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姐這是喝多了。”
周明遠注意到戴穎關心的視線，解釋道：“她酒量比較淺，平時幾乎不喝酒的。”
“今天看來是太開心，沒把握好量。”
“哈哈哈哈.”
戴穎扶著額頭，咯咯笑了起來。
她和沈云容相差沒幾歲，反而覺得對方顯得格外真實可愛。
“看來今天是真放松了，徹底放開了，這是好事啊！”
“說明咱們這合作談得痛快，酒也喝得痛快”
沈云容星眸半閉，似乎聽到他們在討論自己，努力想要坐直身體，證明自己沒問題。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她晃了一下，下意識用手撐住桌子邊緣。
“我沒醉啊.沒醉。”
說著，她伸手去拿自己還剩小半杯香檳的杯子，手指卻有些不聽使喚，差點碰倒旁邊的檸檬水。
“好了好了。”
周明遠眼疾手快扶穩水杯，從她手中拿了回來，放緩聲音。
“又不是什么上下級應酬，大家點到為止，云姐，可以了。”
“知道你開心，酒真的不用再喝了，我們慢慢喝點茶水解解酒好不好？”
他轉頭示意候在一旁的服務生。
“麻煩上一壺普洱或者鐵觀音。”
“好吧。”
沈云容輕輕點了點頭，表情有點茫然，聲音飄忽不定。
賓主盡歡，晚宴也進行得差不多了。
戴穎看了看腕上精致的手表，又看了看垂著下頜的沈云容，體貼地主動發問。
“周總，要不二場的話”
“穎姐，二場我就不去了。”
反倒是一邊嘻嘻哈哈的杜佳諾揚起胳膊，大大方方開口說道：“晚上斗魚那邊有個線上采訪，我得回去準備一下。”
“那今天就到這里吧。”
“酒足飯飽，聊得開心，適可而止，大家都喝了不少，得有人妥善送回去才行，安全第一。”
戴穎八面玲瓏，頓時換了個說法。
“也行，就到這里。”
周明遠點頭應和道。
作為老板和在場唯一相對清醒的男性，他自然要對員工們負責。
“戴總住哪個酒店？我幫你叫車或者安排代駕。”
“不用麻煩，我助理就在附近等著，讓她過來接我就好，很方便的。”
戴穎拿出手機，快速給助理發了條信息。
很快，戴穎的助理先到了餐廳樓下。
“具體合同流程，周總我們回頭線上聊。”
戴穎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羊絨大衣，再次與周明遠握手告別。
“好的。”
周明遠頷首，將戴穎送到餐廳門口，目送她和一眾人離去。
轉眼間，歡聲笑語的餐廳門口，就只剩下周明遠和幾位自己人。
晚風比之前更帶了些涼意。
賀敏全程沒喝酒，再次充當司機，把商務車開到附近。
周明遠拿起之前賀敏問餐廳要來的薄毯，輕輕抖開，披在沈云容的肩上，耐心地將邊角掖好，防止她著涼。
“謝謝”
沈云容似乎在溫暖的包裹下動了動，眉頭舒展開少許，無意識嘟囔了一句，小小的聲音融化在空氣里。
“客氣什么。”
周明遠弓著身子，笑吟吟回應道。
他站在桌邊，最后看了一眼窗外江城璀璨奪目的夜景，又回頭看了看身邊雙頰緋紅，顯得異常安靜的大姐姐。
一時之間，竟覺得場景有些奇異的不真實感。
曾經高高在上的體制內儲備干部，卻出現在商務應酬局里觥籌交錯歡聲笑語，更是醉倒在同事旁邊，強烈的對比讓人百感交集。
男人招手示意服務生結賬，刷卡過后他彎下腰，輕聲呼喚。
“云姐？沈云容？能聽到我說話嗎？我們該回去了。”
他的音調放得很低。
沈云容毫無反應，呼吸均勻。
他稍微提高了一點音量，又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臂：“云姐？醒醒，這里冷，別睡著了。”
沈云容終于緩緩睜開了一條眼縫，眼神像是難以聚焦，在他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才似乎漸漸理解了他的意思。
“嗯”
她極其輕微點了一下頭，喉嚨里咕嚕出模糊音節，試圖憑借自己的力量站起來。
然而剛剛用力，身體就跟著晃了一下，向前栽去。
“小心點！”
坐在她身邊的周明遠下意識迅速伸手，穩穩扶住了她的胳膊和肩膀。
手臂隔著層柔軟的針織面料，觸感纖細溫熱，甚至能感覺到一絲不尋常的暖意。
她名字里藏著云，觸感也像柔柔的云彩。
