,肅然道:“但這些人不會善罷甘休的,河南的士紳不會坐視田文鏡在河南成功推行官紳一體納糧當差,朝中的許多官員與天下其他地方的士紳也不會坐視他成功。”
弘歷點頭。
他知道反對田文鏡這樣做的官紳們不會輕易認輸。
但他不會阻止雍正支持田文鏡這樣做。
因為,雍正現在每加強的一點皇權,給國庫每多掙的一分錢,將來都會成為他與世界其他大國爭奪全球利益的本錢。
雍正朝對官紳越嚴越利于他將來成為皇帝后,拿著雍正的圣諭,去恐嚇這些官員。
比如誰要是不聽話,他就可以說:“你們是不是想讓朕嚴格踐行父道,踐行先帝遺訓?”
弘歷自己也沒閑著。
他不可能光等著雍正給他攢家底,而真的只把時間用來當種馬下崽。
這一天下午,他往城外走了去,準備視察一下他在自己旗分佐領的地盤所辦工廠。
北方冬小麥播種在即,化肥廠的肥料生產量能不能跟上,他是需要關注,還有煤球廠的煤球,以及飼料廠的飼料。
沒錯,弘歷為解決自己佐領下旗人的就業問題,還增加了飼料廠。
而弘歷讓自己旗人生產的飼料,是用玉米、稻麥等谷物精料以及秸稈、飼草等粗飼料還有大蒜、小蘇打等按比例混合而研制的飼料。
不過,稻麥是用的陳米陳麥,是各處倉廒每逢進新糧時廉價糶的糧食。
弘歷把這些和著玉米以及秸稈、飼草等粗料,加上大蒜、小蘇打等添加劑做成飼料,自然為的是讓牛馬豬羊可以更高產,算是這個時代的科技與狠活。
而弘歷不得不承認的是,他整的科技與狠活,對牛馬豬羊的出欄率的確提高了不少,有效減少了這些牛馬豬羊生病的概率。
但是,他讓人生產的飼料普及率還不高。
因為這個時代,也就只有稍微富足的自耕農和地主才會養牛馬豬羊,大多數百姓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哪里還有余糧養家畜家禽。
這不正巧,雍正即位以后開展旗人自屯的新政,讓熱河一帶出現了不少旗人自耕農,弘歷又通過制造化肥,提高了他們的糧食收成,自然也就讓他們產生了家養牛馬豬羊的需求。
于是,這就給弘歷生產銷售飼料提供了市場。
當然!
弘歷這樣做的重要目的,還是提高生產力與就業率,讓社會經濟更加繁榮。
雖然,養家畜家禽的情況不普遍,但提高一下家畜家禽的出欄率,還是利于提升局部地方國民的食肉量的,這對于他將來對外擴張還是有好處的。
他總不能真的只通過提高紅薯和土豆產量來增加人口,讓這塊土地的人口平均身高和體能隨著人口越來越多而不增反降。
他相信隨著用飼料養家畜家禽的農戶越來越多,天下的豬牛羊肉的生產力會提高,而百姓的食肉難度也會降低的。
在弘歷出城時,正巧經過通惠河。
眼下,正值秋稅漕糧陸續運抵進京的深秋時節。
他不禁發現,通惠河上運糧船和運銀船比往年又增加了不少,幾乎擁塞河道。
遠遠的還有官員在組織兵丁調度,明顯運糧運銀的官船太多,需要統籌協調,才能避免擁堵情況加劇。
弘歷知道,這是攤丁入畝等新政路線推廣的結果。
雖然,雍正的改革惹得全國官紳暗地里怨氣沸騰,但的確給他攢下了更豐厚的家底。
光是用大青磚砌的防火倉廒,都新建了上百座,明顯是原有的倉廒已經放不下那么多錢糧。
弘歷為此暗自歡喜,心想自己將來是真不用為錢糧發愁,而只需發愁的是,疆土不夠廣,行宮不夠多,統治力不夠大。
這讓他都想盡快成為乾隆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