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的瞬間,時間仿佛靜止在原地。
與此同時,盧詩雅的倒計時聲音輕飄飄地出來:“一!”
“時間到!”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原本美美吃瓜的幾位同學一下子入了戲,紛紛被鐘雨筠渾然天成的眼神和表現力帶了進去。
我靠!
這是在還原偶像劇拍攝現場嗎?
鐘雨筠的雙頰依然緋紅,眸子卻亮的驚人,張弓勾弦,一往無前直直撞進周明遠眼底。
而最為心神不寧的,反而是此時此刻的周明遠。
他幾乎完全愣住,瞳孔不自覺收縮,直面來自白月光的沖擊力。
雖然他沒有說話也沒有閃躲,在旁人看起來依舊情緒穩定,體體面面,笑吟吟又玩得起。
可鐘雨筠的真情流露,比任何話語都更具殺傷力,直直劈中了他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他指尖收緊,喉結上下一滾,一向冷靜理智的大腦,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腦海里不由自主跳出來一堆詞語。
助攻,僚機,神之一手.
以往學會的那些技巧和經驗通通消失了。
十秒鐘很短,短到只是尋常人的幾個呼吸。
可十秒鐘又很長,足夠千萬個神經元融在思緒里回蕩幾個世紀。
被無限拉長的世界里,兩人就這樣靜靜地站著,目光緊緊糾纏在一起。
周圍的空氣也變得含情脈脈,星星掛滿天空,一種心照不宣的張力撲面而來。
十秒內萌發的所有悸動,慌亂,好奇,沉溺和最后升華了的聲音,都讓人忍不住遐想連篇,甜到發膩。
“天吶.”
坐在一邊的谷婉婉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直到倒計時結束,她才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雙臂夾在一起,緊緊抱在胸口發出感嘆,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雖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可她感覺再不出聲,這兩個人好像就要 “還上什么學,你們真該去當演員啊。”
“這十秒鐘簡直.簡直太有張力了!”
秦偉峰的評價,像是給站在面前的二人解除了魔咒。
鐘雨筠這才回過神。
天啊!
救命救命救命!
在這么多人面前當顯眼包了!
她像受驚的小鹿一般,雙手捂住赤紅到快要冒煙的臉頰,根本不敢再看周明遠,坐回椅子位置,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演的還行。”
劉喆咬緊牙關,強顏歡笑,死死捏緊手中的UNO紙牌,其實心里難受極了。
這他媽究竟是懲罰還是獎勵?
谷婉婉和盧詩雅簡直他媽腦子有問題!
一群人給周明遠打輔助嗎?
要說周明遠這個比也真夠有套路的,特意喊大家玩這種社交屬性拉滿的紙牌游戲,是不是早就抱著奇怪心思?
好好的玩推理桌游,怎么可能會發生這種烏龍事情?
痛罵之余,他又在小心翼翼打量鐘雨筠的面部表情,痛恨為什么選擇的對視異性不是自己。
明明自己演技也很有一套啊!
“哈哈哈哈哈”
盧詩雅攬住鐘雨筠肩膀,咯咯笑了起來。
“誰家的偶像劇大女主呀?”
“一邊去!”
鐘雨筠白了她一眼。
“你剛剛說臺詞的時候真有那個范兒!可愛死了”
“好了好了,我們接著玩。”
“周明遠,快點快點!輪到你洗牌。”
周明遠清了清嗓子,壓下心頭翻涌的情緒,臉上已經恢復了慣常的平靜。
八卦之心熊熊燃燒的女孩子,仿佛是天生的僚機。
又是幾輪游戲下來,大家互有勝負。
尤其是咬牙切齒打算報復的鐘雨筠,在沒有周明遠刻意針對的情況下,狠狠罰了盧詩雅幾次。
其尺度之大,把藝術生盧詩雅都搞得面紅耳赤。
當然,她自己也沒能全身而退。
接下來的環節里,大家似乎默認了鐘雨筠和周明遠存在著的小小曖昧。
要知道,小團體同學間的公認CP,其實大多數情況下走到一起只是時間問題。
因為同學間難免起哄,而且是不間斷,時時刻刻的起哄調侃。
這都能扛得住,說明感情早就有了一定積累。
除此之外,公認CP也有著另外一層意義。
不會有亂點鴛鴦譜的情況出現,對女孩有想法的人自動偃旗息鼓。
別看江城小團體的這些同學們現在打得火熱,可剛開學那段時間,誰敢說自己對鐘雨筠沒點想法?