整個人軟綿綿的，像是提不起任何力氣。
“諾諾”
他努了努嘴對杜佳諾提醒道，手下用了些力道，支撐住她全部的重量。
沈云容借著他的力道，總算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男人微微彎腰，一手繞過她的背后，手掌穩穩托住她的肩胛骨下方，另一只手則小心地握住她的上臂，形成一個穩固的支撐。
另一邊的杜佳諾也做出同樣的動作。
兩人半攙半扶支撐著她，慢慢一步一步向餐廳外走去。
沈云容星眸半閉，跟著挪動步子。
她的額角輕輕搭在周明遠的肩膀上，身上淡淡的尾調香水氣息，若有若無縈繞在男人鼻尖。
賀敏的車早就到了。
她見狀立刻下車，幫忙打開后座車門。
周明遠小心翼翼將沈云容扶進車后座，讓她以一個相對舒適的姿勢靠坐著，然后幫她系上安全帶。
在這個過程中，她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偶爾發出一點模糊的鼻音。
頎長的睫毛微微抖動，平日里總是緊抿的櫻唇綻開一小截，呼吸中帶著甜膩的氣息。
“先送諾諾回去吧，她還有采訪。”
周明遠關好車門，和杜佳諾一起繞到另一邊上車。
“沒事沒事，那個我幫忙把云姐送回去也來得及。”
杜佳諾眨了眨眼睛，三番五次扭過頭，看了看沈云容的狀態，關心道。
周明遠第一時間沒說話。
幾秒后，反倒是坐在主駕駛位置的賀敏接過話題：“好啦。”
“諾諾你放心準備采訪就行。”
“這點事不用操心，我來送云姐回去。”
“我都沒喝酒放心啦。”
“也對。”
杜佳諾雙手交叉，微不可察地咬了下嘴唇。
車子平穩駛入江城流光溢彩的夜色之中。
窗外是燈河，勾勒出都市的繁華脈絡。
窗內一片安靜，只有細微的暖風聲，與沈云容清淺規律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也許是不想打擾人休息的原因，車里大多數時間保持沉默。
周明遠側頭看著飛速掠過的街景，光線映滿男人輪廓分明的側臉。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
復盤時的多維度數據分析，戴穎突然到訪和相互博弈，25超高分成比例塵埃落定，戰略合作框架初步達成，品牌方代表的通盤認可，團隊爆發出的快樂、心氣和憧憬 每個人都或多或少被影響著。
就連臨時過來幫忙的沈云容也是如此。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思緒紛飛。
“真不用我幫忙？我可先走啦？”
車子停下的瞬間，杜佳諾慢悠悠地解開安全帶，再次回過頭來，反復打量著周明遠的面部表情，又看了看沈云容，欲言又止。
“不用不用，快回去忙正事兒吧”
一個優秀的，無師自通的，八面玲瓏的助理，似乎就應該有著這樣的自我修養。
接下來的時間里，賀敏跟周明遠沒有一句對話。
可偏偏在無聲的空氣中，達成了驚人的默契。
目的地，江南家園小區。
“我走了？”
“嗯。”
唯一的對白就停在原地。
沒有幫忙，沒有手把手的扶上樓，也沒有跑前跑后的小助理。
賀敏在最恰當的瞬間出現，又在最巧妙的時刻消失不見。
“云姐”
“到小區了，你住哪棟啊？”
晚風中，周明遠再次輕聲嘗試呼喚沈云容。
他拍了拍她的手臂。
她只是蹙緊眉頭，含糊咕噥了一聲，像是沒聽清周明遠的問題。
看來是無法問出具體信息了。
他只好緊緊攬住沈云容的腰肢，讓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從她隨身帶著的鏈條包里翻出鑰匙和門禁卡。
還好，很容易就找到了。
串在一起的還有生活氣息十足的旅行掛件，看來是某片海域的紀念品。
這時手機一震，周明遠從口袋里取出，看到了一條最新消息。
6號樓1單元，三樓左手那間。
——來自盡心盡力的小助理。
他突然笑了起來。
以一個勾肩搭背的姿勢，承擔著大姐姐全部的重量，按照號樓走去。
夜晚的江南家園很安靜。
只有路燈在小徑間，投下昏黃的光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