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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請刊鄉試答卷明正視聽并肅典制疏

  蘇澤還是在奏疏開頭陳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竊惟國家取士,科場為大典;掄才首重公平,規制貴在嚴明。”

  “茲有隆慶四年順天府鄉試,已行放榜,本應士林歸心,共慶得人。”

  “然榜出之后,物議洶洶,監生聚于文廟,泣訴有司不公。喧騰之口,多指摘官生舉額偏倚,尤以解元張敬修位列榜首,引致群疑莫釋,以為或有關節情弊,有司徇私。”

  “蜚語流布,非但寒天下向學之心,亦將損朝廷掄才之信,動搖國本,莫此為甚!若不速行澄清,恐滋弊竇,更生事端。”

  寫完這些,蘇澤就提出自己的辦法。

  蘇澤的辦法有兩點。

  簡單說,就是《樂府新報》發行特刊,將中舉官生子弟的考卷全部刊登在其中,交給京師讀書人“學習觀摩”。

  當然,這一點還是不能完全摧毀流言,作弊的手段多種多樣,還有提前泄露考題等各種方法。

  而且讀書人素來都是“文無第一”,科舉閱卷本來就有主觀成分,這樣做也未必就能服眾。

  于是蘇澤提出第二點,就是請皇帝再給官生加試一場。

  加試就設在御前,由閣部重臣和翰林官員監考,考題就由皇帝親自出。

  考完以后,再由考官審閱。

  加試并非重訂名次,而是檢驗這些官生的才學,如果都能通過就按照原來的名次放榜。

  若是發現真有舞弊的,則當場將作弊考生逮捕下獄,追查科場弊案。

  同樣加試的文章也作為增刊,由《樂府新報》印刷刊發,也可以作為下一屆參加鄉試讀書人的范例文章。

  為了確保萬一,蘇澤還是將奏疏塞進了手提式大明朝廷。

  ——模擬開始——

  《請刊鄉試答卷明正視聽并肅典制疏》送到內閣。

  首輔李春芳、次輔高拱贊同,三輔張居正因為涉及到自己兒子,請罪在家。

  但是四輔趙貞吉票擬反對。

  禮部本來就反對順天府鄉試改革,更是反對由皇帝插手復試順天府鄉試。

  部內的壓力,讓趙貞吉票擬反對你的意見。

  隆慶皇帝又下令禮部議事,禮部提出反對意見,皇帝留中了你的奏疏。

  ——模擬結束——

  剩余威望點:270點。

  是否花費50點威望點,確保奏疏完全執行?

  但是他也沒想到,這份奏疏會被禮部反對。

  但是仔細想想也對,任何改革都是要侵犯既得利益者的,而科舉一直都掌握在禮部手里,禮部自然不能容忍蘇澤三番五次改革科舉制度。

  是啊,你今天改鄉試,以后是不是要改貢試殿試?

  是不是要將整個科舉制度都改了?

  禮部官員當然不知道,蘇澤確實有這樣的野心,但是他們知道阻止蘇澤繼續插手科舉,才是維護他們權威最好的辦法。

  蘇澤選擇“否”,這50點威望自然是能省就省,不就是說服趙貞吉嗎?今天就去!

  本月模擬次數1。

  剩余威望點:270點。

  通過這次模擬,蘇澤也告誡自己,自己已經開始步入深水區。

  自古以來,都是對外的改革容易,對內的改革難。

  無論是開海,還是對俺答封貢政策,這些都是涉外問題,蘇澤是在做大蛋糕。

  在之前對藩王下手,宗藩事務是大明文官噴了百年的問題,而且宗藩說起來權勢很大,實際上從成祖后宗藩就沒有什么政治話語權了。

  要不然山西的官員,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克扣宗室祿米。

  但是科舉問題是文官的根本,是士大夫立身之本。

  蘇澤三番兩次對科舉動手,禮部自然要反對。

  而作為代管禮部的閣老,趙貞吉自然也要重視禮部的意見。

  蘇澤拿著奏疏,匆匆走向通政司。

  等送完了奏疏后,蘇澤看了看自己的威望點,升官后每日威望點的獲取數量翻倍。

  算下來,一個月能有近五百點威望點入賬。

  蘇澤也準備開始對一些更大的問題發起改革了,而這一次哭廟的事件,正好可以成為“那件事”的契機。

  蘇澤提前下衙回家,帶著妻子回娘家。

  為了處理哭廟的事情,趙貞吉今天很晚才回到家中。

  一到家門口,趙貞吉就接到了門子的通告,蘇澤領著趙令嫻回家省親了。

  趙貞吉明白蘇澤早不來晚不來,卻在這個時候上門,肯定是為了白天哭廟的事情。

  畢竟蘇澤的同鄉好友申時行卷入其中。

  趙貞吉讓管事領著蘇澤來到他的書房。

  “拜見趙閣老。”

