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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章 廟算之道

  王崇古回京,皇太子郊迎,這自然是轟動京師的大事。

  王崇古在城門拜見太子后,就和太子同乘車駕入宮,覲見隆慶皇帝。

  在家“養病”的曹邦輔,立刻明白大勢已去。

  王崇古是兵部侍郎,他這次回京述職是皇帝親自下的詔書,如此突然的回京,自然不會是皇帝要詢問他九邊軍情。

  戚繼光坐鎮大同,宣府已經相安無事好幾年了。

  皇帝讓王崇古回京,顯然是向他們這些請假在家的兵部官員宣布: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王崇古的威望和資歷,也足以出任兵部尚書。

  曹邦輔此時的心情才平靜下來,他也沒想到內閣竟然如此堅決,這次兵部是槍打出頭鳥了。

  內閣正是用兵部來敲打其余的六部九卿衙門,宣揚內閣的權威,兵部看不清形勢率先跳出來,被閣臣一套組合拳給打趴了。

  曹邦輔愿賭服輸,事情到了這一步自己是假辭職變成了真辭職,再賴著不走就是不識趣了。

  在王崇古被皇帝召見第二天,曹邦輔再上一份辭表,這份辭表和前幾份走形式的辭表不同,這一次曹邦輔上書萬言,請求辭官歸鄉。

  隆慶皇帝也是一個念舊情的皇帝,曹邦輔辭表真情流露,皇帝也給了曹邦輔禮遇,給了他致仕重臣的待遇,允許他辭官歸鄉。

  緊接著,隆慶皇帝又命令兵部侍郎王崇古暫理兵部事務,由武選郎申時行輔佐王崇古署理庶務。

  王崇古上任兵部之后,第一件事就向內閣表態,支持蘇澤所奏《奏請厘清兵部職能以革除積弊疏》,愿意配合進行軍事改革。

  這一次曹邦輔去任,皇帝雖然對于曹邦輔給了禮遇,但是那些跟著曹邦輔請辭的官員就沒那么好運了。

  跟隨曹邦輔請辭的兩名兵部清吏司郎中,五名員外郎,全部都被批準辭職,皇帝沒有給這些辭職官員加官的禮遇,甚至都不允許他們使用官驛歸鄉。

  這些最堅定反對兵部改革的官員離任之后,王崇古再推動兵部改革自然沒有任何阻力。

  兵部已經熄火,科道也失聲。

  正月二十五日,皇帝下詔,御準蘇澤所奏,設立總參謀部,兵部改革開始。

  《奏請厘清兵部職能以革除積弊疏》通過,皇帝下詔設立總參謀部,兵部改革啟動。

  兵部職能厘定為三權分立:

  統帥權歸于內廷(皇帝通過《形勢報告》直接掌控軍隊);

  參謀決策權劃歸新設總參謀部(專職制定軍事規劃、匯總軍情);

  行政執行權保留于兵部(專司后勤、軍械及武官考核)。

  宣大總督王崇古回京接掌兵部,輔以武選郎申時行,全力推行改革。

  兵部與總參謀部職權分割完成,軍事專業化體系初成,終結文官完全掌控軍務的舊制。

  新軍改革成為近代新軍事制度的起點,成為日后世界各國效法改革的方向。

  大明新軍真正進入新時代,科學的作戰參謀體系建設完成。

  新式軍官階層登上歷史舞臺。

  國祚3

  威望500

  剩余威望:5300

  蘇澤合上手提式大明朝廷,威望值雖然加了五百,最后還是虧了。

  武官階層的力量還是太弱小了,提供的威望值不夠,而自己這次改革也得罪了文官體系,所以一增一減合計加了500威望。

  但是能推動軍事制度改革,自然也是一件好事。

  新的生產力,必然要新的制度配合,大明原來的那套軍事體系,已經無法支撐現在的軍事體系了。

  改革是勢在必行的,只不過如今被各方勢力當做香餑餑爭奪的新式軍官,日后會成為一個獨立的階層。

  正在謀劃如何利用新軍官的成國公等勛貴們,怕是想不到未來會這樣吧?

  就在這時候,兵房主司宋纁,來到了蘇澤的公房前。

  宋纁一見到蘇澤,就立刻說道:

  “蘇檢正,這《形勢報告摘要》要怎么編寫啊?”

