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書店,今天提早歇業。
千代將門口的OPEN牌子換成CLOSED,風間陽介和柊木太太兩人將靠窗區域的沙發和桌椅挪動位置,在吧臺前騰出一個空間。
桌上放著電子琴,柊木太太正在調試著。
澪則是抱著吉他站在柊木太太身邊,手掌輕撫琴弦,嘴唇微微動了動,在默念歌詞。
澪一開始神情還相對淡定,但當她看向并排坐在沙發上的風間陽介和早乙女千代后,心臟馬上就開始撲通撲通狂跳。
柊木澪很容易被情緒感染,如果有同伴在旁邊,那么即便非常緊張,也可以跟著一起完成表演,就和那天在沙灘上一樣。
雖然當時還是有好幾個地方出錯,節奏沒跟上。
可是,如果連同伴都沒有,澪感覺自己連嗓子都打不開。
身邊坐著的是媽媽…
她的音樂最初就是媽媽教的,給她推薦了一些音樂番劇,一起聽歌,然后慢慢喜歡上了音樂。
加入輕音社,也是媽媽推薦的,說是音樂有利于改善她時常“失神”的癥狀。
可是,從有記憶以來,自己就沒有跟異性有過什么交往,甚至包括家人。
因為媽媽說,她的父親早年就去世了,腦海里甚至沒有他的形象。
直到前些天,風間君來到書店…
柊木澪深深吸了口氣,緊咬著嘴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風間陽介。
坐在風間陽介旁邊的早乙女千代察覺到柊木澪的視線,也側頭看向風間陽介。
不止她倆,柊木太太也已經調試好設備,目光同樣落在了風間陽介的身上。
屋里所有人,都像是在等待風間陽介的指令。
風間陽介從柊木太太那里聽說過一些關于澪的事情,也知道她患有“逆行性失憶”,一個空心人偶,好不容易內心里被填入了一些東西。
他保持著微笑,說道:“準備好的話,要不現在就開始?”
“開始吧,輕飄飄的時間。”柊木太太看向澪。
澪緊緊抓著吉他,深呼吸,然后堅定地點了點頭。
柊木太太首先按下琴鍵,澪立刻跟上節奏。
她的目光始終落在風間陽介身上,就好像這樣可以稍稍緩解一些緊張的情緒。
「每次看到你的樣子,我心里總是怦怦直跳~」
「我微微顫動的思念,像棉花糖般輕輕飄飄~」
畢竟已經練習了許多遍,這首歌她比這眼睛光靠肌肉記憶都能彈下來,那是在練習的情況下,表演中就完全不同了。
節奏到一半的時候,澪突然慢了半拍,慌忙地想要趕回來,心中一急,歌詞就唱岔了。
“啊…錯,錯了…”
澪停止了彈奏,有些沮喪地看向柊木太太。
“做得很好了,再來一遍吧。”柊木葵沒說別的,只是保持著和煦的微笑,朝澪輕輕點了點頭。
風間陽介默默看著,發現千代想開口鼓勵一句。
他用手背敲了敲千代的大腿,給她遞去一個眼神。
千代連忙捂住裙子,睜大了眼睛和風間陽介對視,也算是明白了他的用意。
這時候,作為觀眾的他們對澪做出任何評價,都會讓她好不容易放松下來的情緒重新緊張起來。
柊木太太在認真地跟澪講著音樂,一首曲子,兩人反復配合著彈了幾遍。
最初,澪的目光瞟向風間陽介這邊的時候,還會躲閃逃避。
但現在甚至會跟他對視了,直勾勾地盯著他,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這個眼神可以將他心中的緊張壓制下來,而且這還不影響手上撥動琴弦的動作。
或者說,那是一種和緊張不一樣的情緒,這種情緒取代了緊張。
澪說不好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情緒,只是隨著節奏唱出歌詞。
「呼哇呼哇TIME~呼哇呼哇TIME~」
「呼哇呼哇TIME~!」
最后一句歌詞結束,澪長長地呼出口氣,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吧臺的邊上。
直到這時候,風間陽介才輕輕鼓了鼓掌:“這一遍可以說是完美了。”
柊木太太撩開散到額前的發絲,雖然坐在吊扇下面,但她面上也已經冒汗了,氤氳著一層水汽。
澪的身上制服也有明顯的汗濕,但她還是一副元氣滿滿的樣子,和剛開始的時候那個猶猶豫豫的少女判若兩人。
最后這一遍表演,她自己也可以感覺到非常成功,不僅沒有出錯,節奏情緒上也表現得相當出色。
“澪,記住剛才這一遍的感覺了嗎?”柊木葵很實欣慰地說道。
澪閉目回想片刻,肯定地點點頭:“嗯,以后就按照這個感覺!”
“對了,我得馬上去記下!”澪一手挎著吉他,一手拿起吉他包,咚咚咚大步朝樓上走去。
風間陽介目送少女快步上樓,朝柊木太太投去疑惑的眼神。
直到聽到推拉門關上的聲音,千代才壓低了聲音,說道:“澪要去寫日記了。”
“寫日記?”
柊木太太沖他點點頭,走近了些,說道:“是澪的一個習慣。”
從柊木太太的眼神里,風間陽介明白了一些意思,或許這跟澪的精神狀態有關,便沒有直接細問。
此時,澪的房間。
回到房間之后,澪馬上就從背包里翻出自己的日記本。
前面幾頁是手寫的目錄。
事件、想法、人物…分門別類,非常嚴謹。
「五、關于身邊的人」
「媽媽……xx頁」
「鄰居……xx頁」
「同班同學……xx頁」
「輕音社……xx頁」
「千代姐……xx頁」
「風間桑……xx頁」
前面已經有些內容了:
「家里來了一個男生,是風間陽介,剛住到這里的時候媽媽就說這是風間家的房子,而且風間先生還給房租打了折,并且不用立刻支付,風間先生人太好了。」
「但是風間先生的兒子來了…雖然房租本來就是要付的,可那是好大一筆錢,是媽媽辛辛苦苦掙到的。」
「不過風間桑給人的感覺很舒服,應該不是壞人。」
「和雅美、由奈在沙灘上排練,千代姐和風間桑來了,雅美和由奈說要風間桑看我們排練,在風間桑面前表演了一次。」
「很緊張,唱錯了幾句詞,調都差點沒跟上,太丟人了。」
「原因是我發現他總是盯著我的腳看,奇奇怪怪的…」
「和風間桑、千代姐晚上在沙灘上散步,風好舒服,雖然一直在吃藥,但老毛病又犯了,還好風間君給我買了瓶水,喝了之后感覺好些了,我讓他們不要告訴媽媽,不然媽媽又要擔心了,飛去大阪的醫院檢查又費錢又費時間。」
「一直想創作的歌有了突破,原本只有大海、沙灘、天空,現在多了風間君,有風間君之后,突然有了好多靈感。」
「媽媽說她以前玩樂隊的時候也寫過歌,媽媽彈給我聽過,很好聽,可是沒留下樂隊一起演奏的錄音,太可惜了。」
「等我把歌寫完,一定給媽媽一個驚喜!」
「今天在輕音社的教室排練,不太順利,磕磕絆絆的,一想到登臺演出的時候,會被聚光燈照著,會被所有人注視,就緊張得唱不出歌詞。」
「家里的節目預演,和媽媽一起練習輕飄飄的時間,千代姐和風間君在旁邊看。」
「好奇怪,只要看著風間君的眼睛,就忘記掉緊張了…」