  蘇澤恭敬的向趙貞吉行禮,這還是蘇澤成婚后,第一次私下拜見趙貞吉。

  趙貞吉饒有興致的看向蘇澤,只見蘇澤拿出奏疏的副本,遞了上去。

  看完了奏疏后,趙貞吉眉頭皺起來說道:

  “上次你讓國子監生參加順天府鄉試,禮部內就有不少非議,現在又上此疏,禮部那邊的物議,怕是老夫也壓不住。”

  看來自己這趟來對了,趙貞吉的態度并不是禮部官員那么保守,還是可以說服的。

  “趙閣老,科舉是國家大典,簡拔人才最重要的就是公信。”

  “今日哭廟之事本來只是小事,朝廷如果不作回應,反而會寒了士子的心。”

  “蘇澤相信主考官申時行定然是秉公閱卷的,將這些中舉士子的鄉試答卷刊印出來,又有何不可?”

  趙貞吉點點頭,蘇澤說的道理自然沒錯。

  但是趙貞吉又說道:

  “可區區順天府鄉試,就要請陛下親自主持復試,那其他地方的考生也覺得不公,難道都要來京師復試?”

  “所以下官以為,科舉制度也需要改一改了。”

  聽到蘇澤要改科舉,趙貞吉也嚇了一跳。

  “胡鬧!國家掄才大典,豈是說改就改的!”

  “趙閣老,下官的意思不是動科舉,而是要增設吏科試。”

  “吏科試?”

  蘇澤沒有直接回答這個新名詞,而是說道:

  “國朝初年至今,順天府鄉試人數增長了三倍。”

  “不知道多少讀書人在家白首窮經,蹉跎一生。”

  “下官的幕客徐渭徐文長,他的才學早就名滿天下,今科才在順天府鄉試中舉。”

  “國朝的科舉題目,也越來越偏,很多都不是圣人本意,主考官為了出題,專挑一些佶屈聱牙的句子出題,或者干脆拼接圣人之言,出一些刁鉆怪題,這還是國家開科取士的本意嗎?”

  蘇澤說完,趙貞吉沉默了一下。

  他是科舉的成功者,但是也明白失意者的痛苦。

  趙貞吉是心學大師,也出過科舉題目,確實和蘇澤說的那樣,四書總共就那么多字,大明從立國至今,包括縣試、鄉試在內,不知道舉辦了多少次科舉了。

  凡是容易出的題目都已經出光了。

  有些地方出的題目,干脆將兩句不相干的圣人語錄拼接在一起,然后讓考生寫八股文。

  這已經不是考試了,更像是文字游戲或者智力游戲。

  “那吏科試又是什么?”

  蘇澤又說道:

  “趙閣老,一方面科舉競爭日趨激烈,讀書人一輩子苦讀得不到功名。”

  “另一方面衙門缺員嚴重,一些府縣衙門連書吏差役都湊不夠,地方大員上任,又要花錢自己雇傭幕僚。”

  “而這些幕僚又忠于幕主,并非忠于朝廷,若是遇到那種貪墨的官員,這些幕僚就成為前爪牙,掠奪民脂民膏。”

  趙貞吉點頭,他在地方上做過官,自然知道這種現象。

  明代基層官府人手不足,這也是明初留下的問題。

  因為宋代“冗官”的教訓,朱元璋對于官府衙門的人員編制卡的很緊,一個管轄百里的縣里,就只有縣令、縣丞、主簿這三個有官員身份,有的大縣加上學政官員,這就是全部編制了。