  蘇澤這才想起來。

  按照自己的奏疏,指揮統帥權歸于內廷,皇帝通過各軍上報的《形勢報告》,來掌握各軍隊的情況。

  顯然皇帝不可能親自查看這些《形勢報告》,所以需要一個機構專門處理這些報告。

  內廷機構之中,最后處理報告的庶務,就成了自己這個中書門下五房的事務。

  沒辦法,只有中書門下五房有專業的軍事機關——兵房。

  蘇澤也沒想到,最后這差事落在了自己的頭上。

  不就是報表嗎?

  其實蘇澤這套體系,就是照搬原時空的拿破侖指揮體系。

  要長期穩定高效處理這些數據,最重要的就是統一數據的格式,這樣兵房只要按照匯總數據,進行數據加工就可以了。

  拿破侖這套體系看起來簡單,實際上要求一點不低。

  各軍都要有能統計數據的專業軍官,內廷也要有能熟練處理政務的統計官僚,這都對數學和管理學有這極高的要求。

  也就是進入近代之后,數學發展,識字率提高,才能讓中樞對軍隊進行這樣的控制。

  而大明已經進入到了這個時期,自然就能用這套體系了。

  蘇澤對著宋纁說道:

  “這件事還需要宋主司和有過實戰經驗的地方將領商議,制定一張表格出來,日后各軍的參謀副官,只要按照表格填寫,我兵房只需要匯總就行了。”

  “表格?”

  蘇澤點頭說道:

  “要掌握各軍情況,數據必須要翔實,只有數據才是最直觀的。”

  “宋主司可以和營造學社的周司天商議一下,他是算學大家。”

  宋纁只好點頭,硬著頭皮接下這個差事。

  這差事雖然困難,但也是機要到了極點的崗位。

  如果辦好了,他這個兵房主司的含權量就會大大增強,甚至超過普通的兵部郎中。

  宋纁又覺得滿身的干勁。

  送走了宋纁,又有人找上門來。

  這次是成國公朱時泰。

  朱時泰見到蘇澤,就滿臉堆笑說道:

  “蘇檢正,陛下命令錦衣衛成立軍情司,我這個錦衣衛指揮使奉命從事,但這個軍情司要如何設立,還是要請蘇檢正這個首倡者指點。”

  蘇澤這才想起來,朱時泰還兼任著錦衣衛指揮使的職位。

  隆慶皇帝算是特務政治的受害者,他繼位以后也不太重視特務工作。

  但這一次事關軍權,而且蘇澤在奏疏之中,也專門提了,在錦衣衛設置軍情司,專門負責地方軍情匯報。

  蘇澤說道:

  “《形勢報告》是自下而上提交的,若是基層虛報數據,匯總到內廷之后,就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朱時泰點頭,他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

  粉飾數據幾乎是所有官僚系統的通病,軍官系統也是官僚系統,自然也會粉飾數據。

  戰損少報一點,戰果多報一點,這些都是正常操作。

  “所以在下提議設立軍情司,作為陛下的耳目,也可以震懾地方,不敢虛報瞞報數據。”

  朱時泰又問道:“這個軍情司要如何設立運作呢?”

  蘇澤沉思說道:

  “這刺探之事,蘇某也不專業,有幾點淺見,請國公斟酌著聽。”

  “還請蘇檢正不吝賜教!這差事可是要了本國公的命了,若是不皇命在身,本公打死也不愿意接這難事。”

  蘇澤看著朱時泰紅光滿臉的樣子,可看不出他半點不樂意。

  蘇澤說道:

  “這軍中的要情,等閑人等是無法探知的。”

  “國公可以自從武監入手,在武監生中發展錦衣衛,等他們分配到各軍中后,向錦衣衛軍情司遞送情報,作為耳目。”

  “妙!”

  “地方通政署中,本就有廠衛耳目,由他們搜集地方軍情,定期上報。”

  “這點本公也想到了,已經上奏陛下,請通政司配合。”

  “再有就是派出監軍和密探了,那就要具體的情況另派了。”

  成國公朱時泰連忙拱手說道:

  “多謝蘇檢正指點,蘇檢正這份公忠為國之心,本公也會讓陛下知曉的!”