剛剛畢業的高中生,很容易認不清自己,覺得天大地大老子最大。
自己又憑什么不能追求鐘雨筠?
直到深海中的現實慢慢浮出水面,越逼越緊。
幾個月的江城生活之后,原本高調的劉喆沒了聲音。
秦偉峰的小心思控制的很好,直到發現周明遠取得了令人仰視的成就之后,就死死按在了襁褓里。
解憂傳媒他可是學姐的老板啊!
這樣的他站在鐘雨筠身邊,他怎么都興不起競爭之心。
現實往往和小時代這類影視劇不同,更接近這樣的相處模式。
沒有直接的競爭,也沒有公開化血淋淋的撕逼。
大家互相試探,互相打量,分析對比過彼此的實力之后,繼續玩在一起。
很快到了散場的時刻。
即使第二天不用早起上課,但桌游店這種場合比不得夜場和劇本殺,大家玩到盡興的閾值很低。
“我叫個代駕!”
一行六人從桌游店里出來,月亮已經掛上了高高的天穹。
劉喆的老款奧迪停在不遠處,他取出手機,提高聲音。
“還能送三個人,誰跟我走?”
雖然這次的聚會沒有他請客的機會,可起碼在這一刻,劉喆環視另外幾人,挺直腰板找足了面子。
“我自己打車吧,你送筠筠和周明遠他們,反正順路對吧?”
盧詩雅所在的江城音樂學院,的確在地理位置上要更遠一些。
“不用不用。”
周明遠笑著擺了擺手,聲音平穩:“你們都上車吧,剛剛好讓劉喆一塊送回去,路上也不用擔心。”
“我們有人接。”
說罷,他用胳膊肘頂了頂身邊的鐘雨筠,留下兩個字。
“走啦”
一輛白色的七座商務車適時出現在面前,男人拉著鐘雨筠先后坐了上去,不再理會眾人精彩紛呈的表情。
星期五的晚上,到處都是車水馬龍的人間煙火氣。
車窗里側,卻是一如既往的安靜。
女司機安安靜靜沒有說話,一門心思把方向盤握緊。
坐在后排的年輕男女也是一樣。
來到相對私密的車內,鐘雨筠的身體瞬間繃緊,頭埋得很低。
終于,南湖大學古樸的校門出現在二人視野里。
“停停停。”
周明遠打破沉默,抬手叫住了正要開進學校的賀敏。
“不用到寢室,就在這里下吧。”
“喔好的。”
賀敏眨眨眼睛,放緩速度,一副乖巧的樣子。
不難猜測,自家老板明顯有些意猶未盡。
“還有一會才關門,要不.我們去操場遛遛彎?”
路燈昏黃,光暈透過稀疏的樹枝,在男人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
“也行。”
鐘雨筠點點頭,和對方肩并肩穿過熟悉的林蔭小道,七扭八扭,走到空曠的南湖操場。
操場不論早晚,一向是學校里的戀愛圣地。
即使這個點沒什么人會來踢球跑步拉單杠,但或坐或站,依偎在一塊的小情侶可不少。
兩個影子一長一短,也跟著出現在操場邊緣的塑膠跑道間。
有一搭沒一搭走著,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遠處十棟宿舍樓的零星燈火,變成了唯一的背景光,勾勒出操場的模糊輪廓。
中間草坪像是墨色深淵,跑道在腳下延伸出模糊的灰白。
晚風獵獵,空氣里彌漫著一點點涼意。
“你你晚上是不是故意針對我?”
女孩子天生帶著第六感。
對一些微妙的場景,特殊的張力,有著與生俱來的感知能力。
鐘雨筠也不知道為什么,越是走著,剛才桌游店里的回憶越是一股腦跳進自己腦海里。
那十秒鐘搖搖晃晃,每一次回響都讓她耳根發燙,幾乎要融化在冬夜的寒風里。
所以她趕緊找了個話題,試圖打破沉默。
沉默當然不尷尬,可她更加抵抗不住失序的張力。
風從側面劃過,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水味道,讓人不自主頭暈目眩。
頭頂墨藍天幕上幾顆疏朗的寒星,沉默注視著下方兩個渺小的身影。
“對啊。”
周明遠點點頭,毫無預兆地停下腳步,大大方方承認。
坑你沒商量。
“你針對我干嘛!”