  而朝廷有編制的吏員,也被稱之為典史,這些人雖然沒有官員身份,但是也是在上級部門備案的正式人員,一個縣也有定員,大縣不超過四十人,小縣只有十幾二十人。

  而衙役、書手、巡捕這些,就都是縣衙的“臨時工”了,他們要么是百姓在衙門服的勞役,要么就是縣令自己招募的。

  在明初的時候,經歷了戰亂人口減少,地方上百廢待興,官府也相對清廉高效,這一套體系自然沒有問題。

  但是到了隆慶時期,這樣的人員編制,已經無法支持官府的運轉了。

  蘇澤看很多穿越,都抨擊封建王朝的“皇權不下鄉”,但實際上明清這種體質,別說是皇權了,官府都沒辦法下鄉。

  地方官員要維持官府的運轉,要么依賴縣衙原本的吏員衙役,被這些地頭蛇忽悠。

  要么就自己重金雇傭一支幕僚隊伍,帶著專業團隊接管縣衙的事務。

  這兩種方法,最后都會造成吏治敗壞。

  前一種自然不用說了,地頭蛇都和地方豪強勾結,他們會阻止朝廷的政令,有時候還會阻止抗稅。

  縣吏勾結地方豪強搶奪百姓土地,壓榨佃戶,這種事情在大明無時無刻不發生著。

  而后一種看起來不錯,但是雇傭一名合格幕僚需要大量的金錢,以大明官員的薪水,別說是幕僚團隊了,很多窮官連一個募客都請不起。

  大家來當官也不是賠錢的,這筆費用自然要從官府里套出來。

  有時候地方更加害怕這種帶著團隊的地方官,因為本地胥吏豪強好歹還講究個細水長流,這些人來就是雁過拔毛,沈思孝在高密縣就是這樣的。

  所以蘇澤說,一方面大量讀書人在家讀一輩子書準備科舉,讓大量的讀書人空耗歲月,另一方面又缺乏基層治理的人才,基層官府不堪重負,最基礎的事務都難以維持,法律訴訟積壓了幾年都沒辦法處理。

  蘇澤繼續說道:

  “所以蘇某以為,應該開設專門的吏科試,選拔精通文墨的讀書人,充任地方上典史書辦的職位。”

  趙貞吉皺眉說道:“這不是和以前一樣嗎?地方典史也要經過吏部考核備案的。”

  “不一樣,閣老。下官的意思是,由各省進行統一吏科試,選拔出來的人才再經過算學、律法、文書等專業的課程培訓,培訓合格后再統一分派到省內的各衙門。”

  “可以從順天府開始,吏科試可以給順天府讀書人一個去向,以安定他們的人心。”

  趙貞吉皺眉說道:

  “可是天下讀書人都把做吏當做下途,認為是卑賤之業,就算是開吏科試,他們也未必原因去參加。”

  “這還是因為官吏不通的原因,縣衙六房,做的也是對應六部的事情,為何官身就貴重,吏員就輕賤?”

  趙貞吉皺眉,蘇澤這話雖然聽起來大逆不道,但是在崇尚百姓日用之道的心學信徒趙貞吉聽起來,倒是非常的順耳。

  王艮講學就不拘泥出身,漁樵耕讀都能收為弟子。

  蘇澤又說道:

  “世人輕賤吏員,還因為胥吏勾結豪強欺壓百姓,有些吏員家族父子相繼,以操持刀筆害民為業,百姓自然痛恨。”

  趙貞吉點點頭,蘇澤說的沒錯,地方上胥吏有的傳承幾代,都靠著手里一把筆桿子為生,精通司法和財政上的漏洞,學的就是顛倒黑白的“祖業”。

  沒辦法,明初的時候,勞苦出身的朱元璋,知道地方官府的腐敗,他推翻了元廷這個腐敗的朝廷,但是建立起大明朝廷后,他想到的解決辦法就是在道德上羞辱吏員。

  限制吏員子弟科舉,不許吏員穿好衣服,將吏貶為賤業。

  可權力這東西,不是朝廷一紙公文就能限制的。

  官府運作需要這些吏員,而官員的權利也會分到這些吏員手里。

  而這種輕賤的態度,讓吏員更加沒有道德包袱,反而更肆意的欺壓百姓。

  都已經是賤業了,還不撈錢干什么?

  朱元璋知道問題,但是在那個時候也提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

  后代的皇帝則早就已經脫離民間,連問題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更別提解決問題了。

  “由州府選拔吏員,回避在本鄉任職,充實縣衙的吏員隊伍,從此官員上任不必雇傭幕僚。”

  “將官員私吏變成公吏,上下制約,吏治才能清明。”

  趙貞吉也覺得蘇澤說的有道理,他清楚地方工作的難做,也明白蘇澤說的有道理。

  但是趙貞吉還是問出了那個關鍵問題:

  “銀子從哪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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