  蘇澤揉了揉太陽穴,希望今天不要再來人了。

  可事與愿違,不一會兒又有人通報,李如松請求拜見自己。

  蘇澤只要硬著頭皮,讓人將李如松請進來。

  上疏東北軍策之后,李如松這段時間如同做夢一樣。

  先是升官調入禁衛營,成為皇帝身邊的戍衛軍官。

  緊接著被皇帝親自召見,還獲得了不少賞賜。

  然后是父親來信,說是蘇教務長給自己安排了一門婚事,對方是前兵部尚書的孫女。

  這樣的婚事,是以前李如松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就算是前任兵部尚書,那也是書香門第家的淑女。

  霍冀在兵部威望很高,門生故吏還在,這門親事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裨益自不必說了。

  接下來就是一連串風云突變的朝堂大事,內閣和兵部斗法,看得李如松戰戰兢兢。

  等到塵埃落定,陛下下旨,從禁衛軍和在京武監生中挑選參謀軍官,組成總參謀部。

  總參謀部的主官,由皇帝最信任的勛臣,定國公徐文壁擔任。

  總參謀部下設三個司,分別是:作戰司、訓練司和情報后勤司。

  李如松很自然就出任作戰司的主司。

  但是怎么做這個作戰司的主司,李如松還是一頭霧水。

  沒辦法,這是個從沒有存在過的機構,根本沒有先例可以參考。

  李如松去請教成國公徐文壁,這位最擅長祭祀的帝國勛臣之首,也是一臉茫然的看著李如松。

  最后還是徐文壁給李如松指了明路,讓他來找蘇澤請教。

  李如松輕手輕腳地推開蘇澤公房的門,腳步放得極輕,仿佛生怕驚擾了蘇澤。

  他身著禁衛軍官的袍服,卻微微躬身,雙手緊張地握在一起。

  踏入中書門下五房的時候,他就像是踏入武監的教學處一樣。

  見到蘇澤皺眉坐在桌案后,李如松更是后悔,早知道換個日子再來了。

  他已經在中書門下五房等候了一會兒,知道蘇澤見了幾波人了,但是來都來了,他也不好回去,只好硬著頭皮進來。

  李如松一進門就說道:

  “學生李如松,拜見蘇教務長。”

  蘇澤揮揮手,示意李如松坐下,接著說道:

  “李千戶是為了作戰司的事情來的吧?”

  李如松連連點頭,他說奧:

  “學生蒙陛下隆恩,被任命為總參謀部作戰司主司。這本是天大的榮幸,可…可學生從未聽聞過此職,更不知該從何下手。”

  “學生在武監雖學過些兵法,但作戰司主司這等要職,關乎全軍謀劃,若因卑職愚鈍壞了改革大事,萬死難辭其咎…”

  蘇澤點頭說道:

  “我明白了,這作戰司關系重大,奏疏中確實沒說清楚。”

  這下子李如松更加惶恐了。

  蘇澤看著也好笑,李如松性格孤傲也是禁衛軍中出了名的。

  但是面對自己,卻如同鵪鶉一樣。

  蘇澤說道:

  “李千戶有什么疑惑,現在就問吧。”

  李如松放松了一些,組織語言問道:

  “教務長,您在奏疏中嚴,作戰司的職司是‘負責戰略規劃和實戰演練’,何謂戰略規劃?”

  “奏疏中有言,總參謀部只有參謀顧問之責,不得干涉國政,那我們作戰司,如何在盡參謀顧問之責的同時,又不會被職責干涉軍政?”

  后一個問題,才是李如松最關心的。

  他知道,總參謀部的成立,是頂著外朝巨大壓力的。

  雖然這一次兵部的抗議被壓制,但是不代表總參謀部就能高枕無憂。

  相反,等總參謀部成立之后,才是最危險的時候。

  多少外朝言官都在盯著總參謀部的一舉一動,一旦自己越界必然會被群起攻之。

  可李如松也不明白,參謀顧問和干涉國政之間,到底怎樣才能區分清楚?

  蘇澤微微一笑說道:

  “原來是為了這個問題,李千戶,你熟讀兵法,戰略是什么?”

  李如松想了想說道:

  “學生揣摩教務長的奏疏,學生以為,戰略即為‘廟算之術’。”

  蘇澤看向李如松,滿意地點頭說道:

  “能有這樣的見識,武監兩年沒白讀。”

  “戰略,非計較一城一池之得失,乃是廟算之道也。”

  “具體來說,就是軍隊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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