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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講學之風

  “既然要編寫帝鑒圖說,讓肩吾兄抄寫資治通鑒,也是為了讓你更好的編書。”

  聽到這里,沈一貫正色說道:

  “原來如此!我這就去抄書!”

  蘇澤倒是有些意外的看向沈一貫,但是他很快想起來,沈一貫也是在全國讀書人中考中進士的明代卷王。

  不,能當庶吉士的,都是卷王中的卷王。

  通天之路放在眼前,沈一貫又怎么能不努力呢。

  看到沈一貫這個樣子,羅萬化也低下頭繼續看書,公房中又安靜了下來。

  公房外喧喧鬧鬧,公房內只有翻書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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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內閣中。

  徐階坐在內閣首席,高拱張居正陳以勤三位閣臣坐在側邊,今天四位閣臣沒有處理奏疏,而是聽著上首的徐階講學:

  “所謂仁義禮智渾然全具,而惻隱羞惡恭敬是非隨感而發,鄙意竊謂此是良知本體。”

  “誠之一字,于學極有力。誠者天之道,誠之者人之道,只一念之發不能存誠,良知便從此失去,況望其能致也。”

  徐階作為內閣首輔,要在內閣中講學,其他閣臣自然也沒有辦法。

  但是面對徐階開口閉口的“致良知”,三人的態度各不一樣。7

心學在抬高上限的同時把下限也降低到了十八層地獄下面,雖然這不是心學的本意,但是卻給了想突破下限的人方法和遮羞布  高拱是明顯的厭惡。

  高拱并不是厭惡王陽明,而是厭惡朝堂上的這股講學之風。

  上有所好,下必從之,因為內閣首輔徐階癡迷陽明心學,如今京師中講學之風極盛,文人士大夫聚會都在講“致良知”。7

  而且王陽明已經死了很久了,所以心學也逐漸發展出不同的流派,在高拱看來,很多流派的理論甚至已經背離了王陽明的本意。2

  比如在南直隸頗為流行的泰州學派,主張百姓日用為道,這點高拱倒是不反對。1

  但是泰州學派講究順從欲望,其子弟行為乖張、個性張揚,甚至還有李贄這種直接罵孔子的狂儒。5

  然后還有徐閣老老師聶豹的守靜學派,整日里避世枯坐,開口閉口良知,搞得和禪宗的和尚一樣,一開口就是“身論”“心論”那一套玄虛的,和魏晉那幫談玄的差不多,最為高拱所不喜。

  當然,徐閣老講的又是另一派了,他是更主張入世的“事功派”,講究的通過做事來磨礪自身,從而達到致良知的地步。

  這套理論上高拱倒是不太反對,但是徐階太癡迷于兜售他這套學說,不僅僅整日拉著內閣講學,甚至以首輔身份下場,親自還推動京師的講學活動。

  最大的一次活動,也就是嘉靖四十四年的靈濟宮大會,就是徐階親自推動的。1

  那次講學活動赴者五千人,邀請了海內有名的儒生,聲勢浩大,從此京師士大夫都以講學為榮。

  這其中到底多少是真的喜歡研究王陽明的學問,多少是為了趨炎附勢投其所好的。

  張居正作為徐階的弟子,自然不能露出明顯的厭惡之情,還要表現出認真聽講的樣子。

  張居正也同樣厭惡講學。1

  張居正認為,講學這股風氣污染了地方,書院聚集弟子,名為講學,實際上是妄議朝廷,一旦遇到事情就會聚集鬧事,江南的讀書人每年都要將文廟的孔子牌位抬出來鬧事。4

  在京師,各級官員也聚集在一起講學,以講學之名行結黨之事,搞得朝堂烏煙瘴氣。

  陳以勤也是心學的狂熱愛好者,算是徐階在心學路上的同道中人,所在在場的人當中,就是陳以勤聽得最認真。

  聽完了徐階的“高論”,陳以勤附和道:

  “仁,人心也。心最虛靈。虛謂大公,靈謂順應。良知者,即此虛靈之發見。識仁原只是良知自識。”

  徐階聽到陳以勤附和自己,也一下子來勁了,他立刻說道:1

  “陳閣老高見!良知良能,原不喪失,以舊習未除,卻須存養此心。”

  高拱都快要翻白眼了,要說這位徐閣老當真是癡迷王陽明到了一定境界。

  他經常臨摹王陽明畫像,還喜歡搜集王陽明的遺物手稿,如果放在當代,絕對可以做明星站姐。6

  講完了之后,徐階還有些意猶未盡,他說道:

  “可惜李子實不在閣中。”

  聽到這句話,高拱和張居正都警惕起來。

  特別是張居正,他的眼神和對面的高拱接觸了一下,然后迅速分開,雙方都是人精,很快都明白了對方眼神中的意思。

  李子實,就是李春芳。6

  李春芳早在嘉靖末年就入閣,如今身上還領著建極殿大學士的職位。

  前陣子邊關異動,北方的俺達汗又有入侵的跡象,在高拱的“力薦”下,隆慶皇帝派遣李春芳巡視邊務。

  李春芳是徐階的親密戰友,高拱好不容易將他擠出內閣,徐階突然提起他,顯然是準備召回李春芳。

  而張居正的情感就更復雜了。

  原本自己上面壓著徐階和高拱,如果李春芳返回內閣,以他和徐階的親密關系,以及他本人的名望,又要壓在自己的頭上。

  要知道李春芳可是狀元,在嘉靖朝就以寫得一手好青詞,深受嘉靖喜愛。

  李春芳也是陽明心學的狂熱愛好者,他也是靈濟宮大會的主要推動策劃者,和徐階是心學研究上的同道。

  張居正也是不愿意李春芳返回內閣的。

  陳以勤又說道:

  “趙大洲如果在就好了。”

  聽到這里,張居正和高拱更是警惕的對視了一眼。2

  趙大洲,就是吏部左侍郎趙貞吉。9

  趙貞吉是南直隸泰州人,喜歡研究心學泰州學派,也是徐階在心學上的同道。

  當今皇帝很喜歡趙貞吉,經常召他進宮講學,各方面條件都符合入閣的條件。

  陳以勤提起趙貞吉,政治動物的張居正本能發動,明白這是陳以勤在暗示徐階,引趙貞吉入閣,制衡高拱。

  想到這里,張居正心里更不是滋味。

  趙貞吉是嘉靖十四年的進士,是張居正的科場前輩,他和徐階、李春芳都是心學同好,關系也親近。

  如果趙貞吉入閣,又要排在自己之上。1

  帶著異樣的心情,張居正返回家中,等天完全黑之后,派出親信召來了弟子申時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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