“太壞了害我輸了那么多局”
鐘雨筠也隨之站定,踩在軟綿綿的塑膠跑道上,氣鼓鼓地說著。
“你說呢?”
周明遠燦然一笑,拉長聲音,白白的牙齒在夜幕下格外清晰。
“當然是想看你玩游戲了。”
“我對其他同學又不感興趣,無論是真心話還是大冒險,我都只想在旁邊欣賞你。”
鐘雨筠抿著嘴,欲言又止:“可是!”
“就算這樣,你非要用兩敗俱傷的打法玩干嘛!”
“你也可以自己贏啊,想問什么問題,自己來罰不行嗎?”
“自己罰沒那味。”
周明遠指了指不遠處的臺階,拉著鐘雨筠深一腳淺一腳走了過去,路上說道。
“罰輕罰重先不說,我要是自己來,還能有剛剛那十秒鐘和亮晶晶嘛?”
“你”
舊事重提,鐘雨筠立馬氣息一滯,羞赧重新浮上心頭。
這家伙!
這家伙居然得意洋洋,他還挺享受?
死裝死裝的狗男人 那會自己站起身來看他的時候,他還裝著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這下總算說真話了吧?
他明明就是很期待嘛!
不過,也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
換做是周明遠本人來懲罰自己,那就成了裁判員下場考試,還真少了點效果。
一定沒有剛剛對視的悸動,和奇妙到難以言說的心情。
“誒。”
角落里的臺階,遠離所有路燈和光源,沉進整個世界的背面。
兩人并肩坐在一起,衣袖貼緊摩擦的細微聲響,像極了粘稠空氣里的火星。
“嗯?”
鐘雨筠側過頭,下頜微微抬起。
“其實你剛剛演技真挺好的哈。”
“有嗎?”
一片黑暗里,依舊能看清女孩亮晶晶的眼睛。
“當然有。”
周明遠一本正經。
“明明說的是韓劇不講邏輯的臺詞,你卻表演的特別走心。”
“誰說沒有邏輯。”
鐘雨筠聲音小小的,細若游絲,偏偏帶著一小截篤定。
“眼睛如果足夠亮的話,或者倒映著對方的影子,就會很像星星,你不覺得嗎?”
“我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周明遠做出一副懵懂的表情。
“剛剛時間實在有點短”
男人右手一探,向著白月光肩膀邊緣勾了過去。
“又有那么多人在一邊起哄,我發了個呆,十秒鐘就過去了。”
“要不我們再來一次?”
再來一次?
想看眼睛里有沒有星星?
鐘雨筠心頭輕輕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就已經落在了自己右肩上。
對方的動作很輕,又偏偏像是引導,掌心隔著厚實的布料,熱度瘋狂向自己傳遞。
下一刻,兩人再次肩膀對著肩膀,換成了四目相對的姿勢。
還真來啊!
鐘雨筠第一反應,是下意識躲開男人灼熱的視線。
幾秒鐘后,慌亂低垂的睫毛又重新揚起。
大庭廣眾沒有大庭廣眾。
大白天.也不是大白天。
夜色昏暗,小情侶們相繼朝著寢室走去。
不就對視一下,有什么好躲的!
“好啊。”
鐘雨筠下頜抬高了一點點,迎向對方巡禮的視線。
黑暗的光線里,周明遠的輪廓有些模糊,五官卻深邃又清晰。
頎長挺翹的睫毛,微微翕動的鼻翼 還有那雙晶亮的眼睛。
她不由自主靠得近了些。
盡管兩人已經不是第一次貼近到這種距離,可鐘雨筠依然覺得有些難以呼吸。
臉頰瞬間變得滾燙,心臟咚咚咚咚,節奏亂個不停。
“筠筠”
周明遠好像不太遵守規則的樣子。
這個時候怎么能說話?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得不像本人,仿佛粗糙的砂紙磨過心尖。
帶著一股子令人心顫的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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